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風韌仰望着天空中開始褪去的烏雲，重新灑落下的溫熱陽光將生機也是一同再次降在了這片蒼夷的大地之上。恐怕，想要從這次浩劫中恢復成原來的生機勃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調節。
扭頭望向不遠處依舊聳立在空中的那具龍骨，脫離了掌控的天災獰眼被它託在掌中，很是稀罕似的擡起湊在了頭骨下，正對着那空洞的巨大眼眶。
這一次，他也是明白了，真是沒有想到，原來亡靈族的聖器天災獰眼竟然是用這條不知名巨龍的眼睛所煉製而成的。
難怪，當初在幻境中看到它的獨眼裂開了，還在滴血。
也難怪，亞蒂摩爾藉助着天災獰眼的力量可以超越零之眼的動作。
真相，竟是如此。
只不過，雖然那具龍骨失而復得自己的眼睛，恐怕也是不可能在超越死亡的束縛，重新復活。
除非……
想到這裡，風韌心中又是一凜，本身準備放下的劍再度握緊。
萬一，它想發難效仿亞蒂摩爾的話，這裡恐怕除了自己外無人可擋。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那具龍骨八翼一顫來到了他的身前，感謝似的俯身一拜，同時遞出了手中的天災獰眼。
“這……”風韌一愣，急忙往後一推，搖頭道：“當初本身已受前輩教誨，無以爲報。今日更是再得幫忙，才僥倖擊殺亞蒂摩爾，我又豈能收下你的眼睛？”
龍骨搖了搖頭，將利爪收回，而後竟然五指一合，尖銳的指尖刺在了天災獰眼表面。
錚！
堅不可摧的暗金色球體竟然眨眼間破碎成一陣粉屑，在風中消散。
在風韌心生不解之時，絲絲盤旋狂風驟然捲動，其中更是暗含了無數哀嚎鬼哭之聲。只見虛空中在剛剛天災獰眼破碎的位置上，竟然憑空撕裂出了一道裂縫，放眼望去，裡面能夠看見的只有一圈圈奇異漣漪，再無他物，卻又好像根本望不見底。
無數亡魂奔涌騰起，盤踞在空中，在風韌的眼中逐漸幻化爲一道道模糊人影，而後依次踏入到了那道空間裂縫中，逐漸消失。
其中，還有不少亡魂似乎是意識並未徹底消失，在踏入之前懸立虛空中一轉身，朝着他畢恭畢敬一拜，看樣子是在表達着自己的感謝之意。
那一刻，風韌猛然反應過來，這些便是亞蒂摩爾吸收後未曾同化的亡魂，也沒有在之前自己的攻擊中隕滅。此刻，那具龍骨擊碎了天災獰眼將他們重新解放，而裂開的空間縫隙，恐怕就是引導着他們邁入輪迴的大門。
一切都宣告結束之時，因此還徘徊在荒野中的無數亡魂，確實應該回到他們真正該去的地方，靜靜等待着下一次輪迴的到來。
“前輩，多謝。”
風韌收起手中之劍，朝着那具龍骨拱手作揖一拜。
龍骨點了點頭，又擡手一指，只見在大地之上，上百萬亡靈大軍化爲塵土就地腐朽，隨風而逝，留下的只剩亡靈四王族之一的幽暗鐵騎。
而空中，幽冥鬼龍退到了一邊，看樣子似乎畏手畏腳，根本不敢再有什麼冒失的舉動。
“看來，這一次真的是結束了。”
風韌淡淡一笑，望向了遠處的雷納爾，問道：“這樣的殘局，你可否收拾得了？”
“幽冥鬼龍失去了首領，成不了氣候。屍巫族這次坐鎮後方，不過隨着亞蒂摩爾隕落，它們也不會再有抵抗之心。至於幽暗族……”
說到這裡，他扭頭一望，目光落在了遠處失去了座騎、渾身傷痕坐在地上的罡崛身上。
感覺到了雷納爾的目光，罡崛搖搖頭道：“亞蒂摩爾已死，我又何必再做無畏的反抗？幽暗族經歷了這段時間的戰鬥，折損過半，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況且，亞蒂摩爾後來的舉動近乎癲狂，這樣的人又如何值得我們爲他去繼續效力？”
“帶上幽冥鬼龍一起，回到你們原來的領土上去，不要再出來。更不要再殺害任何生靈。不然的話，後果想必你清楚。”風韌冷冷一喝。
“明白。”罡崛點了點頭，單膝跪下一拜。
見狀，雷納爾忍不住問道：“那我們血族呢？之前，可是說好了的……”
到最後，他的聲音也是了許多，有氣無力。這種時候，如果風韌想要反悔的，憑藉血族剩餘的戰力，沒可能反抗。
當然，風韌又如何會那樣背信棄義？
“自然是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你們可以在南大陸得到一塊領土。不過記住了，不允許主動襲擊人類吸血，只能是我們給你們提供的才行。”
“是。”雷納爾拱手一拜，面露一絲喜色。無論是從實力上，又或者信譽上，風韌令他心服口服。
同時，艾莉珞突然撲哧一笑：“你的意思是，不許主動吸血，但是如果得到了同意的話，還是可以的，不是嗎？”
說罷，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脣，望向風韌的目光好似在打量着自己的獵物。
渾身猛然一顫，風韌連連搖頭：“別想再打我的主意！”
“切，真沒意思。”艾莉珞有些掃興，不過很快又是陰沉着臉一笑：“只要以後都待在南大陸，我就不信沒機會。”
聲音很輕，但是風韌依舊聽得清楚。那一刻，他瞬間認準了一件事情，等到接下來的事情處理完後，必須第一時間離開南大陸。
