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出事
說妥了後，莫煙塵便送着我往普渡村走去。那村子確實如他所說，進去後感覺一片祥和。
莫煙塵沒在他哥哥家呆時間長，把我帶到介紹好後便離開了。臨走之時，他留給我一本手抄的《道德經》和一把黑黑的竹尺，但什麼話也沒交待我。
他的哥哥全家上下都很熱情，對我的到來很是歡迎，而且我感覺得出是發自內心的。唯一令我奇怪的，是他們在莫煙塵走的時候，連句挽留和再見的話都沒說！
那家主人莫大爹名叫莫煙含，家裡有他的老伴莫大媽、兒子莫念祖和兒媳張瀾，還有個念初一的孫子莫世圖。一家人都很好處，真的沒把我見外，更沒把我當成是小工。
也正因如此，我只用了兩三天時間，便很快融入到了那個家裡面！他們家因爲臨街，村子又是幾個鄉鎮交匯的交通要道，所以就在自己家裡開了個早點店，田地都租給別人種了，一家人的生活過得倒也清閒。
莫煙塵留給我的那本道德經，當天晚上我便發現有異：那本用毛筆書寫成的道德經字體很大，而在其內頁的空白地方，卻用硬筆記錄了其它的很多內容，有文字也有圖形，全部都是些道家術法的口訣、手訣和步伐、符籙之類。
我明白了，莫煙塵說過不傳授我道術，卻留下這本道術之書來指點我。
他的好意令我心裡充滿感激，所以在每天早上幫莫大爹家的早點店打完雜後，下午和晚上空閒時間便一個人躲在房裡學習。
莫大爹一家對此也好像不感稀奇，雖然他們全家對我都無話不說，但從不主動過問我的事，更不會在我學習道術的時候來打擾我，連安排給我那間房間都從不踏足半步。
這家人真的很好，在我做滿了一個月後，莫大嫂便喜滋滋地給我發工資。我自己覺得人家肯收留並待我如家人已經夠了，不好意思再收人家的錢，莫大媽卻在旁邊說我來後生意大好，說明我是帶財之人，那工資是我應得的……
日子如果就這樣下去就好了：我感覺自己的道術修爲進步神速，莫大爹一家平安健康，最重要的是我再沒見到什麼惡鬼，連鬼影子都沒見過一隻。而且莫家發給我的工資非常高，照這樣下去，做上個一年半載，我便可以攢足大江南北走一趟的盤纏了……
可在我到普渡村的第三個月，這個村子卻出事了。
那是新春正月剛過完的第二天，俗話說“二月二、龍擡頭”，村裡的風俗，那天全村家家戶戶，都在大清早便挑着各種供品到村西的龍王廟進行祭祀，以求全年風調雨順、吉祥平安。
聽莫大爹說，村裡的龍王廟乃是高僧所建、名道開光，非常的靈驗，所以那天莫大爹家早點也不賣了，全家上下都到廟裡參與朝拜龍王活動。
我其實是不想去的，因爲早晨起牀後，我的左眼皮就跳個不停，我念《清淨經》、打坐存思和貼紅紙在眼瞼，什麼方法都試過了也不好。但莫大媽勸我說，雖然我是外鄉人，可心中也有願望，去那磕個頭求龍王保佑一下是好事。
關於我家裡的事，我曾主動跟他們講過，所以莫大媽纔會好意勸我，而我也實在不好拒絕，便隨同一家人去了。
那龍王廟裡建得還算壯觀，大殿裡塑了一尊龍王的神像，龍頭在正中間的牆上伸出半米左右，龍身順時針繞了一大個圓圈後回到正中，向上翹着龍尾。前後四爪各自抓了一個鬼塑像……
那祭祀活動雖然莊嚴濃重，但過程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村裡各家各戶按先來後到的順序，排隊將供品奉上，然後全家輪流在龍王頭前三拜九叩、說些吉利話，待燃了香燭紙火也就算完事了！
不過村子裡有一百多戶人家，大家都趁這難得的機會聚在院裡，嘮嗑一下家常什麼的，所以廟裡也是熱鬧非凡。
因爲我不想去的原因耽擱，等輪到莫大爹家拜龍王的時候已近活動尾聲。供品擺上前神臺後，我等他們家的人全都磕了頭，纔過去跪在龍王頭前的蒲團上。
那之前我的左眼仍舊一直在跳，還跳得非常厲害，可說也奇怪，跪上前後我那不聽使喚的眼皮馬上就不跳了。我在心裡虔誠地感謝龍王保佑、並伏身叩拜下去，起身的時候，我卻兩眼盯着龍王的頭愣住了。
