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弦抱着楚心之回到前廳。
前廳留了幾個女傭在打掃衛生,見兩人回來,心下疑惑,大少爺和少夫人此刻不是應該在宴會廳參加小小少爺的週歲宴麼?
怎麼回來了?
盛北弦掃了一眼,淡聲吩咐,“倒一杯水過來,要溫水。”
傭人剛準備答話,他又道,“算了,我自己來。”
傭人:“……”
盛北弦把楚心之放在沙發上,起身去給她倒水。
伺候她這種活兒,讓別人來做,他當真是一百個不放心。
楚心之脫了高跟鞋,小腿翹到沙發上,擡手揉了揉額頭,可能最近一直忙着工作的事,沒有休息好。
盛北弦端了一杯水過來,裡面加了點紅棗片。
楚心之覺得他大驚小怪了,“我真沒事,剛纔就是覺得頭有點暈。”
“都頭暈了,還說沒事?”盛北弦嚴肅道,把杯子放在她嘴邊。
楚心之沒說話,就着他的手,安靜地喝了小半杯水,覺得舒服多了。
“要不要上樓睡會兒。”盛北弦放下杯子,擡手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額頭摸着還是冰涼涼的。
楚心之搖搖頭,眯着眼睛靠在他懷裡休息。
盛北弦沒打擾她,靜靜地摟着她。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後面宴會廳裡傳來此起彼伏的鬨笑聲。
楚心之睜開眼睛,仰頭問道,“是不是小爍和彥彥要抓週了?”
“應該是。”
“我要去看。”
兩個寶寶抓週她當然要看。
她好像看看小爍和彥彥抓了什麼呢。
楚心之眨着一雙漂亮的狐狸眼,撲閃撲閃,撒嬌似的,像撩人的小妖精。
盛北弦輕嘆,總是沒辦法拒絕她。
兩人相處了長久的時間,楚心之對他脾性瞭解得一清二楚。
她環着他的脖子,微微晃動一下,輕聲輕語,“我腦袋現在不暈了,一起去吧。”
“不舒服要立刻告訴我。”
“恩恩。”楚心之乖乖點頭。
盛北弦無奈,握着她一隻小腳給她準備給她穿鞋。
想到剛纔她臉色蒼白,他將高跟鞋放下,“先坐着,我上樓去給你拿雙平底鞋。”
她個子足夠高,穿平底鞋照樣能襯出她高挑修長的身材。
盛北弦拿了一雙銀色的尖頭小皮鞋給她換上。
攬着她穿過後院。
宴會廳裡。
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圈人。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寶寶坐在圓形的地毯上。
脖子上戴着一模一樣的一塊鑲金玉質平安鎖。
是盛老太太特意請了能工巧匠將一枚完整的玉璧打磨成平安鎖的樣式。
極品玉最是養人,鑲着鏤空金片又極顯富貴。
可見老夫人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兩個小傢伙周圍擺放了許多東西。
衛老爺子大手一揮,放了兩把純金製造的金算盤上去。
衆人唏噓。
衛霄一邊笑一邊慫恿,“乖外甥,看這金閃閃的,趕緊抱懷裡呀。”
盛老爺子拿了一把仿真的玩具槍,放在兩個小傢伙面前。
衆人瞭然。
盛老爺子大半輩子都奉獻給了國家,對軍人一職更是有着執着的熱愛,他希望曾孫子也能像他這般,爲國爲民。
兩個小傢伙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遲遲沒伸手拿。
錦川放了兩支墨玉筆桿製成的狼毫。
衆人猜測,錦川大師想讓兩個小外孫當大文豪,或者,書法家?
想想也是,人家是搞藝術的,自然更推崇文學。
顧颺瞅準了機會,扔了一盒繡花針上去。
“噗嗤!”
周圍齊齊響起噴笑聲。
有些小姐們都笑得咳嗽了,貴婦們也掩脣大笑。
盛北弦黑着一張臉,冷冷睨着顧颺。
顧颺縮縮脖子,裝作很害怕的樣子,面上卻絲毫懼意都沒有。
顧老爺子拿着柺杖指着顧颺,嗔怪道,“你這死孩子,這是能開玩笑的嗎?”
