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銘歆今日早朝之後便告了假直接回了家中,因爲幾日前蒙家派人送來書信說蒙家家主將會攜蒙家主夫以及嫡女蒙君怡的正夫進京,所以她特意告假在家準備迎接三人。
傍晚時分,下了一整日的秋雨暫歇,兩輛四輪馬車緩緩停在了莊家大門前停了下來,前面的那輛馬車上走下了一箇中年女子,後面的馬車則下來一個年輕的男子,隨後那那年輕的男子便從馬車內攙扶出來一箇中年男子。
那中年女子大約四十來歲,一身錦繡華衣,面容嚴肅,一雙黑眸透着銳利的光芒,眸光低沉,雙手負在背後,帶着幾分上位者的氣勢,該是一家之主。
而那中年男子亦是一身華服,但是臉色卻顯得有些蒼白,神態也似乎不怎麼好,但是身上的氣質卻也先是他大家的出身,此時他的目光正看着身邊的女子。
而那年輕男子則是面帶恭敬,雖然看那穿着也是位主子,但是看那謙卑恭敬的模樣身份應該低於年紀較大的女子和男子。
隨後下人前去知會門房主人的身份。
那門房得知客人的身份之後立即派人去通知正廳內等候的主子,隨後立即打開中門迎接。
莊銘歆聽到了下人的通報之後立即趕至大門迎接,見了那中年女子之後,便立即行禮道:“見過母親,父親。”
那中年女子正是蒙家的當代家主蒙月華,而她身邊的中年男子正是蒙家家主的正夫,如今蒙家的主夫,攙扶着他的年輕男子便是蒙家嫡女的正夫。
“嗯。”蒙月華淡淡地應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而蒙家主夫也只是冷淡地點了點頭。
而蒙家的少主夫則是一直依着規矩低着頭,保持沉默。
莊銘歆自然感覺到了兩人的冷淡態度,卻不以爲意,言語恭敬地將三人請進了大廳。
入座之後,莊銘歆便寒暄道:“母親,父親一路走來可順利?”
“還好。”蒙月華淡淡地道。
莊銘歆笑道:“我已讓人收拾好客房,母親和父親一路勞累,不如先到客房歇息,晚上我再設宴爲母親父親洗塵?”
雖然蒙君怡在京城任職,但是多數是宿在軍中,也未曾將正夫帶來京城,因而蒙家並未在京城置辦宅子,雖然有一間別院,但是蒙家家主住那卻是不太合適,所以莊銘歆早便讓人準備好了客房。
蒙月華沒有表態。
倒是一直一臉冷淡的蒙家主夫卻開口問道:“怎麼不見你正夫?我們兩老這般老遠地趕來,怎麼說他也該出來見見禮,難不成嫁了人便忘了自己的母家?”
莊銘歆淡淡笑道:“醉兒如今身子重,今日又下過雨,因而我便讓他先留在房中,待晚膳之時再前來拜見母親父親。”
蒙家主夫聽了她那一聲醉兒之時,面容瞬間緊繃了起來,若非當了這般多年的蒙家主夫此時他定然勃然大怒。
“既然身子重那便不要隨意走動。”蒙月華眸光掃向自己的正夫,“我們也會在京中待上一陣子的,有的是機會相見。”
蒙家主夫自然明白自家的妻主是在警告自己,心中再如何不甘也得忍下來,垂下了頭沒有在說話。
蒙家少主夫連忙打圓場,“母親,父親的臉色不太好,該是累着了,不如孩兒扶父親先去客房休息。”
他是蒙家的少主夫自然知曉其中的內情,而同樣身爲正夫他自然是幫着蒙家主夫的,哪一個做正夫的看見自己嫡出的兒子被人換了身份淪爲了庶子還能夠保持平靜的?
蒙月華點了點頭。
莊銘歆隨即讓管家親自領兩人去客院。
蒙家主夫也嚥下了滿腹的不甘和怨憤,讓女兒的正夫攙扶着他往客院走去。
在蒙家正夫離開,莊銘歆便道:“母親若是不累,不如我們去書房談吧。”
蒙月華點頭道:“也好。”
兩人隨後便往書房而去。
待下人上了茶退下之後,莊銘歆便開口道:“母親這趟進京可是爲了水家一事?”
