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自一人走在那空曠的古老神殿之中,風韌的目光從兩側牆壁上模糊不清的壁畫上掃過,雖然歲月的斑駁痕跡已將那不知經歷了多長曆史的記載所磨損,不過依稀的訴說依舊在他腦中縈繞。
“護皇一脈,世代隱居在虛無之中,只等待宿命七皇的再臨,確保輪迴之戰的勝利嗎?這份寂寞,這種守候,是不是太過悲涼了?”
長長一嘆,他逐漸將目光從壁畫上收回,落在了最前方主座上的那名老者身上,雪白的鬚髮輕語着他的蒼老,如同乾涸河道般的交錯痕跡遍佈枯瘦臉龐,若不是睜開的雙眼中還帶着幾分神色,很可能讓人以爲這只是一具早就逝去的乾屍。
“前輩……”
雙脣微微顫動,一股莫名的敬意在心中凝聚,然而正當風韌準備俯身行禮之刻,一隻枯瘦的手掌已是探到他身前將其托住,那道主座上的蒼老身影已是近在咫尺。
“護皇一脈第兩百七十九代族長,巫賢衷,拜見七皇之首。”
“快快起來,前輩何須如此大禮。”
風韌一愣,雙手一翻托住巫賢衷雙腕運勁一提,卻是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力量瞬時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沒有絲毫影響,身前跪拜的身形雖然蒼老看似弱不禁風,卻在此刻穩如山嶽,紋絲不動。
“君臣有別,不敢無禮。護皇一脈,生來便是宿命七皇的直屬僕從,天道的齒輪即將轉動向最爲關鍵的一刻,作爲臣下,吾族責任重大。”
說罷,巫賢衷才緩緩起身,立於側面擡手一揮,指向了最上方的主座。
風韌搖了搖頭,回道:“論身份,你是主,我是客。論資歷,你是前輩,小子不過初出茅廬,哪敢這等無力,以下犯上。至於君臣之說,還是算了吧,因爲七皇的身份,我之前已經受了夕兒與巫兄許多幫助,連報答都還來不及。”
“不敢,守護七皇是吾族等待三千年來的職責,能夠在我這一代迎來輪迴,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巫賢衷畢恭畢敬地回道,而後又輕聲一嘆:“巫臨武的事情,我都聽夕兒說過了,雖然曾經背叛了自己的信仰,逃避責任。不過在最後一刻,他沒有抹黑我護皇一脈的名聲,爲即將到來的輪迴之戰奠定了基礎。”
“嗯,就算只是爲了巫兄,我也一定會贏的。宿命也好,輪迴也罷,妄想靠罪惡與殘殺統治這個位面的地心惡魔,絕對不容許!”
雙手下意識十指一握,風韌眼中掠過一絲冷厲,一閃即逝。
“對了,夕兒想必也回來了吧,怎麼不見她一起來迎接我?”
對此,巫賢衷回道:“就在昨天,我解析夕兒帶回來的巫臨武的調查資料,得到了一個模糊的答案,最後一位未曾露面,以及能力幾乎沒有覺醒的七皇所在。她重新出發了,去驗證真相。”
“去了哪裡?”風韌頓時來了些興趣,最後那位未知的七皇究竟是誰,他同樣好奇。
“先回中域,再去東大陸。我得出的解析非常令人吃驚,翻看了曾經的記載,都是從未出現過的情況。不過若是那樣的話,夕兒之前一直找不到最後一位七皇也是能夠得到合理的解釋。”巫賢衷緩緩訴說着,最後吐露出了一個令風韌震驚的答案。
“最後一位七皇的傳承力量,裂成了兩份,目前在兩個人身上。”
……
打量着爲自己準備的上房,風無道淡淡一笑,點頭道:“隔了那麼久,似乎也沒什麼變化。”
說罷,他望向帶自己來的那名護皇一脈弟子,後者顯然對他的話無法理解。
“對了,你們護皇一脈弟子目前修煉的武學中,可否有聖陽罡氣?”
“聖陽罡氣?”
那名弟子一愣,搖頭道:“沒有,從未聽說過。若是客人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向族長或是長老請示,帶你去皇武閣看看。”
“皇武閣嗎?又是一個久違了的名字。也好,去看看吧,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可能會在那個地方。”
風無道點了點頭,直接無視了對方莫名其妙的目光,反正,若是解釋的話,他基本不可能相信。
……
“七皇傳承分裂了?”
驚詫的同時,風韌心中涌現了一個念頭,卻選擇了暫時不說出來,只是問道:“那麼,可否有讓它重新融合之法?”
