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柳靜就在莊銘歆口中得知了司慕涵此行的目的，不由得震驚不已，她就知道陛下這一趟將一個皇女派來定時內有乾坤的，只是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事情！
若是這件事真的被她們找到了證據，那涉案之人都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兩人商議了許久，便找來司慕涵，一同制定了一個巡查計劃。
但是爲了避免這件事泄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這件事只限三人知道。
雖然以往的巡防只是走一遍看一遍，但是若是要做一番仔細的檢查，卻也不是不可以。
次日早上，柳靜便向顧若青提出，重新巡查一次。
出乎意料的是，顧若青答應的很爽快，甚至在柳靜藉口顧若青和官文舒公務繁忙，這一趟只需派一個副將隨行即可，她也同意了。
柳靜按下了心中的狐疑，然後便領着隊伍出發。
在她們離開之後，顧若青便和官文舒回到了大帳中。
經過了洗塵宴之後，顧若青和官文舒之間的暗潮更爲洶涌。
這一刻兩人雖然坐下了，但是卻誰也看誰不順眼。
“若是顧將軍無事，本官便回臨淮城處理公務了。”官文舒臉色不善地道。
顧若青端起大碗喝了口茶，“官文舒，你不會這般天真的以爲陛下派一個皇女前來只是爲了表示對邊防的重視吧？”
“顧將軍有話便直說！”官文舒冷笑道，“本官沒時間和顧將軍扯皮！”
顧若青冷哼了一聲“這三年來你做了什麼骯髒事情你應該清楚，還需要本將明說嘛？”
“你顧若青便光明磊落了？”官文舒冷笑道，“十六皇女巡查防禦工事不會發現任何的問題，倒是可能發現你剋扣將士們的糧餉！”
顧若青嗤笑道：“若不是本將這般挪出銀子來填補你扣下的那筆修補防禦工事的銀子，你認爲你如今還能活的這般自在？”
“顧若青，你以爲本官不知道你這般做是爲了什麼嗎？”官文舒冷笑道，“只是本官沒有想到，堂堂西南大將軍居然爲了一個賤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本將如何做是本將的事情，官大人不必費心。”顧若青冷笑道：“既然官大人知道本將這麼做是爲了誰，那便將盡快將你和錦兒斷絕母子關係的文書送到本將府上，本將怕晚了，錦兒會跟你一同陪葬！”
官文舒陰沉地道：“他一日姓官，那便一輩子也脫不了與我官家的聯繫！”
“那便讓錦兒改姓！”顧若青沉聲道：“只要你寫好文書，本將便立即讓錦兒改姓顧！”
官文舒倏然站起，怒喝道：“顧若青，你莫要欺人太甚！”
顧若青也摔了手中的茶碗，“官文舒，當年你爲了自保居然做錦兒的父親做出那樣的事情，如今難道還要讓錦兒和你官家一同陪葬嗎？！”
“當初若不是那個賤人，我官家如今一百來口會落得這樣惶惶不可終日的地步？當日若不是那個賤人收下了平王的好處，將我官家拉下了水，如今我官文舒會走到這個地步？會讓那平王挾制，從此萬劫不復！”官文舒厲喝道，“我不殺了那個賤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顧若青哈哈笑了兩聲，臉色鐵青，“官文舒，當初你若不是貪生怕死，第一時間檢舉了平王，如今會落得需要滿門抄斬的地步？官文舒，當初錦兒的父親可是願意一力承擔下來的，是你擔心陛下會爲了保住皇家的尊嚴，保住平王而讓你承擔下所有的罪責方纔不敢揭發此事！錦兒的父親只是收了平王的一些好處罷了，後面的事情可是你做的！”
“我官家滿門抄斬，你剋扣軍餉也一樣要滿門抄斬！”官文舒冷笑。
顧若青嗤笑道：“官大人，既然我做了那便一定會找好退路，只是官大人是不是也找到了後路，那本將就不得而知了！”