三大世家雖然在大周根基深,但是卻並沒有多少族人在京中任職,蒙家也就只有蒙君怡一個人在京中任職,其餘的都只是一些地方小官,而且職位也不高,頂多是成撐場面罷了,而莊家和蒙家的情況也差不過,京中也就只有她一個人,至於柳家的情況卻更加的差,直系之中並沒有一個在京中任職,只有一個偏系的柳靜任兵部尚書,只是柳靜似乎與柳家如今的家主不怎麼和睦,也沒有提攜族中的後輩,就這點而言,三大世家中,柳家一直被莊蒙兩家壓着,再加之柳家與莊蒙兩家過去的某段恩怨,讓柳家儼然被莊蒙兩家孤立,但柳家能夠坐上三大世家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好惹的,所以這些年莊蒙兩家雖然一直壓着柳家,但是卻沒有能力將其吞掉,自然,便是有這個能力,當時的先帝也未必會允許。
三大世家在朝中的人不多這也是爲了大周立朝近百年都沒有動過三大世家的原因之一。
三大世家勢力雖然不容小覷,但是卻沒有威脅到皇權。
“陛下冊封蒙家男子爲豫君按理我是該進宮朝賀的,只是前些日子族中事務繁忙,所以便耽擱了,如今得空便進京一趟。”蒙月華畢竟是身居高位慣了。
便是面對莊銘歆的坦白也沒有直言以對,雖然蒙家一直與莊家交好,但是卻也不是什麼都可以攤開來說的,而且如今嫁入莊家的也不過是蒙家的一個庶子,便是披着嫡子的身份他還是庶子,雖然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但是難免莊家不會心生嫌隙,更要緊的是,她的那個庶子性子甚是軟弱,不一定能夠保得住自己的莊家主夫身份。
蒙月華也知曉莊銘歆對如今的正夫很好,但是也清楚她這般做也不過是爲了維護住蒙莊兩家的顏面。
當初先帝下了這道密旨之時,她真的以爲先帝是想下手對付蒙家和莊家,但是卻不想最後發展到了這一步。
雖然如今豫君是以庶子身份進宮的,但是也是成了陛下的君侍!
自大周立朝以來還是頭一個三大世家的男子進宮爲君侍。
若是能夠抓住這次機會,蒙家便不僅僅只是三大世家。
蒙月華之前並沒有在永熙帝登基之後立即進宮,那是因爲那時京中情況尚未明顯,永熙帝的帝位還未坐穩,若是這個時候她進京難保不會讓蒙家成爲永熙帝的棋子。
然而如今不同,可以說擋在永熙帝面前的一切障礙都已經出掉了,而且如今京城之中,並沒有盛極一時的家族存在,若是蒙家這個時候進駐京城,那定然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水氏一族隕落,鳳後水氏的位置遲早不保,雖然豫君是庶子出身,但是也並非沒有資格坐上鳳後之位。
她進京的路上也聽聞了有大臣奏請永熙帝廢后。
莊銘歆對於蒙月華的防備並沒有多大在意,她在她面前坦白那是至於晚輩對長輩的敬重,而且她所籌謀的這件事也對莊家有好處,“母親的心意我明白,只是這件事恐怕沒有這般容易成功。”
蒙月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那提議陛下廢后的大臣可是你安排的?”