“不知道,之前的記載中所從遇到過這種情況。不過另外一點也許可以作爲參考,擁有七皇傳承之人,被宿命所選中的他們揹負着罪罰,但是同樣與生俱來擁有着與常人不同的強運,縱使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都有可能扭轉。不過,強運並非絕對,七皇並非不死之身。若是隕落,則命格重歸虛無,將自動選擇另一位適合之人。然而,卻有一個漫長的重新融合過程,三年。”
巫賢衷一嘆,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寒意。
“我們剩下的時間還有多久?”風韌留意到了巫賢衷的眼神變化,隱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
“不清楚,若是正常的輪迴,還有五年左右時間,可是不知爲何似乎有一股超出想象的力量在干擾着那恐怕只有神明才能掌控的宿命,剩下的時限加速縮短。很可能,剩下的已經不足三年了。所以,必須儘快做出抉擇。表面上殘酷,卻是爲了全局。”
聞言,風韌臉龐微微抽搐,垂下的雙臂也在顫抖。
“你的意思難不成是,直接殺掉其中一個,重入虛空中的傳承很有可能直接融入另一人體內?”
輕輕點頭,巫賢衷回道:“不錯,但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託得時間越長,留給我們機會就越少。理論上,若是這種融合,興許需要的時間更少也可能。但是所未有過的情況,沒人可以說得清楚。”
“爲了大義,捨棄一人的生命是嗎?”無論如何,風韌一時間也無法接受這個結論,如此隨意判定一人死亡,爲的卻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難道,抗衡地心惡魔只能依靠宿命七皇不成?”
“對,沒有七皇,人類舉步維艱。地心惡魔中最強者帝皇之下,七柱魔神的實力遠勝正常凌道級強者,若不是註定與它們相生相剋的七皇出手,無人能擋。更何況,現在這個位面上,達到凌道級的強者又有幾人?七皇的天賦與運道,還有他們的傳承,註定必能問鼎那個層次。”巫賢衷重重一嘆。
“屆時,我來動手吧,護皇一脈等待了三千年的使命,這個位麪人類,不,無數生靈的存亡之戰,絕對不輸。不過爲此付出幾個人的性命罷了,一旦七皇缺一,輪迴之戰打響只是,爲此付出代價而隕落的強者何止千萬。”
握緊的拳頭中,風韌的指尖已是陷入皮肉之中,卻是絲毫感覺不到痛楚,咬緊牙關哼道:“好吧,爲了最後的勝利,爲了無數生靈的未來……”
然而,心中隨即浮現的另外一個念頭卻是不曾道出。剛纔巫賢衷的話裡,他聽出了一絲端倪。
似乎他在刻意隱瞞什麼,護皇一脈的古籍記載,也許比他所述說的,其實詳細一些。
離開大殿之時,天已經黑了,就算是這獨立存在的空間裡,依舊可以察覺到晝夜的變化,望着那已現星光的夜空,風韌搖頭一嘆,得知了越多,心中的沉重也是越多。
“風韌哥哥,肯定餓了吧,來嚐嚐看輕柔特製的新菜吧,這裡好多以前沒有見過的食材,不過按照各自的味道,我可是調配好了哦。”
不遠處,一臉嬉笑的風輕柔揮舞着手臂,對於她來說,之前炒菜被打斷以至於晚餐推後,那可是大事。
“嗯,這就來。”
索性轉換一下心情也好,心中安慰着自己,風韌緩緩邁出了腳步,無意中餘光一瞥,卻是看到風無道在一邊暗處使了個眼色。
“輕柔,你先去吧,我又想起點事,等一下就來。”
招了招手,他朝着左側走去。
“啊?”風輕柔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失落,揚聲喝道:“一定要快點,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暗處,風韌看着故作神秘的風無道,聳聳肩道:“何必這般裝神弄鬼?”
“我只是想告訴你晚上沒人的時候來找我,你怎麼就理解成了直接過來?”
風無道隨意笑道,瞥了瞥遠處護皇一脈的神殿,嘆道:“距離上次踏入這裡,不知不覺就過去快三千年了,多少有些懷念,時過境遷。”
“是啊,曾經無道哥揹負的重任如此落到了我的肩上。說不準,還更加沉重。”說到這裡,風韌眼神微變,正色道:“無道哥,再確認一次,當初你的七皇罪名是什麼?”
“傲慢。”風無道不假思索回道,這個答案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本能反應。
點了點頭,風韌回道:“縱使如此,假設依舊存在。”
“怎麼了,這一任的族長與你說了些什麼,按理說沒道理可能察覺到我這位曾經的七皇依舊存在天地之間。那份明傳承之力,早已歸還。”
“不,終點就在這裡,七皇的傳承之力出了問題。最後那名七皇的線索出現了,但不是一個人,而是分裂到了兩人身上,各自握有一半。”
對於風無道,風韌無需隱瞞真相。
“是嗎?這倒是有些罕見,至少我沒見過,準確說都沒有聽說過。原來如此,你問我的問題是想確認一下,是不是因爲我的存在導致了傳承不曾輪迴。只可惜,剩下的那份並非我當年的力量。”
風無道一哼,臉色也隨即凝重了幾分。
“不過若是這樣一來,確實難辦了。不出意外的話,必須斬殺其中一人才行。”
“什麼,無道哥你竟然知道?”
頓時間,風韌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