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柔娜也聽到了小玉激動得像是在歡呼的聲音,她比我,比小玉都還要激動,握着手機的手顫抖得厲害,情不自禁的對電話那邊道:“你說什麼?你找到雪兒了?她現在在哪?!”

小玉沒有了從前面對柔娜的愧疚和自責,像終於從肩上也從心裡卸下了千斤重擔似的,興奮而又釋然的在那邊道:“是的,柔娜,我找到雪兒了。我們正在從上海回飛重慶的飛機上,很快就要到機場了。”

原來,小玉不明不白的請了那麼長的假,竟不是要照顧劉一Lang,而是去找雪兒了。她默默的忍受着柔娜對她的的誤解,不知經歷了多麼艱難,明察暗訪了多少城市,才終於在遙遠的上海找到了雪兒。現在,她把雪兒帶回了,她終於可以坦然的面對柔娜了,她能不興奮激動嗎?

我幾乎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發揮了所有的最拿手最得意的廚藝做出的滿桌的飯菜,剛纔還那麼誘人,那麼讓我和柔娜幸福,現在卻一下子變得索然寡味,甚至似乎忽然在我們眼裡徹底消失了,誰也沒記得往桌上看一眼,便匆匆的衝出房間,向機場趕去。

到了機場,我和柔娜跳下我們坐的出租車,我們還沒來得及在人羣裡看到雪兒她卻看到了我們,她歡叫着“媽媽,爸爸”衝了過來。

柔娜也叫着雪兒的名字,衝向她。

柔娜展開雙臂。

雪兒伸出小手。

然後,在我的遠處,柔娜蹲下身子,雪兒撲進她的懷裡,她們緊緊相擁。雙雙流出喜極而泣的晶瑩剔透的淚,並且那麼無法自抑的親吻着彼此的臉。

我想起了某部電視劇的某個感人的鏡頭,竟眼眶一熱,有什麼溼溼的東西要滾了出來。

“尋歡。”

是小玉在輕輕的叫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已到了我身邊。

我別過臉去,眨了眨眼,努力的控制住了眼裡的熱淚,然後纔回過頭,對小玉無比感激的道:“小玉……”

腦子裡卻忽然失語般蒼白,我實在找不到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心裡正熱烈涌動的深切誠摯的感激,才配得上小玉萬水千山的艱辛歷程,才配得上她那顆忍氣吞聲柔情似水至善至美的心靈。

好一會兒我才轉移話題道:“是誰?她爲什麼要和阿香一起帶走雪兒?你又是如何找到她們,她們又是怎麼就答應你讓你把雪兒帶回來的?”

照理,小玉聽到我說“阿香”,她應該表示詫異的,然而,她卻沒有,彷彿早就知道我曉得帶走雪兒的是兩個女人,其中就有阿香似的。

她什麼也沒說,只對我向遠處揚了揚臉。我便在她對我揚臉的方向看到了阿香。

原來阿香也回來了!

和阿香站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女人,竟是那晚我傷心欲碎,獨自在那條僻靜街道的酒店裡喝酒時,遇上的那個和柔娜彷彿年紀的姐姐。那個那晚和我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幫我付了酒錢,扶着醉酒的我走出酒店,並把我交到前來尋我的柔娜手裡,告訴柔娜她也有個弟弟,要柔娜好好帶我回家的姐姐!

是她,一定是她和阿香一起帶走雪兒的,怪不得我在電話裡聽到的聲音那麼似曾相識,現在想來竟確乎就是那個悲傷的夜晚,在我耳邊輕輕訴說過的如醉春風的她的聲音。

一種久別重逢的驚喜夾雜着無限傷感涌上心頭,我激動的向她走過去,走向她,也走向阿香。

阿香不如以前那麼明朗,有些憔悴卻更加堅強。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無限期盼,卻又不自覺的閃爍迴避。

我走到她們身邊,望着阿香,張了張嘴,本想說什麼卻沒有說。也許不說更好,說出來又有什麼意思呢?不但不能給她什麼,反而會引起她的萬千心事。

我別過臉,假裝不看她,望着遠處和柔娜緊緊相擁的雪兒,對那個姐姐道:“姐,雪兒的病好了?”

