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上身
劉青玄以爲我還很怕鬼魂，便勸我也去休息，說他和爺爺還要忙着應付李家的十九口亡魂，那些橫死之鬼怨氣太深，實在是超度不了，只能想辦法將他們全部打散，以免爲害村子裡的活人。
他寬慰我說，白天他和爺爺已經將那些亡魂封印在了村子裡，讓他們暫時出不了村，不過這也讓村民們擔負了一些風險，稍不注意就會被怨氣纏身。但以他和爺爺的本事，一時無法打散那些亡魂，所以只能先退回家裡，準備一些法器和符紙之類的東西。
我沒去睡。自從知道世上真有鬼魂之事後，我對爺爺和劉青玄的那些成見都已經消失！特別是心甘情願地同意嫁給劉青玄後，我更是有些擔心起他來了。
那時應該是夜深十二點左右了，爺爺正在取一隻紅公雞的雞冠血，用來塗抹他那把看起來很有些年代的短劍；而劉青玄則用硃砂在畫符，畫完符紙後，還用硃砂把我家所有的門窗都給畫上了符篆。
看着他們那些無聊的動作，我都已經快要堅持不住真的去休息了，院子裡忽然又傳來一聲叫喊：“王大爺、王大爺，他們不是說你以前當過道士嗎？快出來村子裡看看，李強大哥好像撞鬼了，在拿着刀要砍家裡面的人。”
劉青玄聽了後還不等爺爺出聲，先自語氣沉重地嘆了一聲：“看來還是壞事了！那些李家的鬼已經清醒，先找最親近的人上身。”
爺爺點了點頭便要拉門出去，我趕緊上前一把拉住勸道：“爺爺，你別出去！外面叫喊的人難說就是鬼呢！先那會媽媽就是被李二嬸的鬼魂叫喊纔給騙出去的。”
“珂兒乖！外面喊人的是你趙宗義大哥，不是李家的鬼魂，你不用怕！”爺你把短劍握在手裡，滿臉慈愛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髮梢。
爺爺這麼一個簡單的關愛動作，卻讓我感動得眼睛都立即就溼了！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庭歷史，一直以爲爺爺因爲我是女孩，所以不喜歡我，誰知他不是不疼我，只是他的愛意被我給主動拒絕了而已……
也正因如此，在爺爺義無反顧地打開大門走出去時，我也是沒加考慮便跟了出去。當時我的想法是，自己過去辜負了爺爺太多的愛，現在應該是我讓他感覺到我也愛他的時候了！
縱然如此，出門時我的心還是跳得“咚咚”作響，但跨出門後還真就見趙宗義大哥站在我家院子裡。
爺爺看清楚趙宗義後，又回頭對我說了一句：“珂兒，以後你分辨人和鬼的話，有兩種法子，一是聽聲音，鬼的聲音是空的、機械性的，而且不管聲音多大都不會有回聲；另一個就是看影子，鬼是沒有影子的，並且看着會很虛。”
我知道他是在教我，無意識地便仔細朝院子裡的趙宗義大哥多看了幾眼。
誰知這一看還真就看出了一些不對：那趙大哥確實是人而不是鬼，爺爺出來的時候，堂屋裡的燈光便從門那照出來，把趙大哥的影子拉得老長，而且他之前叫我爺爺的時候，聲音並不空洞！但這時我仔細看他時，卻發現他的兩隻眼睛裡透着綠光，跟之前那個鬼魂李二嬸眼裡射出的光是一樣的！
爺爺已經下到院子裡了，他和我媽不一樣，出門教了我幾句後，便不再開口說話。
我知道爺爺是個了不起的道士，心裡縱有疑問卻也不敢多言，只是見劉青玄跟着出來了，這才拉了他一下，指了指沒看我們的趙大哥，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向他示意趙大哥好像有問題。
劉青玄也摸了摸我的頭，微笑了一句道：“村子裡就算真有人撞鬼了，你也不用怕成這種樣子，除非那些新亡之鬼衝去家裡。”
他的話音才落下，在我家房子左右兩側忽然各刮來一股冷風。那風來得詭異不說，還冰冷得出奇，大夏天的都讓我連打了好一陣寒顫。
雖然劉青玄也和我一樣，身體明顯地抖了一下，可他沒說什麼，只是接着我幾步下到院子裡。
爺爺在小聲地向趙宗義問着什麼，我到了他們身邊時心頭卻是非常不安！下臺階的時候，我眼睛的餘光好像看見幾個人影朝我家堂屋裡飛進去了，加上近距離看見趙宗義大哥時，他眼裡的綠光更加明顯，還帶着鬼魂那種特有的陰毒。所以我還是忍不住“啊”地輕呼了一聲！
那聲輕呼倒沒什麼，我叫完過後回頭瞥了一下，居然真的見到了幾個鬼魂身影在朝我家的堂屋門裡擠。
這回我沒出聲，只是張大了嘴滿臉驚恐地愣在那裡。
