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靈魂出竅
還隔着楊家的院子老遠,便聽見他家傳來陣陣鑼鼓和鑔鈸聲響,偶爾還伴有一兩聲木魚的“科科”聲。這和寂靜的鎮子比起來,顯得頗有些格格不入。
那種聲音我熟悉,一聽就是道家或佛家做道場法事時敲擊法器的聲音,所以還着實讓我有些害怕,我以爲是黃真人去而復返,又回來楊家做起法事了。
但仔細聽來又不太像,因爲隨着法器聲傳來的唸誦,跟我所認識的道家誦唱完全不一樣!
既然黃真人不在,那我也沒必要閃躲,再說院外早就已經是空無一人了!所以遲疑過後,我便直接走進了楊家大門。
還真有一羣人在楊家的院子裡開壇,不過不是道士而是和尚,或者說是一羣穿僧衣披袈裟以扮和尚的人!他們一行共有六個,但有三人的僧帽下面都蓄着長髮,其中一個的頭髮還染成了時尚的亮黃色。
楊家老小十幾口人,全部背對着院門面向自家屋子,一字兒排了伏首跪在那裡……
那羣僧人的法事做得有模有樣,但我進門後卻被他們所擺的神桌吸引,因爲在那張擺滿供品的桌子上方,還真就飄着甘招會的鬼影,正在那吸食着青香發出的嫋嫋青煙。
莫煙塵曾對我說過,真正的高人往往不拘一格、不形於表,我覺得那六個僧人就屬於他說的那類,因爲我見到甘招會的鬼魂時,發現她身上竟完全沒了昨夜的那種怨氣,顯然是被僧人們給化解了。
這一發現令我很是欣喜,至少我覺得鎮上的問題不會像劉青玄、趙建臣所預測的那樣嚴重了。
由於背對着我,楊家人都沒發現我進去,那些僧人見了我後也沒理會,只繼續敲打着手裡的法器。倒是甘招會令我很意外,她飄着的那個角度是可以看見我的,但她卻沒有任何反應,像是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反正自己在這也不能做什麼,我對那些僧人們的法事也完全看不出什麼端倪,所以在確認了沒有怨氣生成之後,我便趁楊家人都沒發現我行蹤時,轉身離開了。只是爲了以防萬一,我又把自己的那兩道符紙給貼在了楊家院門內不起眼的地方。
回去的途中我還是有些不安的,主要是在我出門的時候,隱約聽見其中一個僧人的念唱,竟然是一首說唱流行歌曲的歌詞內容,只是他哼得很含糊,不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出來……
回去時趙建臣已經在那間屋裡等着我了,意外的是那個朱所長也在,我進屋時聽見他正在對趙建臣說什麼“已經安排妥當了”,但見到我之後卻又馬上住口並起身告辭,招呼都沒跟我打一個。
朱所長應該已經把今天的事情告知了趙建臣,當我再向趙建臣說了鎮上的事後,他沒有一點意外,只對那幾個僧人的事聽得有些興趣,完了後輕嘆着說道:“看來還真有不怕死的牛鬼蛇神呀!”
見我不解,他微笑着補充說:“朱所長好不容易纔把鎮上這幾條人命的事捂了下來,這回呀,看來他的事情又來嘍!”
喘了兩口氣緩得一下後,他接着感嘆:“不過呀,他派出所十幾個警察能保得平安,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想問他這都是怎麼回事,但轉念一想,他昨晚跟我說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麻煩這個說話都很困難的人。於是便只好奇地隨口道:“鎮上一下子出了那麼多人命,這都捂得住?”
“雖然死了那麼多人,但都是‘意外’,又不是什麼刑事責任,有啥不能捂的?”趙建臣向我解釋過後便不再談此話題,而是對教過我的術法又一一進行詳解……
直到他要去休息時,才接着給我說了句:“你今天做得很好,解稂經化解了陰氣,讓很多人避免了跟老秦、老六家一樣的‘意外’。特別是你把封鎮符紙悄然貼上這事,做得真的很不錯,那符紙如果別被人發現,貼滿這七天的話,我教你這些東西恐怕就還真用不上了!”
