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坐在約定好的茶館包廂內,曼妮手裡玩着一套茶具,看她一遍遍的泡水洗茶碗,我就知道她心裡焦躁得要死,我笑,端起手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說:“坤哥已經去接人了,你就好好的等着吧!”
話是這麼說,可曼妮還是不時擡頭看向門,嘴裡嘀咕:“怎麼還不來呀?”
我笑,雖然我等得也有些焦躁,不過坤哥既然說了去接人,看看時間差不多也快到了,都等了半個小時了,也不差這一會兒了,於是我靜下心慢慢地嗑着瓜子,看着曼妮手裡反覆玩着茶具。
曼妮看我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不由得說:“哎,女人,你怎麼好這個樣子的?”
我看她那十分費解的樣子,不覺失笑:“我怎麼了?”
她指指我說:“茶喝喝,瓜子磕磕,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個事情和你沒關係呢?”
我沉吟了一下,說:“其實,要從客觀上來說,確實和我沒關係,是夏夢瑩和盧蓓蓓的事情。只不過這個事情既然有把柄能讓我抓着打擊夏夢瑩,我纔算是有那麼點關係吧!”
曼妮頹然地靠着椅背,說:“說得也是,不過我這人就是這樣,我覺得這個目擊證人對你很有幫助,所以很高興啊!”
我抓起桌上一顆草莓放到她面前,說:“好啦,我知道你是爲我着急啦,吃草莓。”
她拈起草莓,問:“你說,那個目擊證人,坤哥是怎麼找到的?”
怎麼找到的?我笑了笑,不予置評。
門被服務員敲開,隨即進來一行人。領頭走進來的人,就是坤哥,他身後在他身後卻是老李。
我和曼妮對視了一眼,都不做聲。
老李回身說:“進來吧!”
一個男人慢慢走進我們的視野——癡情暴力男。
我和曼妮瞬時怔住了。
等到三個人走進來之後,曼妮挑眉看向癡情暴力男,說:“你怎麼也來了?”
他不語,只是轉頭看向我,微微頷首。
我疑惑地看向坤哥。
坤哥在我身邊坐下,對着癡情暴力男說:“坐吧!”
癡情暴力男拉過了曼妮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老李無奈地坐到了側邊上,看向曼妮,眼神極爲可憐兮兮的。
我沉默着,看着他們點完茶後,問:“所謂的目擊證人,難道是杜先生?”
癡情暴力男點頭,說:“你如果指的是盧蓓蓓的車禍,那麼,是的,是我。”
曼妮冷笑了一記,說:“哎喲我的媽呀,這是唱哪出呢?”
坤哥平靜地說:“盧蓓蓓出事,是杜總送了她去醫院急救。”
我看看坤哥,再看看癡情暴力男,恍然大悟,想必坤哥是從郊區那家醫院查到了送來的人是癡情暴力男,才順藤摸瓜找到他。
癡情暴力男一直不言不語,安靜地注視着我。
我一開始覺得不是很自在,坤哥似有所悟,伸手在桌子底下抓住我的手輕輕捏了幾下,我驀然驚覺,我沒必要回避他的注視,遂擡眼看向他的雙眼,嘴角微微一勾,問:“請問,爲什麼杜先生會那麼巧目擊了盧蓓蓓的車禍,又爲什麼在送她去醫院急救後不報警?”
曼妮點頭,說:“對啊,荒郊野嶺的,怎麼就會成了目擊證人呢?”
癡情暴力男沉默許久,說:“我無意中看到瑩瑩和一個奇怪的男人碰面,那個男人穿着很一般,和瑩瑩說完話後就鬼鬼祟祟的走了,我一時好奇就跟着男人到了郊區一個農居房。那個農居房就在盧蓓蓓出事不遠的地方。”他接過服務員端上來的凍頂烏龍,手指微微在茶杯沿上摸了一圈,看着服務員給坤哥和老李分別上完茶後,繼續說道:“出事的地方很偏僻,很少有人經過,我在那裡呆了一下午,正想走的時候,就看到盧蓓蓓從農居房裡衝了出來,我看着她沿路跑走,還沒等我追上去,一輛車從我身邊開過去,把盧蓓蓓撞飛後沒有剎車,直接撞到電線杆後就調頭走了。”
“撞飛?”曼妮吃驚地說:“你看清楚了嗎?是撞飛嗎?”
癡情暴力男臉色一黑,看着她,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問:“這些話,你都和警察說了麼?”
他注視我,說:“是的。”
“不但如此!”老李接了他的話,說道:“杜先生還幫我指認了那個和夏夢瑩說話的男人。”
“怎麼指認?難道你認識?”曼妮對着癡情暴力男問道。
老李說:“我們搞到了夏夢瑩和那男人會面地方的監控器視頻。”
我看向坤哥,說:“那麼現在的結論是什麼?”
坤哥說:“還沒最後確認,我們還在找那個男人,不過,夏夢瑩的確是參與到盧蓓蓓的事件裡,毫無疑問。”
我轉眼去看暴力癡情男,他感覺到我的目光回視我,嘴邊溢出一絲苦笑。我對他說:“你爲什麼要參合進來?”
他沉默許久,說:“我——沒想到她會做得那麼絕!”
曼妮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說:“她是什麼樣的人,大概我和嵐嵐比你要看得清楚多了,丫就是個披着天使外衣的死小三!裝純潔裝無辜……”
“曼妮!”我輕輕地叫道。
曼妮看了我一眼,哼哼地說:“我也沒說什麼難聽的話,那些不都是事實嗎?”