官文舒臉龐猙獰了一下，然後拂袖而去。
“官大人，也許錦兒會是你唯一一個可以留下了的後嗣，你便真的想一家死盡，斷子絕孫嗎？”顧若青陰沉笑道。
官文舒腳步一頓，然後繼續離開。
帳篷的布簾被狠狠地掀開，然後落下，發出呼呼的聲響。
顧若青斂去了笑容，神色有些深沉。
……
臨淮城內
將軍府
官錦坐在窗邊看着外邊落下的細雨，臉色微微蒼白，眉宇間卻隱藏着暗沉之氣，他凝視着細如牛毛的春雨，像是入了神。
一個身着青衣的小侍端着藥走了進來，“公子，該喝藥了。”
官錦淡淡地道：“放下，出去。”
那小侍沒有領命，而是壓低了聲音，繼續道：“公子，該喝藥了。”
官錦聽出了異樣，轉過身看着來人，沉臉道：“你是誰？”
那小侍走近他，“主子讓奴來問問公子，東西拿到了沒有。”
官錦雙眼眯了眯，端起小侍手中托盤上放着的那碗藥，走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一邊吹着熱氣一邊道：“我方纔回到臨淮城幾日，她便這般心急了？”
“主子希望能夠儘快實現老主子的心願。”那小侍聲音低沉地道。
官錦低頭一口氣喝完了碗中的藥，然後將藥丸遞給了那小侍，“兩日後，你再來。”
那小侍接過碗，應了一聲是，然後繼續道：“主子很擔心公子的安危，不知道公子什麼時候回家。”
官錦擡頭看了他一眼，“本公子的家在臨淮城。”
“公子，你畢竟是……”
“好了。”官錦打斷了他的話，“我的事情我自會處理，她若是想得到想要的東西，最好別多管閒事！”
那小侍見狀，只要然後轉身離開。
“等等。”官錦叫住了他，“讓她莫忘了，她答應過我的事情！”
“公子放心。”那小侍道。
官錦起身揚手道：“下去吧。”
那小侍點頭，退了下去。
官錦走到了窗前，繼續看雨，只是此時，他的臉上多了一絲嘲弄。
父親，你說的沒錯，這世間的女子多位自以爲是之輩，尤其是這些位高權重，野心勃勃的女子！
官文舒是這樣，顧若青也是這樣！
父親，官文舒當年既然承諾會一輩子守着你，那如今你去了，她也該下去陪你！
至於顧若青……
父親，這個女人以爲她做了這些事情我便會千恩萬謝嗎？
真是可笑！
她不過是想利用孩兒來達到她的目的罷了！
既然她這般想利用孩兒，孩兒也不妨被她利用利用，唯有如此，孩兒才能夠替父親除掉當年那個害父親淪落至此地之人！
不過父親放心，孩兒不會放過那些利用孩兒之人！
顧若青也一樣！
等孩兒處理完臨淮城這邊的事情，便會去替父親除掉最後一個敵人！
然後父親便可安息了！
……
京城
與臨淮城得到陰雨綿綿不同，京城卻是一個好天氣。
雪暖汐在房中呆了一個多月都未曾出過房門，今日天氣極好，他想起簡太醫說過，若是走走，對孩子好，於是他徵求了雪硯的意見之後，便帶着綠兒出了院子，到花園中散步。
雪硯看着弟弟越來越好的氣色，心情也有些好轉，只是經過了這件事之後，她發覺弟弟的性子似乎沉了不少，不再像當初一般嘻嘻哈哈，整日吵吵鬧鬧的，她也不知道這中情況算不算是件好事。
走了小半個時辰之後，雪硯擔心他會累壞，便讓讓他在涼亭中休息一下。
雪暖汐沒有異議。
“汐兒，最近的身子覺得如何？”雪硯微笑道。
雪暖汐笑了笑：“很好，簡太醫說孩子也很好！大姐，我真的要當爹爹了！”
雪硯看着弟弟笑逐顏開的臉龐，臉上的笑意也被更深了，“那便好，不過卻還是要記住準時吃藥，簡太醫說那安胎之藥要連續服一個月纔有效的。”
“大小姐放心，那些藥都是奴侍親自煎，親自看着公子喝下去的。”綠兒正色道。
雪暖汐連忙啊點頭，“我知道，我每一次都喝的。”說罷，神色忽然間黯淡了下來。
“怎麼了？”雪硯見他這般，問道。
雪暖汐低着頭：“大姐，她有沒有來信……”
雪硯微微一愣，隨即失笑道：“汐兒，她如今應該已經到了臨淮城，以往巡視邊防也不過幾日時間，過幾日她便會啓程回京，然後很快，你便可以見到她了。”