莊銘歆沒有回答,“水韻雲謀害陛下犯下滔天大罪,鳳後水氏最爲罪臣之子的確沒有資格再坐鳳後之位。”她垂了垂眼眸,“但是宮裡面卻還有一個宸皇貴君。”
蒙月華蹙了蹙眉頭,她自然是知曉這位宸皇貴君,“若論身份這位宸皇貴君雪氏的確勝了豫君一籌,只是他的名聲卻不太好。”
莊銘歆自然知曉蒙月華所指的是哪一件事,但是蒙月華對於這些事情也不過是道聽途說,也瞭解不深,“陛下不會願意有人再提及那件事的。”
“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們用這件事打擊那宸皇貴君只會惹陛下震怒得不償失?”蒙月華蹙眉道。
莊銘歆點頭,“我也算是和陛下相處過一段日子,從某種程度來看,宸皇貴君是陛下的底線。”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先前水韻雲便曾經利用宸皇貴君來穩固鳳後的位置,然而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
蒙月華饒是經歷了不少風雨但是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訝然,“你是說水家的落敗便是因爲水韻雲對宸皇貴君下手?”
水韻雲謀逆這事尋常人自然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但是如蒙月華這等老謀深算之人豈會看不出其中的玄機,但是她也不過是認爲是永熙帝是爲了穩固自己的權利在肅清障礙罷了,卻不想居然還有這一層秘密!
然而若是這般,那豫君定然是贏不過那宸皇貴君的,若是真的要扶豫君上位,那便只有一個辦法……
莊銘歆見蒙月華不說話,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她的心思,心裡不免生出了幾分憂愁,“有件事我一直未曾告訴母親。”
蒙月華沉眸道:“什麼事?”
莊銘歆沉吟片刻,“當日醉兒心中所念之人便是陛下。”
“什麼!?”蒙月華猛然站起,一向嚴肅的面容也不禁譁然變色。
當日那纏着她嫡子的江湖女子竟然便是如今的永熙帝?!
這怎麼可能!?
蒙月華也是暗中見過那女子,也不過是一個江湖浪女罷了,怎麼可能是當今聖上?!
猛然間,蒙月華想起了當初接到先帝賜婚旨意之時她曾經讓人打聽過當時還是十六皇女的永熙帝,而打聽得來的消息之上也提過她曾經常年在外遊歷……
這……
蒙月華不禁生出一絲後怕,若是當日她對她下了手,如今蒙家怕是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陛下可知曉當日醉兒與她斷絕關係的原因?”蒙月華震驚過後立即問道,當日她以她的性命和自家正夫的性命做要挾,強迫兒子和那女子斷絕關係,如實她知曉這件事,怕是對蒙家心生怨懟!
莊銘歆搖了搖頭,便是並不知曉,“不過豫君進宮之後,陛下對他尚且不錯,應該還是念着舊情的。”
“舊情?”蒙月華隨即捕捉到了這個詞語,“若是陛下對陛下與豫君仍有舊情,那後位一事也未必沒有可能。”
莊銘歆卻沒有她這般有信心,“最近雪家的人都非常謹慎,我們暫且還是莫要太過張揚的好。”
蒙月華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過幾日我便領着正夫進宮參拜豫君。”
“豫君一定會高興見到母親父親的。”莊銘歆順勢將話題岔開。
蒙月華也沒有繼續方纔的話題,便與莊銘歆說起了一些閒話,主要是圍繞莊家正夫腹中的孩子,雖然那孩子不是嫡子,但是如今他既然成了莊家的正夫,也是維繫蒙家和莊家世代友好的紐帶,她自然要多放一些注意力。
莊銘歆微笑地一一應答蒙月華的話。
……
莊家客苑內最大的院子中,蒙家主夫在莊家的下人退下之後便沉下了一張臉,那眼神更是瘮人。
饒是常年在蒙家主夫身邊伺候的蒙家少主夫也不禁心頭一驚,然而能夠坐上蒙家嫡女正夫位置的男子自然不簡單,因而他很快便平復下心情,聞言勸慰道:“孩兒知曉父親心中怨憤,但是事情已然成了這樣,若是父親再繼續這般怕是隻會惹母親生氣,而且,如今醉兒也貴爲陛下的豫君,身份比之莊家正夫還是有過而無不及,父親何必再爲那個下作之人而動怒呢。”
他不得不驚歎妻主的這個弟弟運氣真的不是一般的好,本來之前他鬧出那般不要臉的事情這輩子該是毀了方纔對,只是沒想到那莊家的少主一開始居然還說不介意,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母親卻讓那庶出之子代嫁。
丟掉了好姻緣和嫡子的身份他以爲他怕是這一輩子估計只能嫁一個小門小戶,要不就是成爲側室,但是卻想不到一道聖旨將他送進了皇家,而且還步步高昇成爲陛下的君侍!