坤哥淡淡地說:“我們都應該謝謝杜總,幸虧找到醫院視頻發現送盧蓓蓓急診的人是他,要是沒有他的目擊事件經過,我們查找兇手會多費很多時間。”
曼妮似笑非笑地轉頭看了癡情暴力男一眼,不語。
我低頭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老實說,我不是很高興看到這個男人,特別是他現在竟然是目擊證人!我心裡最怕的是他會因爲夏夢瑩的感情最終反口。
“葉紫嵐,你是不是有話要說?”癡情暴力男問。
我擡眼,沉默了一下,說:“你不怕夏夢瑩知道你是目擊證人會傷心?”
他一愣,眼神變幻莫測,直視我說:“你是怪我插手這件事?”
“是的,我不止一次和你說,請你遠離我和夏夢瑩的事情,但是你似乎並不願意遠離。而且,你現在是做什麼?如果不是坤哥找到你,你是不是準備就幫着她隱瞞真相?”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許久,說:“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
“是的,不然我該怎麼看你?”我嘲笑地看着他,說:“我剛纔問你過,爲什麼在送盧蓓蓓去醫院急救後不報警?”
他握着茶杯,微微皺眉說:“我沒想到要報警!”
曼妮哧地笑,說:“杜先生,你的法制意識很淡薄啊!”
老李對着她呲牙咧嘴做表情,要她不要說話。
坤哥握着我的手,說:“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想到報警的。特別是,這件事……牽扯的人太多。”
我嘆了口氣,點點頭。
坤哥慢慢地說:“老李根據視頻圖像幫着查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可能和你的店被砸也有點關係。”
我沒說話,卻見癡情暴力男的神情驀地變了,他眼神凌厲地看着坤哥,問:“什麼意思?”
老李接話道:“嵐嵐的店被人砸的時候,監視器有記錄下那幾個砸店的人的樣子。我看着其中有個男人和這次事情的男人很像,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癡情暴力男注視坤哥,說:“也就是說……我手上的材料不完整,是嗎?”
坤哥淡淡一笑,說:“你能查到的資料已經足夠多,只是——關於夏夢瑩的不完整而已。”
癡情暴力男似乎一噎,想說話卻還是忍了忍,點頭,輕輕地說:“我似乎越來越不瞭解她了。”
曼妮說:“別說你不瞭解,我們嵐嵐和她做了那麼多年的朋友,還不是被一腳踢開以後纔看清楚這個死小三麼?你這算什麼啊!”
我默默看着癡情暴力男,他背靠着椅子,臉上又變得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我許久,說:“我沒忘記你說的,這一次,我不能置身事外。”
我疑惑,下意識看向坤哥。
坤哥摸摸我的頭髮,淡然說道:“他的意思是,夏夢瑩……”
“坤哥!”癡情暴力男阻止他說下去。
曼妮說:“夏夢瑩什麼?”
坤哥挑眉,看向癡情暴力男。
癡情暴力男接受我們的注視,許久,才說:“那個男人,我曾經看到過。”
我們齊齊看牢他,不說話。
他似乎難以啓齒,臉上神情變來變去,從些微憤恨到平靜,最後黑黑的臉看着我說:“我會跟蹤那個男人,是因爲在我和她訂婚以後,不止一次,看到過那個男人。”
曼妮感嘆了一聲,說:“我的娘誒,杜先生,你到底是愛死小三還是不愛啊?你都看到過那個男人了,你怎麼就沒想過這個男人和她是什麼關係呢?”
癡情暴力男顯然沒料到曼妮會那麼問,一時之間就愣住了,猶豫了一下,說:“我……沒想過……”
我平靜地說:“這也就是我說的,你究竟是因爲報恩才愛她,或者她這個人而愛她?你連什麼是愛,都沒搞清楚。”
他張口欲言,最後頹然,說:“是的,我沒搞清楚。”說着,站起身,對着坤哥說:“我先走了!”
坤哥不語,只是頷首。
他轉身走出包廂。
曼妮對着我說:“我說呢,死小三怎麼一下迷倒兩個男人,這個癡情暴力男搞了半天,居然是個感情白癡啊?哪個男人會看到自己的女人和一個不明男子見面就那麼坦然的啊?早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他居然說沒想過……”
老李在一旁說:“是的,要是哪個男人敢這樣,別說祖宗十八代,我絕對把他的皮都扒了,嘿嘿,你說是吧,坤哥?”
曼妮笑,說:“就你多話!”
我轉頭看向坤哥,他低頭擺弄着手裡的茶杯,並沒說話。我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說:“你真的讓他去了警察那做筆錄嗎?”
他擡眼,看着我說:“放心,他不會反口。”
“你那麼確定嗎?”我問。
坤哥淡淡地說:“是的,我確定。”
“爲什麼?”曼妮好奇地問。
坤哥露出一絲笑,緩緩地說:“因爲,他不愛夏夢瑩。”
曼妮失望地說:“不愛又怎麼樣?他就會不反口?”
坤哥點頭。
老李在一邊說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說——”他眼睛瞄了我幾眼。
我奇怪看他,說:“你看我幹什麼?”
坤哥微笑,轉頭對我說:“因爲你纔是他站出來做目擊證人的原因,也是他不會反口的關鍵。”
我?爲什麼?我訝然。
曼妮試探性地問:“你們的意思是……他想報恩?”
老李笑,點頭。可是坤哥則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漸漸隱去。
我凝視坤哥,忽然意識他那一眼的深意,嘆了口氣,說:“好,我明白了。”
曼妮問:“你明白的和我明白的是一回事嗎?”
我不想讓坤哥臉上難看,只是點了頭。
曼妮鬱悶地低頭喝茶,不再說話。
我們三個人吃了些茶點,又商量了一下其他事情,把癡情暴力男成目擊證人一事揭過,暫時不提,着重想辦法如何揪出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究竟是誰?他和夏夢瑩又有什麼糾葛?爲什麼願意給她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