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
楚心之單獨一個教室,畫了一整天的花瓶。
參加培訓的第三天。
楚心之又畫了一天的花瓶。
一直到第五天,她還在畫花瓶。
眼下,她閉着眼睛都能畫出花瓶上的花紋,那一根根或彎曲或者垂直的線條都在腦海中清晰的浮現。
每一筆該落在紙上的什麼位置,她都能精準的掌握。
此刻,她一手撐着下巴,令一隻手在畫紙上勾畫着數不清是第幾張的畫作。
耳側傳來另一個教室的聲音。
其餘的二十三名設計師都在另一個教室裡進行培訓。
聽周曉靜他們說,已經開始了個人強化訓練。
感覺起來,每一天都能看到明顯的進步。
培訓時間都過了三分之一了。
她還在跟花瓶做鬥爭。
唉。
終於勾畫完這幅畫的最後幾筆!
畫筆一扔,她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捏肩膀。
這幾天一直垂着腦袋畫畫,幾乎沒休息過,脖子酸得厲害。
努力往後仰頭時還能感覺到脊椎疼。
“畫好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她嚇得打了一個激靈。
楚心之推開椅子,站直了身子,轉頭看着推開玻璃門正在往裡走的約瑟夫。
大師今天穿着頗爲休閒的一件深灰色寬鬆長袖衫。長衫下襬處垂着破破爛爛的布條。下面搭配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
五十多歲的大叔了,打扮得這麼潮流……
果然是走在時尚前沿的人。
約瑟夫自然不知道楚心之在想什麼,板着一張慈眉善目的臉。
楚心之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淡聲回道,“畫好了。”
她主動拿起桌上的畫紙,遞過去給他看。
約瑟夫伸手接過。
沒急着看。
他繞到辦公桌後的一張沙發椅上坐着,纔看向手裡的畫。
流暢清晰的線條處理,層疊錯落的繁枝勾畫,包括底部的暗影塗抹,甚至花瓶古老的韻味都畫出了幾分。
每一處都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
讓人無法再在畫上添加一筆。
這幅畫本身已經足夠完美。
添加任何一筆都顯得多餘、累贅。
這是這個小丫頭片子五天磨練出來的成果?
確實是……可造之材!
約瑟夫心裡對她多了幾分認可,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站起身將畫放在桌上。
“您……還滿意嗎?”楚心之試探性問道。
她覺得,就算約瑟夫不滿意,她沒也辦法。
已經畫到她認爲是極限的程度了。
再多畫幾遍,還是跟這一副一模一樣,可能還會有退步。
“就算我不滿意,你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有突破了。”約瑟夫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楚心之懵了。
什麼叫就算我不滿意?
那他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三兩個字的問題,她覺得回答起來應該不需要糾結。
約瑟夫朝門外走去,沒見楚心之跟上來,“還等着幹什麼?還想繼續畫花瓶?”語氣一點都不溫和,倒也不是太難聽。
楚心之愣了一下,趕緊跟上去。
約瑟夫帶她到了之前那個培訓教室。
二十三名設計師像上次一樣圍坐在長方辦公桌上。
見到楚心之跟在約瑟夫身後,神色各異。
都是在一起培訓的,他們當然知道她被約瑟夫大師單獨留下來畫了五天花瓶的事。
一部分人覺得好笑。
一部分人持疑惑的態度,覺得約瑟夫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楚心之沒去管別人的眼光,坐在空出來的位置上。
左手邊還是那個天才小男生,紀明。
他朝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楚心之點點頭,迴應他。
“今天的任務不分上午和下午,一整天的時間,你們只需要完成一個任務。”約瑟夫說着,指了指伸手的投影幕。
出現了清晰的兩個黑體大字:飄零。
他的聲音緊接着響起,“以這兩個字爲主題進行設計。下午六點上交設計稿。”
話落,他停頓了幾秒,“還有問題嗎?”
