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可憐怪娃
“姐姐,你是來陪我玩的嗎?”
正當我又準備放聲大叫的時候,井裡忽然響起一個孩子的聲音,聲音不空洞,而且在這枯窖裡還有“嗡嗡”的回聲。
因爲自己對鬼魂的認識,所以那聽起來並不像鬼聲的聲音讓我暫時忘記了驚懼,轉而是有些好奇地順着聲音看過去。
我看見了,說話的確實不是鬼,而是一個穿着一身黑衣、大約十一二歲的男孩。從面容上看長得還算眉清目秀,只是臉上有幾道像是小時候留下的那種摔傷的疤痕,看起來讓我不禁有些憐惜。
還有就是,他的行爲好像也有點詭異,因爲他是坐在最裡邊那口棺材上對着我說話的……
見我兀自愣着,他又問了一句:“姐姐,你是怕我孤單,所以來陪我玩兒的,對不對?”聲音很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
我感念他讓我從驚恐中安定,連忙開口反問:“你是誰,咋跑這來玩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坐着的是什麼東西?”
小男孩的身手很敏捷,聽我問話後站了起來,把棺材板給跺得“啪啪”作響,纔看着我微微笑道:“我就是我呀!自從他們不再打我後,我就只能在這玩了。你說這個東西嘛,是用來裝他們的!”
他的話其實很怪異,明明一個好好的人,可說起話來倒像有點弱智似的。不過我確定他不是鬼魂後,倒也並不害怕,我只是有些擔心,他現在腳下踩着的棺材,誰知道裝的又是什麼鬼呢?之前那個大嬸幻化的骷髏頭還滾進前面的棺材了,他估計是沒看見,所以不知道這裡的棺材可能會有多危險。
我想上前去拉他下來,但終究壯不起那個膽,所以聽他回答過後,只急切地勸道:“行了,你別站在那個上面,很危險的,快下來!”
“不,好不容易我才找到人一起玩,要我再下去的話,我怕你們又走了!我不會下來,也不准你們再走!”小男孩很是固執,聽我叫他下來後還有點急了的樣子。
看來真的是個不正常的孩子!話說回來,這幾天村裡應該是三歲孩兒都知道這水窖是口兇窖,正常孩子誰會來這玩耍嘛?聽他說的那些話,只怕是村裡的棄兒,甚至有可能是外來的流浪孩子,難說還是和我一樣被鬼魂給引進這裡來的。
自從學了道術後,我對緣分因果也略懂一二,只覺得能在這遇見他,也算是一種緣分,甚至說他是我的貴人都不爲過。要是沒他現在在這陪着我,估計我已經被那可惡的鬼大嬸給嚇瘋了吧!
所以我也沒太多勸他,只微笑着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平時可是有誰欺負你嗎?你的爸爸媽媽呢!”
小男孩愣了一下,隨後卻好奇地反問我:“什麼是爸爸媽媽?”
不等我再問,他卻淡淡地接着說:“欺負我的人多了!小時候那些事我本來也記不得的,就是覺得一天不動心裡就會發慌,但後來我見過的人多了以後,也就能記起一些了!”
一邊說,他一邊解開自己那有點像少數民族服裝的對襟衣,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脫了下來對我笑道:“看見沒有,我這衣服本來是白色的,他們非要給我染成紅色,染了多次以後,就變成黑色的了。”
我的眼睛睜得圓大,不是因爲他的話,而是因爲他的身上……
那是什麼樣的一個身體呀,橫七豎八的全是傷疤,不像臉上的那些疤痕一樣已經痊癒了,全部都是新近的傷口,有的口子裡還流着暗紅色的血跡,而有的口子裡則在慢慢地滲出淡黃色的膿水……
最驚心的是胸口的一條傷口,都已經能看見裡面發黑的胸骨和內臟了;還有腹部的另一道傷口,不知是腸子還是什麼的從那傷口裡掉出了一拃左右。
看着小男孩的身體,我想吐,但我更想哭!我忽然覺得,和他比起來,我算什麼悲慘?
