顧夜一行人,被帶進與慶豐樓比鄰的小院。院子雖小,卻很精緻,碧葉扶疏,花木茂盛。每間休憩的客房,都放了冰盆。
慶豐樓通縣的掌櫃,將顧夜安置在最幽靜的一間廂房中。廂房外,一株巨大的梧桐樹,彷彿一把遮天蔽日的大傘,屋裡即使不放冰盆,也頗爲涼爽。
“姑娘,您先歇會兒,飯菜很快就呈上來!”魯掌櫃的安排周到細緻,態度畢恭畢敬。
“魯掌櫃怎麼知道我們這個時辰到?”顧夜知道,這一路塵哥哥都會有塵哥哥的人,細緻周到地打理着一切。她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不要學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啊!
隱魅領着一幫夥計,拎着食盒從院子外面走進來。聞言他笑了:“主子派屬下來給姑娘打先鋒,姑娘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隱魅會竭盡所能,幫姑娘安頓好一切。”
看到那張久違的雌雄莫辨的俊臉,顧夜露出大大的笑容:“小魅兒,好久不見啊!”
隱魅苦着一張漂亮的臉孔,忍不住抗議道:“姑娘,咱能不能換種稱呼,別叫屬下‘小魅兒’,聽起來好像在叫一個小姑娘!”
“換種稱呼?可以啊!”顧夜突然變得好說話了,“你年齡比我大,就叫你……‘老魅兒’如何?”
老妹兒?跟小妹兒有什麼區別?隱魅臉上的驚喜凝住,哭笑連連。顧姑娘還是像以前一樣促狹,就愛欺負他這個老實人。
“姑娘,先用午餐吧!”隱魅擡了擡拎着食盒的手,“都是主子交代的,姑娘愛吃的飯菜!”
“屬下應該的!”隱魅躬身一禮,消失在院子中。顧夜往樹上、房頂,和院子裡一切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看,沒有發現隱魅的痕跡。這些隱衛,都會忍術嗎?憑空就消失了?
月圓壓低聲音地道:“這綠豆湯,我只不過在井水中鎮了一會會兒,裡面放的不是冰,是冰糖!姑娘也不是特別想吃冰,只不過越禁止她吃,她心裡就越想要!”
顧夜登時從氣鼓鼓的小河豚,變成了愛笑的博美犬。她用勺子在碗裡攪了攪,果然又冰塊撞擊碗壁的聲音。她低頭大大地喝了一口,甜絲絲,涼冰冰的,好爽啊!
用完飯,隱魅再次出現:“姑娘,中午太熱,不忙着趕路。您先休息一會兒,等申正時分(下午四點)再出發。晚上可能趕不到城鎮,只能借宿農家了。不過,姑娘放心,屬下會安排好一切的!”
顧夜懶洋洋地坐下,有些賭氣地道:“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一杯冰水。很冰很冰的那種!什麼糖醋排骨,松鼠桂魚,蜜汁蓮藕,蒜蓉扇貝,我通通沒胃口!”
花好把月圓拉到一邊,埋怨道:“你怎麼能給姑娘的水裡放冰呢?要是吃壞了肚子,你可怎麼向老太爺交代?”
下午時候趕路,比上午更難熬。整個車廂裡就像個大蒸籠似的,兩旁的窗戶開得大大的,卻沒有一絲風進來。顧夜捧着一個冰盆,拿着扇子呼哧呼哧地扇着風。身上的水光錦衣裙,雖說比一般的料子要涼快許多,但畢竟不是空調。顧夜又是怕熱的,此時的她,恨不得一頭插進冰盆裡!
還好,一路上都有人爲她補充冰塊,要不然,她可真要熱死在馬車裡了。呸呸!出門在外,不能提那個字,不吉利!
顧蕭微微打量了孫女一眼,見她氣色還算不錯,便放下心來。隱魅指揮着夥計們,把飯菜擺上來。顧茗一看,頓時笑了:“凌大哥可真夠有心的,準備的都是妹妹最愛吃的菜!妹妹,有你愛吃的糖醋排骨哦!”
隱魅臉上的苦笑更深了:“這個,我真不能滿足您!主子吩咐了,讓屬下盯着您,不能吃寒涼的東西。這一路要走一個多月呢,您要是病了,耽誤了藥師大會,我可怎麼跟主子交代?”
顧夜把扇子遞給月圓,車廂裡兩個人守着冰盆,把涼風往她的方向吹。顧夜腦袋伸出窗子,差點被火辣辣的太陽烤化了。再看看帶着草帽,騎在馬上,直接曝曬在太陽底下的兩位少年,真替他們難受!
顧夜沒什麼食慾,念念不忘她的冰沙:“魅,剛剛你說我有什麼要求,你都能替我滿足。我現在沒別的要求,就想吃一碗冰沙,糖漬草莓味的。”
隱藏起來的隱魅,看到顧夜的動作,嘴角抽了抽:我的小姑奶奶,要是那麼輕易被您發現,就不叫隱衛了。他堂堂隱衛首領,怎麼可能犯如此低級錯誤?
“掃興!”顧夜一甩袖子,來到會客廳,爺爺和兩位哥哥,都在廳裡坐着呢。
果然,顧夜喝完綠豆湯之後,心情大好,用了半碗米飯,啃了幾塊糖醋排骨,蒜蓉扇貝吃了五六個,就連顧茗夾給她的青菜,也吃了下去。
顧夜對此安排很滿意,點點頭讚許地道:“辛苦你了,魅!”
花好笑着點了點她的腦門:“你這個機靈鬼!還是你明白姑娘的心思!你今天立了一大功,老太爺肯定會獎賞你的!”
在座的人都假裝沒聽見,互相招呼着在桌邊落座,月圓殷勤地扶着姑娘在桌邊坐定,盛了一碗解暑的綠豆湯,小聲地道:“這碗綠豆湯,我特地放了兩塊冰。噓……小心讓老太爺知道。”說完,還朝她擠擠眼睛。
“哥,誠哥哥,你們到後面的馬車裡坐會兒吧?別中暑了!”顧夜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君棋誠用力扇着手中的扇子,灌了一氣水之後,大聲道:“不用!馬車裡悶熱,還不如在外面吹吹風呢!茗弟,咱倆往前跑一程,找個有樹的地方等車隊吧?”
顧茗也表示贊同。顧夜看着絕塵而去的兩騎,扯着嗓子道:“你們小心點兒,如果不舒服,就含兩粒仁丹!”
仁丹,是她出發前特地做的解暑藥。都入秋了,居然還那麼熱,這賊老天是故意跟她過不去吧!顧夜氣呼呼地衝着天空豎了豎中指。
月圓和唐小小好奇地看着她的手勢,互相對視了一眼,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好的意思,便沒有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