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降臨,漆黑再度籠罩在城市四周,卻是無法將其中的繁華遮掩,各色燈火通明映亮了一片星空,多少喧譁繁囂盡在塵世之中。
香鸞閣,遠近聞名的一座銷金窟,紙迷金醉的完美詮釋。在這裡,只要有錢,美酒、佳人等等便可以應有盡有。一擲千金,那可是此處的最低消費,不知多少歸途中的商人在這裡將辛勞數月甚至幾年的財富一夜之間就揮霍乾淨。
縱使如此,這裡依舊客源不斷,夜夜席無虛座,笙歌陣陣,長袖翩翩。更有無數酒池肉林,顛鸞倒鳳。若說溫柔鄉是英雄冢,那麼這裡便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墳墓。當然,那也要有錢,不然連那個“死”的資格都不夠。
頂層包廂,客人只有三位,但是合計陪伴在他們身側的女子足足有十多名,個個都是羅衫半解,面泛桃紅,姿勢撩人。
坐在最當中那人更是左擁右抱,背後還有兩女爲他捶背按摩,另有二女不時給他送上食物與美酒,無需他自己動手,只要張嘴等着餵食即可,好不逍遙風流。在他身前,還有一名女子埋頭於他贅肉橫生的小腹之下,只能望見一頭秀髮的腦袋輕微上下晃動着,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不過隨着她的動作,那人一臉的陶醉之色,很是享受。
旁邊一人見狀笑道:“還是老大懂得享受,我們兄弟兩個真是沒法相比啊!”
另一人也是附和道:“可不是嗎?老大是誰啊,閣裡的地位執法,除了那些幾乎整天見不到人的天尊和副閣主外,誰敢對他不敬。我和你說,當年……”
中間那人突然哼了一聲,緩緩擡起了點身子,對着說話的那人喝道:“好了,過去之事就別再提了。再者說,這裡人多眼雜,要是有什麼說漏了嘴的,你哪裡承擔得起?倒是老幺他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老子請客可是難得一次,真是不懂得享受。”
先前那人連忙止住,連連應和道:“好的,好的,不說了。老幺那傢伙不是去處理分部的那起事故去了嗎?恐怕是發現了些什麼線索,追查下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傢伙只好殺人,對女人都提不興趣。”
“哼!所以這種人一輩子都只能被人當成殺人工具用,成不了大氣候。話說,最近好像附近的幾個分部都出現了些問題,最嚴重的甚至被滅門無一活口。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乾的,竟然敢惹到我們這來,要是……”中間那人又飲了一口美酒,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渾身一陣抽搐似的抖動,伸手按在小腹下那名女子的腦袋上,不許她掙扎。過了好一會兒,才一臉滿足地鬆手,還喘了口氣。
“算了,不說那些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歇息吧。”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又對身側的幾名女子伸出了鹹豬手隨意揩油,一雙賊眼溜溜轉個不停。
其中一名女子抱着那人粗壯的手臂發嗲道:“爺,你嘴上說歇息,可是真的準備讓我們歇息嗎?還不是要累到大半夜……”
那人大笑道:“看來還是你最得我心,等會兒就從你開始吧。”
望着爲首之人很是猥瑣的笑容,之前的那位手下突然臉色有些微變,擔憂問道:“老大,還是悠着點好。我聽說最近這幾個月,在東大陸這裡新崛起了一位很是可怕的殺手,出手狠辣無情,一手劍法出神入化,據稱閣中的魂位護法無人可以接下他一招。就算是人位護法,也是五招內必敗……上頭不是交代過,這次出來要小心爲上嗎?”
那人哼道:“有老子在這裡,你怕什麼!人位執法和魂位執法那種貨色,對我來說也同樣是隨手捏死的貨色。你說的應該是那個什麼夜魘劍魔吧,要是他敢來,我隨手就把他解決掉,接着和美人繼續親熱去,哈哈哈……”
說罷,他摟着最靠近自己的一名女子就親個不停,卻是突然聞見一聲悶響,隨後耳中充滿着衆女子的尖叫聲。
擡頭一望,面前原本擺滿酒菜的小桌上已是一片狼藉,猩紅的鮮血灑得到處都是,一個人頭斜砸在上面,截口處還在汩汩繼續冒着鮮血。
“老幺,你又搞什麼!不是和你說過很多次,別再玩這種把戲了嗎?還有你們,夠了!不就一個人頭嗎?至於怕成這樣?”那人很是惱火,呵斥着一羣女子安靜下來,然而很快又聽到了一聲尖叫。這一次,卻是他帶來的兩名手下之一。
“你又怎麼了?難不成你見過的死人還少!”那人更加憤怒。
而那名手下伸手顫抖着指着桌上的那個人頭,滿臉的恐懼:“他……他他他……他就是老幺啊!”