蒙家主夫如何不知,但是想着兒子的東西被那下作的庶子給佔去了心裡終究是不舒服,而且如今兒子能夠貴爲陛下的豫君那是因爲兒子運氣好,若是如今即位的不是當時的十六皇女,那兒子便只會是一個小小的侍君,皇家的侍君外人聽起來是富貴,但是在後院中也不過是一個伺候正君側君之人罷了,比下人好不了多少!
蒙家主夫並不清楚讓庶子代替嫡子嫁入莊家是先帝的旨意,只是認爲妻主是因爲兒子當日的一時糊塗再加之如今莊家正夫的生父在妻主面前吹了枕邊風,所以方纔會鬧出這般一出荒謬的代嫁!
蒙家少主夫見蒙家主夫還在生氣,便只好繼續勸下去,而這一次倒是加了幾分提醒的意味,“而且爲了豫君着想,當初先帝下旨讓嫁入十六皇女府的人可是蒙家的庶子,若是父親繼續鬧下去而被別人發現豫君其實是嫡子的話,那便是欺君大罪!”
果然,蒙家少主夫這話一出,蒙家主夫的臉色頓時一變,隨即便道:“我知道了,往後這件事我不會再提!”
其中的利害關係他豈會不明白?!
只是他始終是心有不忿罷了。
“只是若是醉兒還是嫡子,此時怕也不僅僅只是一個豫君!”
豫君不也只是一個側室?
而且上頭還有一個皇貴君壓着!
蒙家少主夫不由得失笑,“父親,若是醉兒還是嫡子的話,那今日豫君便不是他了。”他是氣糊塗了吧?
“我自然是知曉!”蒙家主夫氣惱道,“不嫁入皇家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在蒙家後院中打滾了二十多年自然知曉豪門大家的後院的日子是多麼的難過,世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後宮?
若是可以,他情願兒子還是當他的莊家正夫,至少他是正夫,後院是他說了算,而莊家念在蒙家的關係也不會虧待兒子,可是如今,兒子進了後宮,還是庶子的身份,處處不如人,處處受人壓制,這樣的日子豈會好過?!
蒙家主夫雖然當日也是狠心斷了兒子的情緣,但是他那般做雖然是受了妻主的意思,但是說到底他還是爲了兒子好。
蒙家少主聞言,頓時大驚,若是這句話被外人聽見了,定然會認爲蒙家對皇家不敬,他正欲說話提醒蒙家主夫之時,卻聞房門猛然被人推開,隨即看見蒙家主一臉震怒地走了進來。
他連忙行禮:“見過母親。”
蒙月華方纔也在門外聽見了蒙家主夫最後的那句話,連蒙家少主夫這個晚輩都聽出了不妥,她自然也聽得出來,因此方纔動了怒。
蒙家主夫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驚慌地看着自家妻主。
蒙月華揚手讓蒙家少主夫退下,在後輩面前責罵自己的主夫只會丟自己的臉面。
蒙家少主夫自然明白這意思,行了一禮便連忙退下,只是方纔走出房間不久便聽見了裡頭傳來了一聲摔打茶杯的聲響,他心中一凜,隨即微微嘆了口氣,父親也真是的,如今的結果已然是最好的了,爲何還要一直惹母親生氣。
不過這件事卻不是如今他最關心的,他這一趟進京最要緊的一件事便是懷上一個嫡女!
蒙家少主夫是兩年前進蒙家的,只是成婚後不久妻主便回了軍營,而且並未帶他進京,這兩年來妻主回來看他的次數那是十隻手指也數的清的,更讓他氣極了的是妻主一年多前在京城這邊的別院納了一個侍夫,而那侍夫前不久生了個庶子,雖然是庶子但是畢竟是比他先有了孩子。
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般紮在了他的心裡!