雪暖汐眼中閃爍着喜悅的光芒，只是很快就熄滅了，“大姐，你說，她是不是真的不怪我了？”
“汐兒，她都說要保住你的孩子了，還能不原諒你嗎？”雪硯開始發覺她還是喜歡以前那個吵吵鬧鬧的汐兒，即便他經常闖禍，但是卻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可是如今……他的弟弟何曾這般哀怨過？她不想弟弟在這裡胡思亂想，便岔開了話題，“聽說你和你二姐在做孩子的衣服？”
雪暖汐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失笑道：“大姐，二姐說謊，她根本不會做衣服！你知道她是怎麼做衣服的嗎？她去買了一大堆孩子的衣服，然後將那些衣服岔開，再照着縫起來，可是二姐連針也拿不了，根本縫不起來，可是二姐卻還是不願意認輸，抱着一堆破布回自己房間，說縫不上便不出來！”
雪硯隨着他笑了起來，卻同時也記下了一件事，二妹出去買了很多孩子的衣服？胡鬧，若是汐兒有孕這件事泄露出去，該怎麼般！她記下了這件事，等稍後便提醒雪傾。
雪暖汐被引起了話題，便興高采烈地說着衣服的事情，“我比二姐聰明，我現在會用針了，雖然還做不了衣服，但是我相信很快便可以完全學會的！”
雪硯見弟弟興致起來，便順着他的話與他閒聊起來。
半晌後，府中的管家遠遠走來。
雪硯便示意雪暖汐停下了話。
雪暖汐連忙噤口，雙手護住腹部，警惕地看着管家。
雪硯走出涼亭，問道：“何事？”
“大小姐，小三小姐病了。”管家回道，“主夫已經趕去了，只是雲側夫卻不見人，似乎是出門去了，主夫很擔心，讓小的請大小姐過去。”
雪硯聞言，不由得蹙起了眉，“孩子病了，他怎麼還出府去？”
雪暖汐聽了雪硯的話，心頭一慌，大姐因爲那日雲側夫罵他的事情而生氣，他連忙起身，走到雪硯旁邊，“大姐，你快去看看吧！”
是他對不起雲側夫的，他不想見到大姐再罵他！
雪硯看了雪暖汐的神情，便收起了怒意：“我去看看孩子，你也出來許久了，也該回去了，莫累壞了身子。”
雪暖汐認真地點頭：“大姐放心，我馬上便回房。”
雪硯又交代了綠兒幾聲，然後便匆忙去見孩子，原本她對女兒們就心存愧疚，雖然惱怒雲側夫的行爲，但是也是真的擔心孩子。
她的這個二女兒身子一向很好，怎麼忽然間便病了？
這些日子，因爲雲側夫的事情，她便沒有去進過他的院子，對這個二女兒也未曾留意。
“公子，我們回去吧。”綠兒小聲說道，生怕聲音大些便會嚇着主子似的。
雪暖汐看着綠兒，“綠兒，你說我是不是很壞？”他害了這麼多人，可是母親大姐二姐還是這般疼他，而上天也還是賜給了他孩子！他這般的壞，爲何還能這麼幸運？
綠兒微微一愣，隨即怒氣衝衝地道：“公子，誰說你壞了？綠兒去教訓她！”
雪暖汐聞言，雖然被他逗笑了，卻沒有因此釋懷，“綠兒，你說我以後改了，他們是不是便不會這般的恨我？”
“公子……”綠兒有些傷懷地叫道。
雪暖汐認真地看着綠兒，“綠兒，你幫幫我好不好？”
綠兒茫然。
“以後我若是任性，你記得提醒我！”雪暖汐拉着綠兒的手，認真地道，“我一定改，一定會變好的！綠兒，你幫幫我好不好？”
綠兒心中一痛，吸了口氣，然後點頭道：“公子放心，綠兒一樣會幫公子！”
雪暖汐聞言，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
“公子，我們回去吧。”綠兒說道。
雪暖汐點頭，“好。”
兩人便緩步往回走。
“綠兒，你說我改成什麼樣纔好？”雪暖汐一邊走着一邊問道。
綠兒一愣。
雪暖汐不等他回答，繼續道：“大姐的正夫很好，我該成他那樣好不好？不，不好，我不是正夫……我不能改成他那樣……對了，我改成蜀羽之那樣好不好？她很喜歡蜀羽之的，我改成他那樣，她便不會討厭我了！”
