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爭嘴
我以爲麗娟會露出那幅讓人看了心悸的飢餓狀，是因爲餓鬼老太太上身的緣故，但老太太明明已經走了，那個麗娟還是沒有半分好轉，待清醒得一些後又大聲嚷嚷：“春志，我好餓呀，快給我點吃的，什麼都行！”
一邊叫，她還一邊抓起牀上那些凌亂的污物就要往嘴裡塞。
事實上除了和我交流這幾分鐘，我能看得出來餓鬼老太太上了麗娟的身以後，從來也沒有控制她陽身的行爲。
對此我是很不解的，反而是劉青玄看着仍跪在地上發愣的宋春志，很不客氣地低聲喝道：“要是讓你老婆吃了自己吐出來的東西，那她的餓病這輩子也別想治好，就算死了，也永永遠遠在餓鬼道里受苦不得超生。”
宋春志如夢初醒，趕緊撲上去一把將麗娟手上的東西打落，並低聲哄她說：“麗娟，你別吃這些髒東西，我馬上去給你買你最愛吃的炸雞腿！來，你先上去中鋪，我清理一下地板和下鋪馬上就去買。”
麗娟的意識倒還清醒，嘴裡還在大聲哼哼，但還是依言爬上了中鋪。
宋春志朝上鋪那個年輕哀求道：“大兄弟，麻煩你幫看着點我老婆，別讓她再亂吃東西！”爲表誠意，他還在扶着麗娟爬上牀的時候，隱晦地塞了點錢去給上鋪下來的年輕男子。
不管是看在錢的份上還是誠心相助，那男子來到中鋪後，便將麗娟緊緊抱住，不讓她再去撕咬鋪上棉被和枕頭……
我見楊向宇睡在我們上鋪，身子轉朝裡面去，不再看所發生的一切。於是便也爬到中鋪上，對着他低聲說道：“楊老先生，請恕我們夫婦有眼不識泰山，您既與胡伯伯齊名，那應該不至於會這麼小氣吧！”
楊向宇沒轉身，只小聲問道：“你叫胡幺兒什麼？胡伯伯？你和他很熟嗎？”
“胡伯伯救過我的命，是我的再生父母！而且他老家也離我們老家不遠，我們不但很熟，簡直就情同父女呢！”我微笑着迴應。
楊向宇這回只低低迴了兩個字：“很好！”
我見他閉口不談眼前的事了，便又問道：“我聽我老公說你天生順風耳，想聽哪裡聽哪裡，不至於沒聽到胡伯伯救我的那些事吧？”
“胡幺兒那老頭鬼玩意最多，治病救人的時候不但瞞着世人，連天上神靈、地下閻王也都是瞞着的，我沒啥幹本事，難不成耳朵還能靈過神仙嗎？再說普天之下每天發生多少事，我只有一對耳朵，難道還能什麼都聽了記在心上不成？”楊向宇的語氣雖然和藹，但說的話卻很不客氣，嗆得我都有點無言了。
所以我也不跟他再套什麼近乎了，直入主題地說道：“楊老先生，先前你不是還求我們處理餓鬼道之事嗎，現在咋又不聞不問了？”
楊向宇還是那幅語氣，說的話也仍帶着刺：“我是求過你們，但不是被你們拒絕了嗎？我自己沒逼本事處理得了，求人又被拒，那除了不聞不問以外，還能怎麼做？”
我有點哭笑不得，輕輕笑道：“但那老太太離去的時候，說她會進入餓鬼道的事，要問你才知原因。”
楊向宇聽我那樣說，終於把身子轉了過來，看着在下面忙碌打掃的宋春志大聲說：“宋春志，你不是很奇怪是誰那麼好心，會把你那寡居的老母親屍體給收殮上山嗎？現在我告訴你，你一直不知道的那個好心人呀，就是我這糟老頭！”
宋春志愣在那裡，好半天后纔將手上垃圾放下，轉而又跪在地上，擡頭哭哭啼啼地說道：“原來老先生是我的大恩人呀！嗚嗚……多謝老先生超度我的母親……我感激……我……”
“行了！生前不孝，死了幹叫！現在你就算哭瞎眼睛、悔一萬遍，也換不回你老孃的命了，又何必在這惺惺作態呢？”楊向宇不耐煩地喝了一聲後，看着我長聲嘆道：“我沒本事超度她老孃，知她那樣下去必成人間怨鬼，不知十里八鄉要有多少無辜受其連累，所以在把她的屍身收殮以後，便多了一句嘴，讓她在秦廣王殿自願進入餓鬼道。”
