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仿若天地顫抖,激盪的凜冽狂風直接將二人下方的山頂削去半截。
星塵淚劍刃顫抖,傳至劍柄,連同着風韌的持劍手臂一同微微搖晃。不過他雖然咬緊牙關全力支撐着這一擊的持續輸出,臉上卻是露出一抹興奮的神色。
在對面,梅紹也是如此。
這樣拋去一切顧及,沒有任何利益衝突,只爲彼此間最單純的分出勝負。那樣的暢快感覺,很久沒有過了。
然而,就在這一次碰撞即將結束之際,風韌突然莫名眼神一變,劍上勁力不由鬆懈幾分。
一瞬間,梅紹駕馭的雄厚勁力如同絕提的洪水,徹底爆發宣泄,恢弘磅礴的波動顫慄長空,震碎亂舞星河劍後續無力的劍勢後直接轟擊在了風韌身上。
雖然,梅紹意識到不對勁急忙收手,奈何覆水難收,轟鳴的狂暴之力根本不聽他使喚,好似在半空中凝爲了一隻只鐵棍,連綿不絕劈砸在風韌胸膛之上,將他身形不斷震退。
嘭!嘭!嘭!
沉悶聲響裡,風韌仰頭一大口鮮血噴出,身影墜落。
梅紹見狀急忙俯衝而下,探出手去便想抓住風韌下落的身形。
只不過,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的那一瞬間,風韌的身形再次動了,速度極快,卻也很是不穩地搖搖晃晃直接掠向遠方,背後十片淡藍色光焰羽翼就勢一振。
那個方向,正是古劍城所在。
不過……似乎稍微有點偏差,好像是古劍城對面的一座山峰。
“出事了?”
梅紹心中一驚,除此外他想象不到有任何理由讓風韌在交手中做出這樣的違背常理舉動。失神下受到那樣的重創也要第一時間趕過去,這個人的意志……好恐怖。
一抹鮮血繼續順着嘴角滑落,風韌卻只是很隨意地擡手擦去,強忍着胸膛裡幾乎震裂骨骼內臟的劇痛衝擊,腦海裡卻是一直回想着剛剛的一個輕微聲音。
“哥哥,救我。”
雖然不知道是如何傳來的,但是風韌可以肯定那是司空巧兒在呼喚自己。而那個看上去大大咧咧毫無心機的女孩實則很是要強,如果都到了她開口求救的地步,那麼真正的情況恐怕要糟糕得超乎想象。
眼見那座司空巧兒所藏身的山脈就在眼前了,他突然心中莫名一驚,下意識橫劍一擋。
一點紫色寒芒瞬間映在他雙眸之中,尖銳的勁氣呼嘯釘在了星塵淚劍刃側面。
叮!
劍刃嗡鳴顫抖,風韌在半空中飛掠的身形都不由一滯,還後退半步。令手腕都麻痹的衝擊透過整條右臂的經脈轟擊在胸膛中,又是一絲鮮血從嘴角滑落。
他低頭一瞥,只見幾截被反震崩裂的箭矢墜落長空,碎爲灰燼。
而那支羽箭的制式,從未見過,自然不是司空巧兒慣用的狼星羽箭。
在此處,竟然還有一個精通弓箭的強者蟄伏,而且遠距離狙殺能力超過了湮世閣的天捷星?
雖然很不想承認這點,可是風韌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讓自己去懷疑這個觀點。
而且在他眼前,又是幾點寒芒飛射而至,破空聲中瀰漫的威勢更勝之前,隱隱之中又好像編織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尖銳的勁氣已是共同封鎖了他身前的所有方位。
躲不了嗎?既然如此,只有硬上了!
只聞見風韌一聲低吼,星塵淚劍刃燦雪,永恆自由翼振動下迷離光焰躍動,流暢的迅疾動作下身形飛掠,一線斜倚的劍光斬裂箭網,所有的紫色寒芒盡在瞬間凋零。
緊緊眨眼之間,他已是突破逼近了數百米。
不過,又是一簇箭矢射來,密密麻麻足有數十根。
“給我破!”
風韌怒喝道,顫抖的星塵淚劍上寒光大盛,巨大的森冷劍罡劃過長空,凌厲中磅礴氣息縱橫,呼喚着驚人的毀滅之力。
亂舞星河劍,蒼龍攪尾碎天池!
劍吼之刻,身影貫穿而過,破碎在他身後斷箭碎爲粉塵。
最後的三百米,驟降。
然而與此同時,一絲悄無聲息的寒氣迸射而出,在風韌這一劍徹底舞盡之刻到來,已是來不及躲閃或是招架可言。
嗤!
貫穿右胸而過,轉動的箭矢側刃上倒鉤一攪,在破開風韌軀體之刻也是帶出了大量的破碎血肉,伴隨而至的一股劇烈衝擊也是讓他落下的身形倒震回半空。
緊接着,又是幾點寒芒突射而至,已是絕殺之局。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死在這裡!”