老人家迷信,可不像這些小輩,純屬拿抓週當樂趣。
韓子赫趁着衆人不注意,小聲跟身邊的秦暖說,“暖暖,你猜我準備了什麼?”
秦暖挑了挑細長的柳眉,“你可別亂來,當心盛少記仇。”
“……暖暖你不知道,結了婚的大哥就是一隻紙老虎。”韓子赫小聲音地在秦暖耳邊說。這般親暱的舉動,看得一衆單身狗面露兇光。
秦暖撇撇嘴,“這話你敢當着盛少的面兒說麼?”
韓子赫一秒慫了。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心裡那股子惡趣味,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兩個穿着比基尼的芭比娃娃扔了過去。
全場賓客:“……”
現場安靜了數秒,“噗哈哈哈哈!”一道笑聲響起,打破了氣氛的凝結。
韓老爺子也是氣得大吼,“這個臭小子,斷會胡來!”
他轉頭朝盛老爺子解釋道,“老盛,別生氣哈,都是他們幾個臭小子開玩笑的。”
“還不拿回去!”韓老爺子朝韓子赫說道。
韓子赫摸了摸鼻子,不聽老爺子的話。
韓子赫開了個頭,顧笙他們也開始肆無忌憚起來,紛紛朝兩個小傢伙扔各種提前準備好的小玩意兒。
小裙子、鍋鏟、磚頭、洗衣粉……什麼都往上扔。
把幾個長輩準備的東西都給蓋住了。
楚心之撫着額頭,哭笑不得。
盛老爺子氣得不行,又不好意思說幾個小輩。
只得讓管家準備了一大堆紅包灑在兩個小傢伙面前,心想着,他們隨便抓一個紅包起來,也是個好預兆。
誰知,事實卻偏不如盛老爺子想的那樣。
彥彥抱着一個芭比娃娃就低着頭玩,其他的東西一概不看。
“哈哈哈。”韓子赫仰頭笑笑,“我就知道盛小少喜歡叔叔準備的東西。”
楚心之也是一愣,無奈極了。
雖說她不信這個吧,可抓了個穿比基尼的芭比娃娃實在不太好。
若干年後,這個梗成了盛家二公子盛清彥不可磨滅的黑歷史。
他只恨自己年少不懂事。
盛老爺子都快哭了,只能寄希望於小爍,軟着聲音去哄小爍,“小爍,抓一個……抓一個。”
兩個小傢伙能聽懂話,老爺子當然不能明說,一說出來就不準了。
小爍低頭看了眼周圍堆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淺淡的小眉毛皺了皺,這孩子跟他老爸一樣,有點兒潔癖,看着面前的這一堆,頓時心情不好了。
他兩隻小手一撐,撅着小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習慣性地拍拍沒沾灰塵的小手,朝盛北弦和楚心之走去。
盛老爺子:“……”
內心是崩潰的。
兩個曾孫子,一個什麼都不抓,一個抓了個洋娃娃。
臨近中午。
衆人移步到鼎盛國際旗下的大酒店,那裡提前準備好了豐盛的菜餚。
從酒店回來,已經是下午四點。
鬧了大半天,老爺子和老太太也有些累了,坐在沙發上休息。
其餘的人都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小爍和彥彥中午沒午睡,這會兒正困着,被傭人抱下去睡覺了。
盛北弦和楚心之換了衣服從樓上下來。
“換鞋,帶你去一趟醫院。”
“去醫院?!”
盛老爺子,盛老太太,楚心之三個人同時出聲。
楚心之最先反應過來,抓着盛北弦的袖子,聲音輕輕地說,“用不着去醫院吧。我夜晚早點休息,補充下睡眠就行了。”
她有點低血糖,最近又一直忙着工作室的事,身體有些吃不消。
“楚丫頭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盛老太太關心道。
盛北弦如實說,“那會兒她臉色有點蒼白,還頭暈。”
盛老爺子嚴肅道,“身體不舒服可不能耽擱,還是早早去醫院看一下爲好。”
盛北瑜二樓房間裡出來。
聽到了老爺子的話,問道,“大嫂身體不舒服啊?”