我聽了後有些震驚，以這樣蠱惑的方式超度鬼魂，那簡直就是害人十世功德呀！都不能說什麼因果，而直接就叫罪孽了。楊向宇或許真的沒什麼修爲可言，但他是陰陽皆通的，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呢？
會這樣說，是因爲無論人或者鬼，都各有自身造化，或許會爲人所用被人迫害，但只要本心不變，天道終究會給一個公平的輪迴。但楊向宇對老太太的指點，卻就違了天道失了本心，不得超度不入輪迴就罷了，害完她自己的兒媳後肯定也還得繼續害人。
如此一來，老太太本來身爲受害者，但就會轉而成爲害人者，無論她之前積下多少善緣，都會被耗得一乾二淨，永不超生……
劉青玄見我不說話了，猜到了我的心思，在下面插嘴解釋了一句：“楊先生那是一片好心，想讓老太太以此換得一個早日投胎的機會。先前我們不解，倒拒絕了楊老先生的一片苦心了！”
我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楊向宇自己超度不了鬼魂，但以他的聲望，必定識得華夏衆多修者高手，找個機緣讓高手超度了老太太，就可讓她在害人前進入輪迴投胎，這樣的話她的一切福德猶在，又可免了地獄酷刑。
難怪他會在這車上，並跟宋春志夫婦一個隔間，想來便是在跟着他們，以等老太太找上自己兒媳時，好按計劃請人超度的。
搞清楚事情的起因緣由後，我跳下牀來對猶自跪着的宋春志喝道：“姓宋的，你給我老實說，你和你老婆究竟把你媽給怎麼樣了？如果就只是把她餓死的話，她不會變成那個樣子，更不會來害你自家人的，你們還做了些什麼不孝之事？”
宋春志對楊向宇感恩戴德，但不知爲什麼，對我的提問卻沒給好臉色，悻悻地站起身後，沒好氣地回道：“楊先生不是說你們不會管我家的事了嗎？我們的家事爲什麼要說來給你聽？”
我也沒和他廢話，冷着臉回了句：“你媽已經走了，是我用剛纔那支香叫走的！我這還有兩支香沒燒給她，你如果覺得不關我們的事，我大可放着不管。不過她去而復回的話，恐怕你兩口子會餓得把這輛火車都啃了吃完。”
劉青玄可能覺得我有些過了，拉着我勸道：“珂兒，不能任性！這事情我們是管定了的。”接着他又擡頭誠懇地對楊向宇說：“楊先生，之前的事就告一段落了。既然我們夫婦遇上此事，那這份因果我們擔下，以此向你打探一個消息，萬望楊老先生施恩垂憐。”
楊向宇長嘆了一聲沒回應，倒是我有些氣血上衝！見劉青玄除了在我爺爺面前外，就算是在鹿悟仕、胡幺兒和炎無思那些大能面前，也沒像現在這樣低聲下氣過呢！
所以我直接就拽脫劉青玄的手，賭氣地大聲道：“生死有命，天要我王家遭難的話，那是上蒼無眼，青玄你用不着這樣去求人。我不相信少了張屠夫就吃帶毛豬！我爺爺和爸爸都是茅山黃真人抓走的，找不到的話我們就直接上茅山上清宮要人就是，大不了死在那姓黃的手下，讓他多一分罪孽而已！”
如此激動，是因爲我不想劉青玄爲了我和我的家人，變得連自己原來的那份傲骨都消失了！以前我不認他這個老公，那另當別論，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不想自己的老公是個沒骨氣的男人！
劉青玄還想再說什麼，楊向宇卻開腔了：“我就說了，整個圈子想得到道童子嫡孫的人不少，就算有鹿十五罩着你，但也不可能就強過正教邪道加起來的力量呀，怎麼一年多了，他們還爲難不了一個黃毛丫頭呢？原來是因爲本身有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所以讓人無從下手呀！”
“我楊消息在圈子裡從沒人敢招我惹我，至少表面上不敢這樣對我說話，包括一直幫你的那個鹿大先生都是如此！”楊向宇說着翻身下得鋪來，看着我微笑道：“不過你這種火辣性格呀，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