劉青玄和爺爺見到我的舉動後卻立即緊張起來！劉青玄忙着返身跳回堂屋前，爺爺則拉着趙大哥一頭就扎出院門外。
爺爺的情況我不知道，但我能看見劉青玄歪着腳躍上堂屋門前時，還沒擠進我家堂屋的其他鬼魂從大門兩邊快速閃走。
劉青玄沒理會那些逃走的鬼魂，快速地伸手就將堂屋門給拉了關起來。
“啊——”
“讓我出去！我要報仇！”
“唉呀！”
我家堂屋裡發出一陣陣熟悉的村鄰聲音，我聽得出都是李家的人，而且那些聲音都很空洞、也沒有任何回聲的說法。
本來我見鬼魂害怕劉青玄時，心裡已經安定了！可聽着那些慘叫聲時，還是覺得心瘮得慌。
劉青玄側着耳朵聽了會那些鬼叫，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對着屋內大聲叫道：“岳父岳母，這些聲音不是人聲，一定要充耳不聞纔好！”
重新下來院子裡，他像是有些不滿，輕聲嘀咕說：“如果你剛纔別轉頭的話，他們就全部進去了！那可以省下好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只感覺他的語氣忽然間就冷淡了很多。
可還來不及委屈，爺爺忽然在身後問道：“上了趙宗義身的李躍才已經搞定了，堂屋裡的進去了幾個？”
“一半不到！但全部都經歷了我的追魂符，要找到也不難！”劉青玄對爺爺倒還是很尊敬，至少回話的語氣又恢復了原樣。
爺爺嘆道：“唉！我能算盡天地，可怎麼也看不透自己家裡的命。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命不由己看嗎？”
轉過頭看着我，他接着嘆氣說了句：“珂兒呀，你的命難道也是那樣……那樣苦？看來我把你配給青玄，還真的是給他……給他添麻煩呀！”
之前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在聽了爺爺的話後那些感激心理全部蕩然無存！我心裡那不滿的情緒又涌了上來，賭氣地回了爺爺一句：“我命再苦也是我自己受，如果把我嫁給這樣一個人還是給人家添麻煩的話，那我不嫁就是了，大不了永遠不結婚，做一輩子的老姑娘！”
爺爺還想說什麼，劉青玄趕緊上前阻擋道：“爺爺，算了！珂兒是她的命，我也是自己的命。記得先師在鶴鳴山坐化前，便說過我一生命運多桀，雖然爺爺您說能和珂兒相互衝解，可有些事情還真是說不定呀！”
我那句賭氣的話說出口後，便不再理會他們講什麼了，自顧往臺階上走，想直接回屋休息，可聽着堂屋裡雖然變得微弱、卻還在呻吟不斷的那些鬼叫聲，又不敢去推門。
爺爺在院子裡叫道：“珂兒，那些新亡人還沒全部被符紙法力化掉，千萬不能開門！”
劉青玄感嘆完後也出聲阻止：“現在你已經被他們給盯上了，最好的選擇是跟我和爺爺在一起，我們去找到那些鬼魂，和他們面對面地交手爲妙！”
賭氣歸賭氣，我還是聽他們的了，板着臉慢慢地和他們走出院門。
他倆的感嘆真的不是針對我，也不是在責怪我回頭驚跑了鬼魂！因爲在我出院門時，爺爺和劉青玄還是一前一後地護着我，他們的行動上至少是把我當保護對像的。
沒走出多遠，我見趙大哥的額頭上貼着一道黃色紙符，而他人已經真愣愣地站在那裡，變得跟我們在電視裡看見的殭屍一模一樣。
可能是怕我受驚，爺爺解釋道：“我聽聲音就知道他已經被鬼上身了，只是不知是被李家哪一個上的身，出門時我和青玄的行爲動作，都是爲了矇騙這些不知地府爲何處的鬼魂罷了！”
“我們的計策沒有成功，所以現在只能用法力來強鎮，在他身上便將這個上身的亡魂給滅掉。看他現在的樣子，最多半個時辰後也就能恢復正常了！”
爺爺說的我自然不會懷疑，事實上我也能看得出來，此時趙宗義大哥露在外面的兩個半隻眼睛雖然睜着，但已經沒有了剛纔的那種怨毒眼神和綠光。
我們沒理會趙宗義，爺爺解釋完也就帶着我們朝李三大爺家的宅子走去。
身處兩個高手中間，我也並不害怕，反正就當是出來長見識而已。可走到李三大爺家牆角時，走在我後面的劉青玄忽然將兩隻冰冷的手搭在我的雙肩上摁了一下，那股冰冷感激得我又是一個寒顫。
我身子扭了一下後，準備回頭責怪一下他，但回過頭來，哪裡還有什麼劉青玄的影子，連個鬼影都沒見到。轉頭要跟爺爺說，可頭轉過來後，走在我前面的爺爺居然也不見了蹤影，反而是一陣陰陰的笑聲若隱若現地傳進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