“我身體沒事,不嚴重。”楚心之覺得小題大做了,還有點不好意思,頭暈一下就鬧得全家上下都曉得了。
盛北瑜拿了桌上一個洗好的蘋果,“剛纔怎麼不讓景堯哥哥給看一下。”
傅景堯中西醫都有學,把個脈應該不成問題。
盛北弦揉揉眉心,他都忘了這回事。
楚心之是壓根沒放在心上。
拗不過盛北弦的堅持,還是去了一趟醫院。
傅景堯參加完盛家兩位小少爺的週歲宴後就回醫院坐診了。
盛北弦沒麻煩他,帶着楚心之去做檢查了。
診室一個頗權威的女醫生說,“沒什麼大事,體質太差,低血糖犯了。平時多補補氣血,另外,勞逸結合,注意睡眠,慢慢調養就可以了。”
楚心之捏着檢查單子,朝盛北弦說,“我都說了,沒什麼事吧,就是普通的小毛病。”
盛北弦仍舊是一臉嚴肅,揉揉她頭髮,“沒聽醫生說,氣血不足?從今天開始,不許加班了,我回去就讓林嫂每天燉湯,好好補補。”
“……”楚心之底氣不足地說,“下個星期就週年慶典了。”
意思是說接下來幾天,她還是會很忙。
盛北弦摟着她肩膀,“先回家。”
盛家老宅。
見兩人回來,盛老太太問道,“楚丫頭身體沒事吧。”
“讓奶奶擔心了,身體沒事,就是低血糖。”
盛老太太忙皺着眉,仍是擔心地說,“肯定是最近工作累着了,可憐見的,瞧着都瘦了好多。”
旋即,喚了林嫂過來,吩咐她燉湯。
盛老爺子也是擔心道,“工作什麼時候都能做,身體卻是自己的,平時多注意,別太累了。”
話落,老爺子板着臉看向盛北弦,“也不曉得怎麼照顧的。”
盛北弦:“……”
十月二十六號。
青川工作室成立二十週年紀念日。
設計部推出一系列歐美宮廷風格的珠寶飾品。
在國內外各大珠寶展覽會場展覽。
其中女王系列和公主系列的珠寶首飾銷量最好。
聽說有獲得了不少國內外的著名影星、貴婦,皇室成員的喜愛。
青川工作室總部的銷售部每次傳來好消息,都能引得整個設計部尖叫出聲。
大家努力了兩個多月,總算沒有白費。
楚心之被錦川叫到了辦公室。
“爸,你找我。”
楚心之脣角掛着微笑,聲音裡也透着幾分欣喜。
錦川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笑容慈愛地遞給她,“這次週年慶典舉辦得不錯,聽說宮廷風的點子是你出的?”
“嗯。”楚心之點點頭,話鋒一轉說,“點子雖然是我出的,但所有的設計稿均來自設計部所有設計師,他們,功不可沒。”
錦川坐在她對面沙發上,面容溫和。
不愧是他的女兒。
有天分,有才華,不驕不躁,不居功。
楚心之捧着一杯溫水,抿脣喝了幾小口,“爸是不是有事跟我說?”
錦川笑着點頭。
起身繞到辦公桌後面,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跨國快遞。
遞給楚心之。
她愣了愣,伸手接了過來。
“這是什麼?”
錦川笑笑,重新坐下,“你打開看看。”
快遞已經撕開過了,想來不是重要文件,楚心之從裡面抽出一張紙。
白紙黑字,全英文的。
她從頭看到尾,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往下看到了蓋章和簽名,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聖德洛學院的offer!”
楚心之瞪圓了一雙眸子,看向錦川。
想讓錦川確切地告訴她,這是真的。
聖德洛設計學院,坐落在F國,全世界最出名的珠寶設計學院。
楚心之能收到聖德洛學院的offer,足以說明她的實力。
楚心之,三個字,在國際珠寶界不僅僅是展露頭角了,而是閃耀的存在!
