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恩威並施
我是被人給推開的，並沒有受傷。站穩後一看，才知推我的人竟是劉青玄。
劉青玄爲什麼會把我推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砍斷了張禮光附身那個年輕道士的脖子後，卻並沒能把張禮光給滅了，此時他小小的身影正在那道士的身體邊痛苦地翻滾着。
紅衣女鬼逃過一劫後，也沒再去找地方做吊死鬼的恐怖模樣了，而是上前去想試圖抱住長聲嚎叫着的張禮光。
見我怔了一下後又要衝上前去，劉青玄連連搖了搖手阻止，接着他又忙着去查看那個被張禮光附身、卻被我把脖子砍了只剩一塊皮連着的道士。
愣了一下後，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劉青玄兩次用鎮鬼訣的那紅衣女鬼，敢情不是在幫我，而是在救那個張禮光的媽呀！
不僅如此，莫煙塵和他好像也是一個態度，剛纔他奔進大殿，是去弄滅我加敕的那隻一元定形伏魔香！也正因他把香弄滅了，所以才救了張禮光一條鬼命——在我滅魂刀橫砍過去那個千鈞一髮的時候，莫煙塵正好滅了我的香，張禮光感覺到自己能逃後立時從道士的身體上飛出去，便就此逃過了我那一刀。
張禮光會在地上痛苦翻滾，除了之前被我斬斷右手以外，在他離開那道士身體的時候，還被我那一刀將他的右腳掌吹掉了一半。他之前也曾嘲笑過劉青玄身帶殘疾的事，現在自己雖然沒被我打散，卻也變得和劉青玄一樣手腳雙殘了。
即使做鬼，看來同樣也是有現世報的……
看了看莫煙塵，再看看劉青玄後，我還是提刀向着張禮光母子慢慢走了上去。在看莫煙塵和劉青玄的時候，我已經微微地向他倆各自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會消滅這對鬼修母子了，所以他們便也沒再攔我。
紅衣女鬼終於將張禮光抱住，這個時候倒讓我看到了她僅存的人性：緊緊地抱着鬼叫不休的兒子後，她露出了慈愛的一面，低低地撫慰着他，對我遞過去的滅魂刀都沒在意……
“現在你們還有什麼狠話要說？是不是還是以爲我不敢下手？”
聽見我的聲音後，張禮光依偎在他媽媽的懷裡止住了叫聲，擡頭愣愣地看着我架在紅衣女鬼脖子上的刀，表情完全沒有了兇狠和怨毒，有的只是恐懼和求饒。
我沒有給他們迴應的機會，見紅衣女鬼也是渾身發抖，我覺得沒必要再聽見他們那令人厭惡的聲音了！頓了一下後接着說道：“當着我道家三清神靈的面，你們如果發誓從此不再加害一個活人，也不再去加害任何鬼魂，那今天我就不污染這把滅魂刀。”
紅衣女鬼慢慢轉頭看着我，表情甚是複雜，不過同樣沒有了那股讓人一看就不爽的怨氣，但也久久沒有迴應我的話。
劉青玄和莫煙塵對我這一舉動應該還是頗爲支持的，至少這次兩人都沒再出聲，更沒有什麼制止我的動作。
只不過，這樣一來，氣氛一時便有些尷尬，除了夜空“呼呼”作響的寒風外，再沒有什麼聲音，時間像是被凝固了似的……
好一會兒後，一個低沉的聲音纔打破了那僵住的寂靜。
“你讓一個鬼修不攝活人之命，更不許人家吸死鬼之魂，那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一點一點地自行消散，所以還不如直接把她倆滅了算了！”
我沒想到打破沉默的，居然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鹿悟仕，難怪劉青玄和莫煙塵靈魂出竅去和白雲輝鬥法，會安全無恙地回來，想來應該是得了這借命先生的幫助吧！之前我還隱隱以爲是自己跪拜了三清顯靈後的功勞呢……
和鹿悟仕一起前來的，還有炎無思和我們在馬村時結識的老鄉朗聞和尚。相對於我那滅魂刀的威懾力，那個殺氣騰騰的朗聞和尚好像更甚一些，至少他們從廟堂一側轉身出來的時候，不但紅衣女鬼抖動得更加厲害，連張禮光也露出了一幅前所未見的驚懼神色，不知是不是懼怕那長相比鬼還恐怖的朗聞和尚。
見他們出現後，我知道自己對張家母子的挾持有些多餘了，於是便撤了滅魂刀，轉而回到劉青玄身邊……