被吸血的感覺，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同時，一旁的蘭瑾碰了碰風輕柔的手，低聲問道：“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讓我覺得好像很不對勁？”
風輕柔一哼：“反正不是什麼好事。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再讓她碰到風韌哥哥一絲一毫。還有你，也是。”
無奈搖了搖頭，蘭瑾很快都是面露一絲憂愁。這一戰雖然贏了，只是她卻失去了最後的親人。那種悲痛，又如何是勝利的喜悅所能夠取代的？
這時，亡魂們也是全部跨過了輪迴的大門，那具龍骨最後朝着風韌又是點了點頭，而後縱身一躍，也是進入到了那空間裂縫之中。
緊接着，空間漣漪泛起，裂縫迅速合攏，消失於無形中。
回到衆人身邊，風韌還望着那塊重歸平靜的虛空，下意識問道：“可有人知道，剛纔那副骸骨，究竟是什麼嗎？”
雷納爾也是將目光掃向那片虛空，眉頭微皺，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亡靈族中的古籍裡好像有所涉及過，幽冥鬼龍和死亡天神龍的起源。傳說中，有一種最爲奇特的龍族掌管着這個世間與冥界輪迴的連接，它們自身超越生死，不死不滅，一直遊弋在虛無幻境中，將一個個渡入輪迴的亡魂印上正確的道路。同時，也會在某些時候出手將漂浮在世間遊蕩的亡魂強行帶走，不給他們尋找宿主強行奪舍的機會。”
聽到這裡，風韌心裡倒吸了一口冷氣，若這是真的，三年前如果蘭瑾沒有將龍凰金丹的力量給他服下以植物爲宿主攏聚亡魂的話，說不準自己現在就和之前的那無數亡魂一樣，渡入輪迴中。
還有無道哥，也許他當初常年沉睡在那枚玉墜中不出來，也是如此。
並沒有留意到風韌的神情變化，雷納爾繼續說道：“衆位應該都知道，除去某些因素遊弋在世間的迷茫亡魂外，其餘剩下真正有能力奪舍佔據活人軀體的靈魂，必然生前都是一方強者，至少也是道級實力。所以，爲了能夠讓他們就範，那種龍族的戰力很強，與生俱來的兇狠。也許，很多種族一生都不可能見過那種龍族，更無從知曉，但是作爲世間與冥界中間狹縫中存在的亡靈族都是機會相對大多了，特別是每一代的天命者……”
當他說到這裡之時，一旁的娜曦突然神色一變，喃喃道：“我想起來了，精靈族的古籍裡也有記載……曾經一代亡靈族最爲出色的天命者，也就是鑄就了暗逐冥鋒的那位天命者，他覬覦一種能夠遊弋幽冥兩界的奇異龍族，下手斬殺其中數只，抽出了它們的血脈之力，據此爲奠基，製造出了幽冥鬼龍一族，以及……天命者的本命守護獸，死亡天神龍。那一役，那支龍族的龍王也是慘死在暗逐冥鋒之下，它的獨眼被挖出，煉製成了後來威震天下的天災獰眼。至於屍骨，則是在那一帶亡靈天命者最終隕落後被發現，禁錮在亡靈族的王城中……最後，將其帶走的是，黑暗精靈！”
“黑暗精靈？就是鑄就了能夠與暗逐冥鋒抗衡的星焚寂滅之劍的黑暗精靈，以及後來將雙劍碎片重鑄爲焚寂涅炎的那支部族？”風韌一驚，猛然想起來，當初在天痕宗地下被封印的巨大石門上，怪不得那些奇異文字略微眼熟，想必就是黑暗精靈留下的。最爲精靈族的分支，他們起源一處，所使用的文字縱使經過千年變更，也多少能夠看出曾經的輪廓。
娜曦聞言神情略微有異，哼道：“還能是哪個黑暗精靈？整個大陸只有那一支。不過，距離他們上次出現已經過去了數百年，也許早已滅亡了也說不定。對於精靈族而言，他們是背叛了信仰的叛徒，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因此他們掌握了更加驚人的力量，無論是煉器又或者一些別的尋常強者難以想象的領域。”
“看來，真相究竟是如何，恐怕也只有當見到那隻部族的時候纔可能得知。只是，真不知道會不會有那一天。”風韌搖了搖頭，也不知爲何，他並不願意在雷納爾或是娜曦面前說出自己曾經與那冰封龍骨見過。
有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麼具體原因，不想就是不想，某些秘密還是埋藏心中爲好。
同時，他下意識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沈月寒，對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有些詫異，不過很快也是反應過來，輕輕點頭，並未說些什麼。
當然，要的就是她裝作不知道。
“雷納爾，還撐得住嗎？若是還可以，收拾一下殘局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風韌拍了拍雷納爾的肩膀，同時目光撇下一側：“霍雲，你也一起去吧。”
霍雲會意，回道：“放心好了，正好之前憋了一肚子的氣，亡靈那邊誰敢繼續反抗，殺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