也是直到此時,我才明白他的白衣服爲什麼會變成黑色了!
“是……是誰?是誰做的?”我差不多是怒吼出聲,吼完過後才又覺得,即使知道是誰這樣對他,可我又能怎麼樣呢?所以接着改口問道:“你疼……疼嗎?”
小男孩反而像沒事一般,看了看自己胸膛後,平靜地回答:“以前很疼,後來懂事後就不疼了,只是恨!再後來我被人關在這裡,又變成了怕!我怕他們會再把我撕開一回。”
沒想到他還是被關在這裡的!我抹了抹眼淚,然後接着問他:“什麼叫再撕開一回?難道他們除了把你弄成這樣,還來撕你的身體?”
“那當然了!”小男孩的眼裡忽然冒出一絲恐懼,身子還滑了重新跌坐在棺材板上,小聲地應道:“那些人可厲害了,手一伸就打雷了,我都還沒把他咬了吃掉,就被雷打了只剩一隻眼睛,要不是我的主人也變得和我一樣可以飛,還在那兩個拿鏈子的人抓他之前快速把我的眼睛送回來,那我可就被風吹走了!”
我見跟他交流實在困難,而他也確實是太可憐了,所以決定還是上前,越過那些棺材走上前去抱抱他。我可能什麼也給不了他,甚至都不能把他救出去,但那樣的話至少能給他一點安慰,或許我的心裡也能好受一些。
小男孩頭腦不清醒,見我慢慢走上去的時候,居然還笑了一句:“主人說你難抓,好像也不怎麼樣嘛!我還以爲又要被大家來多劃我的肚子了呢!”
我沒有心思跟他開玩笑,只是繼續走過去,站在最裡那口棺材邊伸手就去抱他。
我手一圈,卻抱了一個空,明明活生生地坐在我眼着的小男孩,竟閃了一下就如一道光似的就不見了!
那棺材倒是沒有隨着小男孩消失,可棺材板卻忽然往另外一側打開,接着我便感覺渾身被很多隻手抓起一樣,硬生生地被擡了起來,橫放進了棺材裡面仰躺着。
一切都來得太快,快得我什麼也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又看見那個小男孩飛在我身體上方的棺材口,張着忽然變得血紅的嘴向我一口咬下,我才本能地伸手反抗了一下,至少想把他給推開。
“唉呀——嗚——”
一聲淒厲的尖叫後,小男孩的身影又在我的眼面前憑空消失。
我的大腦還是沒能轉過來,身體除了伸起的右手外,更是沒有半點動作。而且我就算反應再快,估計也來不及從那窄小的棺材裡逃出來,因爲就在小男孩的身影消失之際,自己打開了滑朝一邊的棺材蓋,猛然就重新合了上來,我都聽見了棺材板重重蓋上的聲音……
眼前一陣摸黑後,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夢中,繼續做着小時候那個身體在黑暗中永無休止地墜落的噩夢。我想叫卻叫不出聲,想掙扎卻又無處着力!
不過這回的夢沒有延續多久,正當我都準備放棄自己的意識時,忽然覺得身邊重新有了光亮。
但隨後我的心又差不多涼了大半:我發現自己仍舊躺在棺材裡動彈不得,唯一不同的是我現在躺的這具棺材變成了透明的,我不但能看見這枯窖裡所有的景象,還能聽見棺材外面的一切聲音。
光亮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希望,反而是讓我變得更加的絕望!動不得也就算了,可現在棺材邊分明圍站了好多人——我只見過他們魂魄一面的黃村長、黃書貴和盧麗娟、小黃斌、唐建森,把我引進這枯窖裡來的大嬸,另外那三個我給他們驅過邪的村民,還有剛纔那個可憐但卻詭異的小男孩!
“你怎麼不吃了她?就像你剛纔吃我們那樣?”引我進來的大嬸正在問那個小男孩。
而小男孩卻只好奇地看着我說:“這個姐姐好怪,我怕她的眼淚,感覺一粘上她的眼淚我就會又被撕碎。”
那個黃村長看着我,面無表情地插話問道:“小姑娘,你想不想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