“張大媽、禮光哥哥，這還真是人鬼何處不相逢呀！多久沒見，你們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最近幾年張二爺不是在華夏混得風生水起的嗎，連你們母子倆他都庇護不了了？”
鹿悟仕走到紅衣女鬼身邊，問話時表情沒有半點得意和奚落之情，反而是帶着些憐憫。
紅衣女鬼張大媽嘴脣動了好幾下，纔有些無奈地迴應道：“十五，你想把我們怎麼樣？”
鹿悟仕低低地嘆了一聲，沒有回答張大媽，而是轉頭看着我微笑道：“王珂，你行呀！我一直夢想了二十多年的場景，今天居然被你搶先實現了！我來撿個現成的便宜，你不會瞧不起我吧？”
我知道他說的是挾持張家母子的事，於是也回以一個微笑道：“刀是你送我的，能回報一下你的贈刀之情乃是我的榮幸，鹿大先生怎麼這樣說呢！”
“嗯！”低應了一聲後，他看着張大媽說道：“鄉鄰一場，今天無論你們發不發誓，我都不會爲難你們，也一定不會讓你們再被王珂威脅。不過嘛，我不可能永遠護着你們，王珂畢竟是個新出道的愣頭青，誰也不知道你們明天會不會又落到她的手上！”
“所以嘛，我的建議是，你們最好跟她說個明白，以後不會再去吃那無辜之鬼，更不會去害任何無辜的人。”
張大媽剛要開口，張禮光強忍痛苦搶着說道：“鹿十五，這麼多年了，我們什麼時候怕過你？你不用假惺惺的了，要殺要剮就請便。”
鹿悟仕沒有生氣，只對其報以一笑。
那邊炎無思沉不住氣了，走到鹿悟仕身邊正色道：“十五，我剛好在恭陵刻了塊碑，這回我敢打賭，你那張二爺絕對破不了我的封鎮了！”
鹿悟仕還沒回應，朗聞和尚已經扛着大鍘刀跟了上去，同樣冷着臉接了一句：“十五兄弟，你一直不信你爹當年給我的這把大鍘刀也有滅魂法力，現在我也想跟你打個賭！”
“你們夠了！”張大媽忽然間就崩潰了，歇斯底里地大聲叫道：“鹿十五，你們不用在這一唱一合了，我家小光已經擺明了態度，要怎麼樣請便吧，沒必要這樣玩弄我們孤兒寡母，嗚嗚……”
說着她竟然哭了，還哭得很是悲慼……
看到張大媽哭，我才明白劉青玄阻止我直接滅了他們是對的，因爲隨着那女鬼的哭聲，她和張禮光身上的那種怨氣竟也在迅速減弱，連這對母子的厲鬼形象都慢慢地在變化，看起來已經跟普通的鬼魂一樣了！
鹿悟仕收起笑容，認真地迴應道：“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今晚無論是王珂，還是四爺和嚴大哥，都不會當着我的面爲難你們，而且，我會給小光哥哥把傷治好。一切因果福報，你們也好自爲之吧！”
張禮光被我砍殘之後，其實傷勢挺嚴重的，即使他是個厲害的鬼修，短時間肯定也無法恢復鬼力了！對此他們母子應該比誰都清楚。
所以聽了鹿悟仕最後這句話，張禮光怔住了，張大媽也停位了泣哭，雙雙不敢相信地看着鹿悟仕。
見鹿悟仕確實不像開玩笑，張大媽忽然放下張禮光，對着廟堂大門便跪了下去，擡起右手指着天說道：“我在道家神仙面前起誓，如果今後敢再爲害陰陽，叫我被王珂的滅魂刀切成碎片！”
張禮光聽說鹿悟仕要救他，當下也顧不上其它的了，連忙跟着張大媽跪下，低低地說道：“我聽阿媽的，否則也和他一樣！”
鹿悟仕說話算話，從身上摸出一道符紙笑道：“這是胡伯伯給的靈符，本來是準備了萬一我自己靈魂受傷時可以及時自治的，要是他知道我把這符用在小光哥哥身上，說不定會打我的屁股呢！”
談笑之間，他已經走上前將那道符紙印在了張禮光的面門上……
張家母子立過誓後，卻令人意外地又恢復了之前的狠勁，不但沒有對鹿悟仕說聲感謝的話，站起來時張大媽竟還放言道：“鹿十五，今天被逼無奈的事，我們算是記下了！青山不改，如果不報此仇，我們誓不爲鬼……”
話音未落，母子二人的身影便越來越淡，最後終於聲未停而影已不見……
鹿悟仕此時露出了讓我從示見過的一面，他追上前兩步，雙手捧在嘴邊大叫道：“張大媽、小光哥哥，不關我的事呀！你們要找也應該找王珂呀！”
我正想出場反駁一下，他卻轉身來嘆着氣冒出了一句：“白真人，你茅山是用了什麼術法，竟能讓這對母子對你們如此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