綠兒心酸地道：“公子……”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見雪暖汐忽然間停了下來。
“公子怎麼了？”
雪暖汐盯着遠處看，沒有回答他。
綠兒奇怪地順着自家公子的目光看去，然後發現不遠處的荷花池旁，站着一個人，“咦，那個人不是大小姐的雲側夫嗎？”
雪暖汐愣了愣，然後緩步往那雲側夫走去，綠兒見狀，連忙跟上。
荷花池旁，雲側夫只着着一身輕薄衣裳，神色有些呆滯。
“雲側夫……”雪暖汐怯怯地喚了一聲，他怎麼在這裡的？方纔管家說他出了門的，“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側夫轉過身，目光森然地盯着雪暖汐，“我不在這裡該在哪裡？該不會是公子以爲妻主已然將我休棄逐出雪家吧！”
雪暖汐聞言，臉色一白。
綠兒連忙護在公子前面。
雪暖汐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他知道他恨他，“對不起……”
“對不起？”雲側夫冷笑道，“不敢當，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側夫，如何當得起公子這一聲對不起！”
雪暖汐咬了咬牙，擡頭看着雲側夫，“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害了二侄女，是我的錯……你罵我打我都可以……”
“罵你？打你？”雲側夫忽然哈哈大笑，“那日我便是這樣做了，然後我那一直溫和的妻主便賞了我一個巴掌！大公子，我如何還敢罵你打你？哈哈，你錯了？你一句你錯了便可以彌補一切了嗎？大公子，你命好，有這麼多人疼着你，護着你！你即便將這天給捅下來，也不會有人敢說你一句不是！”
“不是的……”雪暖汐連忙道。
綠兒頓時升起了憤怒：“雲側夫，公子已然道歉了，你還想如何！？”
“我還想如何？”雲側夫哈哈笑道，“我還能如何？除了認命，我還能如何？大公子，你知不知道我爲何這般的恨你？不是因爲我的女兒從此再也不能出人頭地，而是因爲我的一切都被你給毀了！
不僅僅是我的女兒，還有我的母家，我的一切一切都被你給毀了！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嫁入雪家當側夫嗎？當年我也是家中的寶貝嫡子，也是萬千寵愛之人，可是我的母親因爲犯了錯誤，便丟了官職，被流放漠北！
你母親可憐我，便將我帶回府中，賜給妻主爲側夫，你知道側夫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我的女兒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才能站穩腳跟，我的後半生只能依附着我的女兒！如今我的女兒毀了，被大公子的下作行爲給毀了，如今我還有誰可以依靠？我原本還想着等我女兒出人頭地，或許還可以將爲我母親求情，讓陛下赦免我母親的罪過！
雪家不爲我母親求情，我不怪你們，因爲不管是你母親還是妻主，她們都是正直不阿之人，不會徇私，而且她們給了我安穩的生活，給了我未來的希望，我不怪她們，我只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去努力，即便不成功也算是盡了我這個做兒子的孝心，可是如今，什麼也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大公子，我如何能夠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