也是因爲這樣此趟母親進京方纔會帶上了他。
蒙家未有孫輩的嫡女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
莊銘歆送了蒙家家主到客苑之後便被自家正夫的貼身小侍給請到了正房,當她看見自家正夫那蒼白的面容之時,不禁皺緊了眉頭,聲音也不禁惱怒起來,“我不是讓你好生歇着的嗎?!”
莊家正夫見妻主動怒臉色更是難看,“我……”
他知道自己憂心會傷到孩子,但是他的心真的很慌,出嫁之前主夫那冷漠的話不斷地在他的耳邊迴響。
原本在蒙家之時,他們這些庶子便怕極了主夫,再加之後來他還奪了主夫所出嫡子的好姻緣,主夫豈會繞過他?
出嫁那日,主夫在他的耳邊狠絕地警告他說便是他嫁進了莊家他也一樣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如今他居然來了,他豈能不怕?
莊銘歆看着自家正夫這般既是生氣也是無奈,世家之中如何調教庶子的她很清楚,家中的庶子也是這般懼怕父親,也正是因爲這樣,在成婚之後她便立即將他帶來京城,就是擔心他適應不了莊家老宅的生活,而父親對於他庶子的身份也是很不滿意,若非有母親壓着,父親怕是會把他給吃了!
他一直以爲庶子嫡子之於她並沒有多大的影響,便是如今的正夫生性懦弱了些,但是隻要她好生護着,不讓後院的骯髒事情影響到他,待生下嫡女之後好生培養,也是可以教出一個好繼承人的,然而如今,她見了莊家正夫這般,頓覺非常無力。
“如今你已經是我莊銘歆的正夫了,便是蒙家主夫再如何不待見你,也不敢對你如何,你這般驚慌做什麼!?”
她壓低了聲音道,但是因爲她本就是動了怒,便是此時壓低了聲音還是驚到了莊家正夫。
這般一驚一嚇的,莊家正夫的臉色更加的不好,身子也開始搖晃起來,若非莊銘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此時他定然摔在了地上。
莊家正夫臉色蒼白如雪,雙手護着隆起的腹部,不禁叫喊起來,“妻主——”
莊銘歆見狀,頓時臉色大變,連忙喝道:“來人!”
正房隨即亂成一團。
……
蒙斯醉並不知曉莊家的情況,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正謀劃着的事情,便是他知曉了此時也沒有心思去管。
此時他正在朝和殿中候着,一刻也不敢離開。
雖然太醫說鳳後之所以暈倒是因爲受了過大的刺激,還有多日來鬱結在心,只要好生靜養就不會有大礙,但是他還是無法放心離開。
如今水家落得如此下場,鳳後如何能夠安心靜養?
而且,他還懷着陛下的孩子!
鳳後暈厥的消息傳到他耳中的時候已然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候他正在自己的寢宮中處理後宮的事情。
如今掌管後宮的人雖是皇貴太君,但是皇貴太君根本便沒有多管,而他也不敢讓皇貴太君勞累,因而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管着。
鳳後雖然被禁足,但是朝和殿的事情他也未曾有過絲毫的怠慢,各種供應皆是比照鳳後該有的分例,還交代太醫院小心照顧鳳後腹中的皇嗣,所以當他聽聞鳳後暈厥了的消息之後,頓時驚了一驚,生怕是自己哪裡疏忽了方纔會導致這一次的事情。
他很清楚一個男子若是失去了母族的庇護,又失去了妻主的憐愛,那在後院中怕是步步艱辛,更何況如今是在後宮,他擔心自己哪裡沒有照顧的到方纔會讓鳳後受到了傷害。
於是他便匆匆忙忙趕去朝和殿。
雖然從翊侍君口中得知了這次的事情與他沒有關係,但是如今人人皆知他越過了皇貴君協助皇貴太君管理後宮,若是鳳後這個時候出事,便是真的不是他的錯也脫不了干係,還有如今朝中傳出的廢后傳聞,更讓他心中不安。
蒙斯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最近總是這般的心神不寧,便是處理起後宮的瑣事之時,也感覺到吃力,原本這些事情他該是可以輕易勝任方纔對,然而最近他總是覺得力不從心。
蒙斯醉不敢離開朝和殿一步,雪暖汐更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了水墨笑的牀邊,便是晚膳也是在牀邊吃得,像是生怕他這般一走,司慕涵便會下手害了水墨笑腹中的孩子似的。
司慕涵見了這一情形,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這孩子的確不是她所期待的,但是她還不至於動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之前那般說也不過是一時氣話罷了,而事實上,若是水墨笑真的不願意生下這個孩子,她也的確沒有法子強迫他!