只見風韌雙眼中深邃漆黑涌現,右胸上的血窟窿貫穿傷口竟然瞬間自己血肉收攏,雖然無法直接癒合卻也是較大幅度緩解了傷勢。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左手拐出一抽,赤色的狂暴炙熱呼嘯在半空,焚寂涅炎出鞘,就勢一斬洶涌出澎湃炎浪火海。
所有箭矢焚爲灰燼,餘勢的炙熱劍意斬落遠處山峰之上,爆發出大量光焰高漲,映得藍天白雲都是一片猩紅血色。
大口喘息了幾下,風韌懸浮在半空的軀體微微顫抖,透支揮霍的副作用已經開始瀰漫在經脈之中,甚至覺得手中的雙劍都無比沉重,有些要握不住脫手。
但是他很清楚,還沒有到可以倒下的時候。
在遠方半空,一道削瘦的人影立於風中,身上有些滄桑味道的襤褸斗篷獵獵舞動,下垂的手掌中緊握着一盞兩端尖銳狀若毒蛇獠牙的大弓,通體呈現出詭異的暗紫色,周身都是縈繞着一圈圈淡淡漣漪波動。
而在他另一隻手中卻是把玩着一支羽箭,制式正與之前阻攔並且重創風韌的完全一致。
“能夠在那樣的距離通過我的箭雨來到這個位置,你很不簡單。只是,再以這副累累傷痕的軀體對抗我的箭矢,還能夠有幾分勝算?”那人猙獰一笑,右手停下把玩緊緊握住箭桿。
“巧兒在哪裡!”風韌喝道,心中的不安感越加濃郁。
對方冷冷回道:“你說的是那個也玩弓的女孩吧?她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不過我還沒有取走她的命。說起來,她那盞弓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次。好像是一個與她長得有些像的女子用過,也許是她姐姐吧。不過記不清到底是幾年前了,那女的與我比箭,可惜死了,被我的箭矢貫穿了四肢釘在十字架上。”
“這麼說來,巧兒她姐姐就是被你殺的了?那麼正好,新仇舊恨,我幫她一起算!”
雙劍揚起,風韌滿臉怒意。
而那人也終於瞥見了風韌那身已經殘破的漆黑長袍側面那枚湮世閣的標識,頓時眼色一變,陰沉地說道:“只要是湮世閣的人,都必須死。你也不例外!”
“該死的人是你!”
風韌背後十翼疊起,迅速俯衝而下,焚寂涅炎凌空擊落,一絲炙熱在咆哮中瞬間暴漲,化爲滔天火海。
“沒用的。”
那人一哼,身形暴退,手中長弓已是挑起,搭箭上弦。
霎時間,一圈呼嘯勁風縈繞在箭矢尖端,捲動成陣陣螺旋狀紫霧。
下一刻,羽箭出射,破空之刻已是一支紫黑色龍捲凝聚,貫穿火海,激盪的狂風不斷碾滅着潰散的光焰。
緊接着他又是三支羽箭一同上弦,出射之刻軌跡扭動,最終又共同匯聚於一點之上,疊加在一股的衝擊勁力傾瀉在擊中的焚寂涅炎劍尖之上。
叮!
強橫的衝擊幾乎扯裂風韌整條左臂,衣袖盡毀,手臂肌膚表面已是血痕裂開無數,焚寂涅炎赫然脫手。
而根本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對方利箭又至。
與此同時,星塵淚出,劍意森然。
奈何,終究還是步了前塵,風韌右臂也是遭遇重創,長劍脫手。
“死吧。”
持弓之人輕聲念道,最後的一支羽箭已然上弦,出射之刻好像一絲陰霾從潔白的雲層中裂開,死亡的宣告也是驟然降臨。
那一刻,風韌久違地感覺到自己再一次距離死亡是那麼的近。本身以爲只是一次風險不大的行動,未曾想過會遇此強敵。
“對不起巧兒,是我害了你。”
心中暗暗一念,不過他也沒有選擇坐以待斃,鮮血淋漓的雙手緊握爲拳狀,迎着那支最後的利箭而去。
就算隕落,也只能是在進攻的路上。
對於他來說,沒有放棄可言!
乒!
清脆的崩斷聲,一匹利芒從天而降搶在風韌之前將那支羽箭擊落,所有的尖銳勁氣也是頃刻間化爲烏有。
隨即。梅紹的身影出現在風韌身前,搖着摺扇喘氣道:“終於趕上了,你的動作也太快了些吧?不過,所幸還來得及。”
朝着對方點了點頭,風韌強擠出一抹微笑:“多謝。”
梅紹嘆道:“你之前的傷是我弄的,不然想必也不至於苦戰成這樣。雖然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不過我信得過你。先一起擊敗他再說別的,如何?”
風韌笑道:“最好不過了。”
遠處,持弓之人的目光也是落在了梅紹的手中摺扇之上,上面標誌性的圖案與文字讓他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這次交手的對方是何來歷,不由冷哼道:“什麼時候至尊樓和湮世閣都穿一條褲子了?不過若是你也想找死,我同樣可以成全。”
“我幫他是以私人身份與交情,和至尊樓沒有任何聯繫。”梅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解釋一句。
不過風韌也是點頭道:“對,這裡沒有湮世閣與至尊樓。有的,只是你傷害我朋友的復仇之劍!”
說罷,他將身上的長袍一扯,重新取了一件並非湮世閣制式的披上。而後擡手隔空一抽,焚寂涅炎已是回到掌中。
遠處懸崖下的一處橫出岩石上,被一箭貫穿了左肩活生生釘在山壁上的司空巧兒一臉的痛苦神色,可是當她望見空中風韌累累傷痕的身影之刻,下意識流露出了一抹淡淡微笑。
但是很快,微笑凝固,她強忍着劇痛喊道:“哥哥,快走!這個人的弓箭,太厲害了……”
只可惜,聲音太小,已是無法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