第一次叫她姐,卻半點也不生疏,只有親切和感激,還有無限的信任。

對於她這樣的姐姐,我還能有什麼理由懷疑她帶走雪兒不是送雪兒去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徹底的治療呢?

更何況,遠遠的,在柔娜懷裡的雪兒,不但毫髮無損,反而比起以前來確乎健康了許多。

她望着遠處的雪兒和柔娜,輕輕的嘆息了聲,道:“雪兒的心臟是好了,只是醫生說她病的似乎不只是心臟,她好像曾經受過什麼無法承受的剌激,有段混亂模糊卻又揮之不去的記憶,死死的糾纏着她,所以她照樣不能經受大喜大悲,除非她自己能慢慢的足夠堅強。”

我心裡又涌起無限的憐惜,對雪兒的憐惜。我想,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疼雪兒,比以前更疼雪兒,她真的不容易,我要讓她學會勇敢。

我記起件事來,沒有問阿香怎麼就和她在一起了,小玉又是怎麼找到她們的,她們又怎麼就忽然和小玉一起送雪兒回來了,這些都不在重要,雪兒已平安的到柔娜懷裡,我只是問:“姐,你不是說帶走雪兒,還有另一個目的,是要阻止什麼人的陰謀嗎?那個人是誰?他有什麼陰謀?”

我沒說出我以前的猜想,我以前的猜想全在胡總和雪峰身上,然而事實證明我已經錯了。

我想,她說的那有陰謀的人,也許並不是雪峰和胡總中的任何一個,而是另有其人。要不,就是她也如我一樣,誤會雪峰和胡總了。

我望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我知道,已是她覺得時機成熟,能夠告訴我真象的時候了,不然她不會把雪兒送了回來。