而且,一個孩子若是母親父親都不期待他的出生的話,那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未必是一種福氣。
雪暖汐根本便不願意聽司慕涵的解釋,而且一見她靠近水墨笑便像是個瘋子一般不管不顧地將她趕走,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那般任性妄爲的模樣。
朝和殿的宮侍見了這般情形,個個嚇的渾身直哆嗦,生怕下一刻就會被拉出去滅口一般。
蜀羽之本是對水墨笑生出了許多怨懟的,但是此時見了水墨笑便是昏厥了躺在牀上,面容也是那般的不平靜,心卻也軟了下來。
當日若是陛下也遷怒於他,或許他比如今的水墨笑更慘。
雖然他怨着水墨笑當日的行爲導致了蜀家的那般下場,但後來一想,便是當日瑞王沒有因爲瑞王正君下毒禍及先帝一事而造反,陛下登基之後,瑞王怕是也會如寧王一般,不會善罷甘休,若是這般,瑞王的下場或許更加的慘,而蜀家也未必能夠保存性命返回原籍。
是福是禍,一時間他也無法判斷。
只是如今水墨笑這般也算是得到了懲罰!
蜀羽之忽然想起了日前曾經問過永熙帝蜀家的情況,但是卻一直沒有消息,之前因爲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沒有再詢問,或許他該尋個機會問問陛下了。
見了水墨笑這般,他更是想念遠在他方的母親。
朝和殿正殿的寢殿內,宸皇貴君、豫君和翊侍君各佔據一處安靜地守着牀上沉睡的男子,這個消息傳出了朝和殿後,卻變了味道。
大家皆是以爲宮裡面的三個主子擔心鳳後會誕下嫡皇長女而翻身所以方纔會一直守在朝和殿尋機會不着痕跡地除掉鳳後腹中的孩子。
永熙帝聽聞了這樣的傳聞之後,當即下旨內務府杖斃了幾個多嘴多舌的宮侍,壓下了這些傳聞。
……
皇貴太君得知了朝和殿內之事之後,不禁嘆了口氣,雖然他心中是恨極了水墨笑,但是對他腹中的那個孩子終究是狠不下心來。
薛齊見了皇貴太君這般神色,不明事情經過的他以爲皇貴太君是在擔心鳳後腹中的孩子,便勸慰了幾句。
皇貴太君看着眼前刻意討好自己的孩子,心中又是嘆了口氣,那日薛族長領着薛齊進宮給他請安,他本是不想留下薛齊的,但是薛齊卻跪在了地上說是一定要留下來伺候他,當時他本是不想同意的,這後宮從來不是好歸屬,然而這時錦兒卻提醒了他一件事。
薛族長之所以帶齊兒進京無非是想讓他討自己歡喜,若是他不留下他,怕是他在薛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雖然他已然和薛族長分開了三十多年,但是當日薛族長的性子如何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最後他還是將齊兒給留下來,想着之後再給他尋一門好親事,只是這孩子自從回了一趟薛家之後,便又回到了之前那般戰戰兢兢的模樣,甚至擔心他再度讓他離宮,更是使勁了全力討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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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讓他這個做長輩的更加的愧疚。
薛家如今被旁支掌控,姐姐這一脈的後人過的怕是都是如齊兒一般!
