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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娜沒有理會雪兒的話,甚至看也沒看她手中的頭髮。她彎腰抱起雪兒就往外走,就連和我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也沒瞟過我一眼。那麼匆匆忙忙的走進電梯下了樓,似乎再耽擱,雪兒上幼兒園就會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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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時間還早得出奇,也許她和雪兒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不過我明白,她之所以要這麼急急的抱着雪兒離開,其實是她不想再看到我,不想正視雪兒在我身上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頭髮的事實。

她一定以爲那頭髮是憶蘭的了,她怎麼可能會想到半路殺出了個劉若萍?

我一直以爲細心纔好,沒想到這次粗心卻給我帶來了意外的收穫。我若是不粗心大意帶回劉若萍的頭髮,我怎麼知道柔娜心裡有多麼在乎我和另一個女人。

當初在公園裡她不是把我推給憶蘭嗎?怎麼現在反倒因爲誤以爲我和憶蘭過夜而生氣難受了?難道是經歷這麼多以後她終於發現她其實愛上了我,愛得再也容不下我和另一個人關係曖昧?

上班的時候我沒有扭頭去看財務部那邊的柔娜,她正生着我的氣,不用去看我也知道她坐在電腦前是一副多麼冷豔多麼認真的模樣。

我一直在關注着兩個人,劉一Lang和憶蘭。

我想看到劉一Lang,畢竟他對我深惡痛絕,昨晚劉若萍卻那麼曖昧的和我出現在他眼前。雖然我明知劉一Lang善於隱藏,但我還是想看到他,哪怕什麼出看不出。只要看見,我就覺得安全,畢竟正面的敵人不像背後的敵人那麼防不勝防。更何況經過《伊人桃花圖》事件後,我對劉一Lang有了些新的認識,只要與劉若萍有關的事,他就再不能像平時那麼城府平靜。也許從此,對我有什麼進一步的陰謀,他多少有那麼一點流露言表。

我還想看到憶蘭,她一定爲昨晚的事耿耿於懷,我得給她解釋,也是該解釋的時候了。

可是我關注的這兩個人,整整一上午都沒出現在我眼前過。這讓我心裡很不踏實。

好不容易捱到午飯時間,我終於在公司那個大餐廳裡見到了憶蘭,她邊吃飯邊和一個女職員談着什麼。

我端了飯菜過去,在她對面坐下。那個女職員似乎明白了什麼,知趣的離開了。

我小心的說:“總經理……”

憶蘭卻用手勢打斷了我的話,根本不聽我說下去。這讓我比先前還要緊張,她明明知道我是爲了昨晚的事來向她解釋的,她卻不讓我說下去。她是恨我了,恨得連我的解釋也不屑聽了。

一直以來,憶蘭就是公司裡可以讓我揚眉吐氣站穩腳根的唯一依靠。我原以爲她一回來,劉一Lang就不敢再對我那麼囂張那麼刁難了,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我不敢想象,在憶蘭和劉一Lang的新恨舊仇裡,我還能在這個公司呆多久。

近段時間經過些剌激,柔娜表面對我越來越冷內心卻分明向我更加靠近了,她和我之間的賭氣已經越來越近似一對夫妻了,眼看我夢寐以求的事就要成爲現實,沒想到卻因了在關鍵的時候傷害了憶蘭,不久我就將不得不離開這個公司,就將再沒機會和柔娜朝夕相處,而事敗垂成。

我痛苦的低下了頭。

憶蘭在對面奇怪的問:“尋歡,我知道了,你做成了南娛公司的業務,成了公司裡和子鬱一樣創造了業務神話的精英。可我不明白,你怎麼反倒沒有我離開之前高興了?”

我有些生氣,我不知道我有什麼資格生她的氣,我說:“是嗎?我和子鬱一樣嗎?是一樣的憂鬱吧?”

她卻笑了,笑得那麼開心,眼神那麼清澈乾淨,完全沒有昨晚那些不愉快殘留下來的任何陰影。這麼說來,她剛纔打斷我的話,並非是生氣得不屑聽我的解釋,而是她覺得那些解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我爲什麼不開心了?

她說:“不,你和子鬱一樣的是才華,不是憂鬱。你和子鬱的憂鬱是不同的。子鬱憂鬱卻努力顯示出淡定,儘量做得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也許他是想放棄一個永遠沒有結果的追求卻欲罷不能,所以他再怎麼想淡泊一切也無法真正開心起來。”

“而你,”她笑盈盈的臉忽然有些悲傷有些期待,“你的眼神憂鬱漂渺……”她沉默了,半響才說出句讓我都驚訝的話來:“你適合做個藝術家。”

她對子鬱的憂鬱分析得那麼頭頭是道,還侃侃而談。爲什麼一說到我語言就如此單薄,剛開了個頭就煞了尾,甚至中間還有那麼長時間的沉默?就算她忽然記起了聽來的《伊人桃花圖》的事,可眼神漂渺跟做藝術家有什麼關係了?

莫非她對我竟跟我對柔娜是一樣的?覺得自己對傾慕已久的人知心知肺,可話到嘴邊才發覺要說出那個人的千般好處竟找不到語言?

我知道她爲什麼覺得我眼神憂鬱漂渺了,我知道她爲什麼悲傷爲什麼期待了。

我忽然就同病相憐起來,忽然就情不自禁的把身子向她挪近了些。但我沒有對她提起劉若萍,儘管她也許不知道劉若萍其實是劉一Lang的妹妹,我也沒向她提起。此時我肯定,她一點也沒計較昨晚的事了。

在這一點上我真的很像子鬱。公司裡那麼多人不知道柔娜是一個寡婦,不知道柔娜的老公死得不明不白,不知道我和柔娜有着某種糾纏,子鬱不是照樣也沒給他們提起過嗎?

我真誠的對憶蘭道:“你不是回成都辦什麼事嗎?都順利吧?”

憶蘭嘆口氣搖搖頭,說:“第一件事不怎麼順利,現在還沒有結果。不過,第二件……”

她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了,有點害羞卻不憚於拿眼睛看我。

也許我是想起了我從前對她的虛僞,我忽然就怕了她那雙眼睛,好像那雙眼睛一看就能把我從前的種種看穿。

我把眼睛扭向別處,我心突突的跳,其實我是感覺到什麼了,其實我是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了。

我看到柔娜獨自在角落裡低頭吃飯。

我看到劉一Lang向她走了過去。

我看到不只是我在看,所有人都看着他們。畢竟自從我進入公司,好幾個月之久,劉一Lang這是第一次在大廳廣衆之下走向柔娜。餐廳裡一下變得鴉雀無聲。

大家都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卻沒聽到他們說一句話。我只看到柔娜冷豔的雙眼,第一次在同事們面前閃出了亮晶晶的東西。然後是劉一Lang的猛地一個轉身!

也許是他們的聲音太輕,比一顆針掉在地上還輕;也許是他們根本就沒說話,只是一個眼神,便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心裡好酸,全是醋的味道。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多麼渴望能夠明白,哪怕他們彼此只是給了傷害,他們也不可以如此默契?!

整個事情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看了他們一眼,劉一Lang卻怒氣衝衝的衝過來,對着我的臉就是狠狠一拳!

我被打了一個趔趄,我看到所有驚訝的望着我們的人都在晃動,漸至模糊不清。唯有柔娜卻異常分明,分明得我能看清她逃也似的離開時,眼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再也忍不住滾了出來。

我是那麼心痛那麼茫然無辜。

卻聽劉一Lang對我怒吼道:“從此,我決不允許你對若萍有半點辜負和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