“沒有!”
約瑟夫掃一眼衆人,離開了教室。
誰都沒有動筆,大家或低着頭,或咬筆桿,或仰頭望天花板,都是一副冥思苦想的狀態,找靈感。
教室裡安靜極了。
突然響起鉛筆摩擦紙張的聲音。
“沙沙沙——”
在安靜的教室裡特別明顯。
衆人的思緒被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
循聲望去。
楚心之握着畫筆正在畫紙上,手速極快的勾勒輪廓。
臥槽!
這麼快就有靈感了?!
離約瑟夫大師離開教室還沒到三分鐘吧。
這個女人的腦子是不是比一般人轉動得快啊。
對於這一點,別人或許感到驚奇,青川工作室一同過來的設計部同事就見怪不怪了。
每次需要設計換季新品,主題敲定後,都是由楚心之想出點子引領他們朝某一個設計方向找靈感。
她的腦洞,他們一直是佩服的。
紀明看向楚心之,纖白的手指捏着黑色鉛筆在紙上畫畫,露出的半張臉神情認真,好像將他們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的眼中的震驚一閃而過。
另一間辦公室裡,約瑟夫透過電腦上的監控畫面看着培訓教室的情景。
目光定定地看着楚心之。
呵。
三分鐘不到。
這個小丫頭給他的驚喜可不是一星半點。
隨後,他的目光又落在畫面裡,楚心之邊上的紀明身上,他在此刻也拿起了筆。
教室裡——
一衆人也顧不得找靈感了,紛紛看向楚心之和紀明。
兩個鬼……鬼才!
許是他們的目光太“如狼似虎”了,楚心之的筆尖頓住,擡起頭看向長方桌對面的一排人,“有什麼問題嗎?”
“呃……沒、沒有。”一個坐在她正對面的男生不小心紅了臉。
楚心之脣角動了動,繼續低頭畫設計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其餘的人開始緊張了。
毫無頭緒。
如果所有人都沒動筆開始畫,他們心裡還好受一點,至少證明大家都在一個水平。
眼下,有兩個人已經開始動筆了。
頓時感覺到壓力很大。
一上午時間過去,陸陸續續有人動筆,卻也是眉頭深鎖。
中午用短暫的時間吃了午飯,不到一點,大家都回到了教室,繼續畫設計稿。
約瑟夫坐在辦公室裡,十分愜意。
自己動手現磨了咖啡,還泡了華夏國的茶,悠閒地靠在椅子上,偶爾看看監控里正在低頭畫設計稿的小朋友。
欣賞着他們焦頭爛額的樣子也是一種享受。
人吶,就是應該逼自己一把。
六點一過,他準時出現在教室裡。
下面不少人臉色不佳。
時間太短了。
光構思都用去了一個上午還多的時間。
哪有時間再去精心畫出一份完美的設計稿。
這其中自然就有人開啓了小學生應付作業的心思。
幾分鐘後,所有人的設計稿上交完畢。
像上次那樣。
不準提前離開。
需要等約瑟夫把所有的設計稿看完才能走。
等待的過程最難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約瑟夫每看完一份,就把它分類。
所有的作品看完,共分了四類。
這麼多天以來,大家對約瑟夫這分類的習慣都心知肚明瞭。
四類,分別是還說得過去的,不過關的,最滿意的,最不滿意的。
楚心之看到熟悉的場景,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不會吧。
不會又挨批吧。
重重吐出一口氣,視死如歸。
約瑟夫站起身,手裡拿着兩張紙,“其他兩類我就不說了,這兩張,是我看來,最滿意的和最不滿意的。”
楚心之擡眸看過去。
她坐的位置比較靠前,仔細看,依稀能看到約瑟夫右手拿的那張設計稿右下角的簽名。
應該是“楚心之”三個字。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上次批評她時,右手拿的好像也是她的畫稿吧。
這是……
歷史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