他的肯定可比一般人崇拜的眼光更令我欣喜,所以我在隨後打坐時,緊張了一整天的身心便坦然了不少,加上頭晚借了力的緣故,存思沒多一會便坐着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看見一個人在做法事,不斷地圍着一張神桌踏步念唱!另有一個人站在桌邊,跟着那人的念唱斟酒獻茶;而在神桌下方,跪着一個女人,嘴裡好像也在念叨着什麼!
“李婉清,回來了!”
法事做得差不多的時候,那個做法的人忽然猛喊了一聲,神桌下跪着的女人跟着擡起了了頭,“啊”地叫了一聲……
我也跟着叫了一聲,因爲那女人擡起頭來時,我忽然發現她是我日思夜想的媽媽!我想撲上前去,但發現除了能看見那一切外,自己並沒有在那個法事現場,沒辦法上前擁抱她。
讓我安心的是,媽媽擡起頭來時,我見她雖然一臉彷徨,但神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站起身問了句:“青玄,這是什麼地方?他是誰?你爺爺和岳父呢?珂兒呢?”
仔細一年,見桌邊拿着酒瓶茶壺的,正是劉青玄,而做法事的那人,卻是那個隨時都似鬱鬱寡歡的鹿悟仕。
劉青玄沒答,倒是鹿悟仕停下腳步說了句:“記好了,我教你一道靈魂出竅訣,配上我九宮門的隱魂符,那就可來去自如而不被神鬼發現。不過初學階段,出竅之後必須一個時辰內回神,否則將永遠成爲孤魂,連鬼都做不成!”
我有些納悶,鹿先生那話好像是說給我媽聽的,我媽可是一點術法都不會,他教我媽這玩意幹嗎?
劉青玄在鹿悟仕念出口訣的時候,向其作了一揖恭敬地回道:“我代珂兒感謝鹿先生的相授之德!”
他的話讓我猛地醒悟,鹿悟仕那句話,居然是在對我說的,於是連忙收起對我媽的思念,把他那句並不太難的口訣銘記於心!
從夢中醒來時,我先是笑自己對媽媽太過牽掛了,以致做夢都在想着她的情況,隨後想起夢中鹿悟仕教的口訣,連忙又收起雜念默默地念起來。
口訣唸完,我心下大驚,因爲夢裡的口訣還真有效,我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像鬼魂一樣飄在了身體上方,能看見自己的身體閉着眼睛似已入定,能聽見自己低沉平穩的呼吸!
靈魂出竅的經歷我是有過一次的,我所驚歎的只是鹿悟仕夢中傳授我口訣的事。再說不管這有多麼神奇,他傳我這道術法,那絕對有着他自己的深意,所以我出竅過後,只看了自己的身體兩眼,便從門簾那鑽了出去。
出於對趙建臣的關心,我先在他家裡轉了一圈,想看看他的情況,或者能爲他做點什麼。
找到趙建臣他們的房間後,我立時便明白鹿悟仕傳我這靈魂出竅的目的了,因爲我在趙建臣的房間,居然看看見了鎮上的那個三伢子,就是前晚去挖甘招會的墳那個唯一還活着的人。
其實三伢子來找趙建臣,應該說並不足爲奇,因爲前晚去把甘招會騙下山來,正是李香玲去充當的鬼媒!我擔心的是,三伢子想騙楊家的錢財未能得手,反而把兩個同伴家的四條人命搭上,恐怕會來找趙建臣的麻煩。
所以我試着在房裡轉了一圈,見無論是普通人三伢子、還是道士趙建臣、連同趙建臣身上的鬼魂李香玲,他們統統都感覺不到我的存在,便放下心來呆在那裡,看看三伢子來這裡做什麼。
但三伢子什麼也沒有做,就只靜靜地坐在趙建臣身前。而趙建臣也確實虛弱,好半天才睜開眼睛,對着三伢子問了句:“你確實看清楚了嗎,那屍菌是長在哪口棺材上的?”
“我看清楚了,不信你可以叫香玲姐再去看看!”三伢子回答過後,接着說道:“我只是不解,你要感激那個跛腳道士也就罷了,爲什麼還要對那小婆娘傾囊相傳,把你的道術全部教給他呢?如果今天不是她在街上唸了一整天,那鎮上起碼要多出好幾個死鬼,對那屍菌的成長不是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