路上的時候，莫大媽就交待過我，說磕頭擡起身時，要仰視龍王頭像，這樣纔是對龍王的尊重！但我此時擡頭，卻見那原本面無表情的龍王頭像，忽然間便眯着雙眼對我笑了……
在大殿裡的其他人可能沒有看見，但我卻看得真真切切，因爲那龍王像的表情保持了好長時間，最令我不安的是，那個笑容在我看來，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個陰笑！
“閨女，磕頭要連磕三個！”
莫大媽見我愣愣的直跪着，輕聲出言提醒，接着便給我說些“心想事成、家庭早日團圓”之類的好話。
我連忙又磕下去，心裡只暗暗祈禱這是龍王顯靈的預兆，可再直起身時，見龍王那笑容變得更陰，還多了一絲狠毒的味道……
穩住心神磕完第三個頭時，我莫名的就心頭一寒，後背好像還襲來一股冷風，所以便再也不敢擡頭看龍王的表情了，低着頭就站起身離開。
可我沒走出兩步，身邊那些留在大殿裡的人忽然就發出一聲驚呼。
我向他們看去的時候，見所有人都張大嘴巴直直地看着龍王塑像，便壯起膽回身跟着望去。這一望，我也差點叫出聲來。
只見原本色澤光鮮的龍王塑像，頭上的一雙犄角齊齊折斷，掉到下方的神臺上來，差點打中了跟着上前擺放供品的人。更離奇的是，接着兩根龍鬚也跟着折斷，接下來是龍耳、龍鬃、龍爪、龍尾，全都接二連三地往下脫落……
我以爲是地震了，可現場卻沒有一絲震動的感覺。
那龍王塑像是泥塑的，掉下來後便砸碎，把整個大殿都弄得塵土飛揚，嚇得所有人爭先恐後地驚叫着往院子裡涌……
我是被莫大哥抓着衝出大殿的，到了院子裡看清周圍情況後我放心了一些，因爲莫大爹一家老少都跟出來了，而其他鄉鄰好像也沒有因此而受傷的。
這多虧了大家都講秩序，雖然驚慌卻未失措，當然也得益於大殿前的臺階通梯，否則情況還真難說。
大家衝出來後都沒走，等灰塵散盡、確保安全後，包括原來聚在院子裡的所有人，才慢慢地走上臺階去大殿門口查看是怎麼回事。
我也上去看了，並再次被驚了一跳：大殿正中的龍頭沒掉，但卻變化成了一個蛇頭的模樣；龍身也沒掉，便不知是不是受塵土影響，全身都由原本的金黃色變成了灰土色；龍尾則掉成了一個蛇尾，加上四個龍爪不見了影子，整個龍王的塑像居然脫落得變成了一條巨蟒塑像。
關鍵是，變成了蛇形的那個塑像頭，仍在看着我，雙眼像真的蛇一樣發出陰冷狠毒的目光……
村民們當即就有半數跪在了大殿門前，對這詭異的一幕磕頭祈禱。沒跪的則神色嚴峻，默默地收拾東西相繼離開。
我從內心裡就不想對這樣的塑像下跪，而莫大爹一家好像也一樣，默默地看了一會便跟着村民們走出了廟門。
在回來的路上，我們都各懷心事保持沉默，鄉鄰們其實也都一樣，相互間沒有一句交流，讓整個村子的氣氛都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直到我們快到家的時候，莫大爹纔開口對一個同行老者說道：“米根叔，是不是號召一下村裡德高望重的幾個長輩，一起上雞足山請虛空大師來給村裡看看？”
那個叫米根的老人家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有此想法，上次龍王出村呀，還是全國受難那年的事了，當時也是虛空大師出面，才把龍王請出來的。只不過大師年近百歲高齡，不知……唉！”
“這個倒不用擔心，我春節時還聽過往的客人說過，虛空大師身子骨很硬朗呢！就是他多年不下山了，不知請得動請不動？”莫大爹回了一句，但言語間的底氣也有點不足。
米根老人回道：“只要他還健在，那倒不用擔心，我和他有些交情，大不了叫上幾個年輕人，弄個滑竿去擡他下山來！”
莫大爹一聽，趕緊拉着他進行商議。
這種場合，莫大媽我們好像是搭不上話的，於是便自回家。不過在莫大爹回來後，聽他說已經商定好了，今天中午兩點，村裡迎請雞足山法緣寺虛空大師的隊伍就出發。
可還沒等到兩點，村裡就鬧出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