霎時間,燈火全部熄滅,房間裡變得很是昏暗。一絲清寒涼風突然揚起,伴隨着一弧有些耀眼的銀光一同襲來。頃刻間,只聞見兩聲很是細微的裂開聲,隨後砸在地上的沉悶聲響起。
兩條人命,瞬間終結。
接着透過百褶窗間隙灑入屋內的慘白色月光,爲首之人望見屋內多出了一人,一襲如同夜色般深邃的黑袍,彷彿融入這無盡黑暗之中,唯一閃爍着寒光的只有他手中斜指地面的長劍。劍尖上,一滴血珠滑落。
“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我們出手?”一把推開身旁早已嚇得不敢動彈的那些女子,爲首之人立刻集中起精神,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很清楚,眼前之人來者不善。
黑袍人冷冷笑道:“剛剛你們不是還提到了我嗎?怎麼一轉眼就又忘記了?我記得好像,你說過可以隨手解決掉我的,那麼現在爲什麼你的雙腿卻在打顫抖呢?”
那人聞言一驚,道:“你就是夜魘劍魔?”
“答對了,賞你一劍。”
冰冷聲音響起,凌厲的劍意瞬間襲至,璀璨流光撕裂了夜色的黑暗,卻也帶來了死亡的宣告。那種肅殺之氣中灌注的森冷之意,唯有無數次在生死間徘徊之人能夠擁有。劍,不是單單用來殺戮的。可是一旦發出攻勢,那便是勢不可擋。
爲首之人看似有些肥胖的身軀移動起來卻是絲毫不慢,起身一側堪堪避開一記直刺,隨後仰面一晃更是幾乎貼着那抹深寒閃過,沒有留下任何創傷。而使劍之人也是將招數掌控到了極致,鋒利的劍刃兩次都幾乎緊挨着周圍幾名女子的要害擦過,卻也沒有傷到她們。
只是,那些在風塵中老道的女人可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基本上都已經嚇暈過去或是雙手環胸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屋內空間不大,很快就被縱橫的劍意所封鎖,這些年有些沉迷酒色之中,那名昔日的地位執法實力不再,又交鋒三個回合後身上已然被劍刃劃出了好幾道血痕,傷得不重,但是卻讓他心中駭然。
倉促間又避開一劍,他擡手對着窗戶隔空一轟,雄渾的勁力頓時將屏障破開,有些臃腫肥碩的身軀從中躍出絲毫沒有卡住,但是劍魔緊隨其後,二人一前一後追逐着,在屋頂間兔起鶻落數十次,動作快得地面上偶爾瞥見的行人一時間都以爲只是自己眼花了。
終於,那位地位執法知道無法擺脫,赫然轉身相迎,一圈圈贅肉露在外面的肚皮上下起伏着,好像有些累了。他望着孤立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心中有些慌張,脫口問道:“你爲什麼要對湮世閣中之人追着不放,難道不知道我們的後臺有多可怕嗎?”
劍魔冷哼道:“你後臺如何,與我何干?今夜你死在這裡,他就算知道了是我乾的,又能如何?要怪就怪你自己站錯了陣營吧。湮世閣裡,可一向不團結,更不是不是一家獨大。你混了這些年,難道不明白?”
地位執法瞬間明白了些什麼,苦笑道:“我懂了,原來你也是……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很可能有一天,你的下場與我不會有什麼差別。我們都是棋子,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只能任人擺佈。”
“既然認命了,那麼還這麼多廢話做什麼,受死吧。”
劍魔輕聲說道,下一刻,他的身影邊緣泛出無數殘影,在朦朧的月色下更添幾分神秘感,虛實難辨。影動,劍出,殺機悄然而至。
地位執法嘀咕道:“誰說我認命了……確實,我這幾年來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再加上舊傷,早就沒有真正地位執法的實力了。但是要想殺我,你至少也付出點代價!”
只見他雙掌一劃,陣陣漣漪驚起,青色流光盤旋成無數漩渦,每一股席捲的勁風都足以將百鍊精鋼撕裂斬擊爲碎屑。轉眼間,那些流光已經將夜色下的所有虛影都卷在其中,狂暴的力量瘋狂粉碎着那些虛幻之影。
然而,一道徑直的銀光突然間從層層勁風中貫穿而出,璀璨的深寒揚起,將那些流光的光暈色彩盡數吞噬掩蓋,尖銳的勁氣朝着地位執法的胸膛刺下。即將擊中之時,單單的一道寒芒又幻化爲數十道流星般光彩的劍芒,每一道都是那麼森冷凌厲,足以致命。
“這些,還不夠!”地位執法怒喝一聲,徒手一扯爆發出一股驚人勁力卷爲巨浪將所有劍芒都擊碎成光斑散去。當眼前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之際,他卻是神色再變,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覺得一股劇痛從背後傳來,低頭一看,亮銀色的劍尖已經從自己胸口貫穿刺出。
“能與我糾纏這些招,你已經很不錯了,安息吧。下輩子,做個好人吧。至少,別再站錯陣營了。”劍刃拔出,劍魔撥指一彈,一點漆黑色的火星躍到那具屍體上,在它沒有墜到地面之前就徹底焚燬爲灰燼。
又是一個目標隕滅,夜魘劍魔被面具覆蓋大半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悅,只是仰頭望着那輪皓月,自言自語道:“我也只是棋子嗎?不過,如果一個棋子的位置足夠重要的話,就算是掌權者也不得不對之顧忌,無法隨意捨去。有這短暫的時間,對我而言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