她正要開口說話,這麼多日子以來一直纏繞在我腦海裡的困惑立時就要解開,她望着柔娜和雪兒的臉,卻忽然花容失色,並失聲驚呼道:“不好!”。

我大惑,猛地扭頭去看柔娜和雪兒。

只見一個男子正衝向柔娜,猛地將柔娜推倒在地,從她懷裡奪過雪兒,然後跳上旁邊的一輛車匆匆而逃。

一卻都來得太快,雪兒還沒來得及驚慌的衝柔娜哭喊,柔娜還沒來得及翻身從地上爬起來,那輛車就已久在車流裡消失。一起消失的還有被那個男子帶上車的雪兒。

雖然只是那麼一瞬間,我沒來得及看清那個男子的臉,但我確信我見過他,他是那夜在寒冷僻靜的街頭,對付劉一Lang的那夥墨鏡男子中的一個。

我衝向柔娜,一起衝向柔娜的還有那個姐姐和阿香。

我們趕過去時,柔娜已從地上爬起,踉蹌着發瘋似的追向遠方。一聲聲對“雪兒”歇斯底里的呼喊,痛不忍聞。

一輛出租車從她身邊經過,一聲尖厲的剎車聲,車猛地停下,她倒在車上。

駕駛室車門打開,司機跳下車,神色緊張倉惶。

後排的客人也打開車門,探出身子看。是個濃妝豔抹卻一點都不好看的妖豔女子。

小玉衝上去,扶起柔娜,柔娜卻猛地推開了她。

小玉的眼裡立時又滿是悔恨和痛苦,她又一次不小心,讓雪兒從身邊被人帶走了。

她咬咬牙,顫巍巍的道:“柔娜,我還會幫你找回雪兒的!”然後哭着轉身跑開。

柔娜沒有看她,她誰也沒看,連司機見她並沒受傷,正怒不可遏的衝她大罵:“你她媽活得不賴煩了啊!”,她也置之不顧。

她自顧自衝向車門邊正探出身子高挑着兩彎吊梢眉不滿的看着她的妖豔女客人,只一拉,那妖豔女人就滾了下來。

有誰經歷過從幸福的頂峰跌下痛苦的低谷呢,我知道柔娜此時心裡有多痛苦多焦急,她拉那個妖豔女人時一定不自覺的用上了平時永遠也無法達到的力氣。

妖豔女人回過身去時,柔娜已坐在了車裡。

妖豔女**罵着撲向柔娜。

司機更加忍無可忍,跟在妖豔女人身後撲向柔娜,對柔娜伸出了粗壯有力的手,要把柔娜拖下來。

我衝上去,從背後死死攥住司機的衣領,恨恨的道:“你他媽還是人嗎?”

Wшw ¤тт kan ¤C〇

無論我怎麼臨危發揮,我的力氣也遠遠敵不過那五大三粗的司機,但他猛地扭過頭,一下子就掙脫了我攥住他衣領的手,看到我女子般柔弱時,卻並沒對我不屑一顧,狠狠的對我大打出手。反是望了望我的眼睛,又望了望車裡正拼命推開要拉她下車的妖豔女人的柔娜,疑惑的對我道:“你們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他一定是在我和柔娜的眼裡看到了什麼。

我猛地點頭。

他便上去一把拉開那個和柔娜糾纏的濃妝豔抹的女子,問我:“你要不要和她一同去?”

我感激得說不出一句話,一下子就跳上了車,坐在柔娜身邊。

那個妖豔女人被柔娜蠻不講理的拉下了車,搶佔了自己的位置,現在又被司機如此禮遇,哪裡肯罷休。只是不再糾纏柔娜,反是伸出細如雞爪一樣塗着濃濃的指甲油的手,抓住司機的衣袖不依不饒:“你把我拋在這裡算什麼?我的老闆在酒店裡早就等不及了?!”

司機怒道:“難道你們風塵女子的心就不是肉長的,眼睛裡就只有錢?就看不出來人家遇上的麻煩遠比你那些骯髒的勾當緊迫重要?”

然後輕輕一推,那女客人便被推得老遠,還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司機的話其實並不對,至少我所見過的風塵女子不全是這樣。比如阿香。比如和阿香好也和子鬱好的那個按摩女。還有那個自稱是她們在按摩房的姐妹,曾因爲對我表現得太過親熱,而受到胡總手下的恐嚇和傷害的“雞”。

但我卻不和他理論,這實在不是理論的時候。而眼前這個濃裝豔抹的女子(他既然那麼肯定的說她是風塵女子,那麼他對她應該有**不離十的瞭解),也確乎如他所說的那樣。

司機不給她半點再和他糾纏的機會,沒等她站穩身子就急急的爬上車,重重的關上車門,然後一邊發燃車,一邊頭也不回的問我們是要去哪裡?

柔娜道:“向前!”

向前,是那輛載着雪兒的車,越去越遠,最終消失的方向。

我卻想起了那個姐姐還有阿香,她們沒有跟着一起上來。我急急的道:“等等!”

可是我向窗外看時,哪裡還有阿香和那個姐姐的影子。

小玉是我親眼看見跑得離我們越來越遠的,可她們呢?她們是什麼時候不在的,此時又去了哪裡?她們先前分明是跟在我身後的呀。

柔娜那麼急急的要他向前,我卻叫他等等,司機有些詫異,回頭道:“還有事嗎?”

我搖搖頭,道:“沒事了,向前吧。”

司機更詫異了,卻沒顧得上問,扭過頭去,再不旁視,風一樣的向前急馳。

但是,追出好遠,我們也沒看到那輛載着雪兒遠去的車子。

車裡沒有任何聲音,柔娜越來越緊張倉惶,只有我和她急促不安的呼吸。

忽然,柔娜的手機鈴聲響起,車裡的氛圍更加緊張不安了柔娜急急的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