錦川與有榮焉,面上的笑容也都掩飾不住。
爲這個女兒感到自豪。
“看到下面的簽名了嗎?”錦川指了指錄取通知書最下面的簽名,“聖德洛學院校長親自錄取的你。校長親自邀請,聖德洛學院的其他學生可沒這個榮耀。”
楚心之驚喜了數分鐘,漸漸平靜下來。
去聖德洛學院學習,大概是每個珠寶設計師的夢想了。
哪怕是名聲響徹國際的人,進去學習也能有所收穫。
這個誘惑太大了。
可是——
她要是去聖德洛學院學習,最起碼要出國三年。
三年時間。
太長了。
意味着不能見到小爍和彥彥成長,不能和盛北弦在一起。
楚心之猶豫了。
她看向錦川,“爸,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這種事我就不給你意見了,你自己拿主意。”錦川看了眼她手中薄薄的一張紙,語重心長說,“但你要清楚,這次機會難得,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你雖有天分,到底基礎太弱,若想走得長遠,光靠天分肯定不行,得需要後天努力錦上添花。可——”
錦川頓了頓,繼續說,“可是,爸爸知道你不捨得北弦和孩子。”
他清楚地知道盛北弦和兩個孩子在她心中佔的分量。
聖德洛學院,需要學習三年,中途不得退學。
三年時間。
於她來說確實有些長。
盛北弦的事業大多在國內,必然不可能陪同她出國。
兩個孩子也不一定能適應國外的生活。
楚心之從小生活在國外,至於她能不能適應,錦川倒不擔心。
“不急,你好好想想,一個星期內給答覆就行。”錦川說,“不管你做哪種決定,爸爸都支持你。”
楚心之揉了揉額頭,“謝謝爸。我想想吧。”
錦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楚心之把錄取通知單裝進了紙袋,拿着出了辦公室。
乘電梯回到了樓下。
設計部。
一衆人見她回來,都熱情地站起來,“楚總監,錦川大師叫你去幹什麼?升職?加薪?還是給大家放假?”
楚心之脣角扯出一個笑,正準備說沒什麼事,突然對上烏梅晶亮的眼睛,她倏然起了一個心思。
她往前走了幾步。
站在辦公大廳的中央。
“梅梅,我問你一個問題。”
被點到名的烏梅騰地一下站起來,像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小學生,她這樣子逗笑了一羣人,“楚總監,你說,有什麼問題問我。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烏梅被設計部的人稱爲“選擇終結者”。
大概意思爲,不管多難的問題,到她這裡總能選出個結果,且,這個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結果。
楚心之捏着紙袋子的一隻手背到身後,一本正經說,“事業和家庭,你選哪個?”
衆人都靜默了幾秒。
然後,齊齊看向楚心之。
楚總監不像是會糾結這種問題的人啊。
事業和家庭?
楚心之根本就是事業和家庭雙豐收好吧。
烏梅想了一下說,“當然是事業啊。這還用問嗎?”
“爲什麼?”楚心之皺着眉問。
她覺得這是一個挺糾結的問題。
烏梅伸出一根手指敲打着另一隻手的手背,語調平緩地說,“你想想哈,就算你打拼事業,又不會失去家庭。既然是家人,當然會永遠站在你身後啊。”
楚心之擰着眉心想烏梅的話。
就算她去聖德洛學院學習,並不意味着她要失去北弦和孩子,頂多是見面的機會少了。
現在的交通這麼發達,家裡又有私人飛機,回來一趟應該很容易。
她選擇去F國學習?
畢竟機會難得。
烏梅拿着一支畫筆在楚心之面前晃了一下,“楚總監?”
“啊?”楚心之陡然回神。
“請問還有問題嗎?歡迎提問。”
“沒了。”楚心之搖搖頭,“謝謝。”
烏梅:“那我們什麼時候舉辦慶功宴?”
“……”楚心之笑了笑,“這週末吧。大家有時間嗎?”
衆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