薛齊見皇貴太君一直盯着自己看以爲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便神色慌張地問道:“皇貴太君,可是齊兒做錯了什麼了?”
皇貴太君嘆息一聲,搖頭道:“你沒有錯。”錯的人是他。
若不是他這般多年對姐姐的後人一直不聞不問,他們也不至於過的這般的慘。
他握起了齊兒的手,“孩子,不要怕,往後呆在本宮身邊,本宮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辱到你!”
只是他說完這一句話,神色便愣了一下。
這句話當年先帝將涵兒過繼給他之時,他也曾經給她說過,而且也做到了……
薛齊沒有注意到皇貴太君的失神,只是驚喜地道:“真的?皇貴太君不會再趕齊兒走?”
“不會!”皇貴太君斂了斂思緒,正色道。
薛齊喜極而泣。
皇貴太君看着眼前歡喜不已的薛齊,心中想的卻是交泰殿內的永熙帝,若是他跟她說,他願意放下心中的心結,接納她生父的存在,她是否也會露出這般欣喜和孺慕的表情?
……
泰陵
天方纔微微發亮,蘇惜之便已然起來開始親自打掃隆恩殿。
自從蘇惜之爲先帝守陵那一日開始,他便親自親自負責隆恩殿的一切打掃事宜,雖然他是以宮侍的身份前來爲先帝守陵,但是他畢竟是先帝的貼身宮侍,身份比一般宮侍要貴重的多,這等事情本是不該由他來做的,但是他卻堅持攬下了這些事情,便是夜太君到了泰陵後親自勸了他,都沒有勸服,只能一直由着他。
如今的泰陵內守陵的人並不少,便是瑞王一門便又上百人,只是她們都在泰陵的另一邊,雖名爲守陵,實際卻是軟禁。
因而隆恩殿這邊依舊安靜非常,尤其是如今這個時辰,更是添了幾分陰森氣息。
蘇惜之卻恍若未覺地專心打掃了地上的灰塵。
忽然間,一道人影從微掩的大門正殿竄了進來,最後停在了蘇惜之的面前,速度之快簡直可以讓人以爲她不是人而是正欲趕回鬼門關的陰魂。
但是定睛一看,在殿內燭火的照耀之下卻是有影子的。
這是人。
而非鬼。
而且還是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黑衣,大概三十來歲,眉宇間竟是與先帝有幾分相像。
然而,當蘇惜之看清了眼前之人之時,那神態卻是比見到了鬼更加的驚恐。
女子卻絲毫沒有在意蘇惜之臉上的驚恐,溫柔笑道:“惜之,我回來了。”
蘇惜之手中的掃帚倏然掉落在地上,身子漸漸地僵硬了起來……
……
恰在此時,莊家大宅正房內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哭聲,莊家正夫早產誕下一個女兒,父女平安。
大廳內的莊銘歆得知這個消息,擔憂了一整夜的心終於放下了,而一旁的蒙家家主心中一直提着的大石也放下了,帶有蒙家血脈的莊家嫡女誕生了,那蒙家和莊家之間的關係便再一次穩定地傳下去。
而客苑內的蒙家主夫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卻是恨的咬牙切齒!
他本以爲以這個下作的東西孱弱的身子早產是熬不過的,沒想到他居然熬過了而且還平安生下了一個嫡女!
他生下了莊家的嫡女,那便是意味着他在莊家的地位穩固了!
這個下作的東西居然這般的好命,他如何能夠不恨!
……
水墨笑一直昏睡了整整一夜都沒有醒來,雪暖汐三人便一整夜都守在了朝和殿中,而交泰殿內的永熙帝得知了這件事也是一夜未曾睡好,只在早朝之前和衣小眯了會兒便趕去上朝。
朝和殿內
雪暖汐一夜未睡但是卻並沒有絲毫的疲憊,一直盯着水墨笑,彷彿要等到了水墨笑醒來之後他方纔願意休息。
綠兒見天色已亮,便再也忍不住開口勸自家主子,“主子,不如休息一會兒吧,奴侍在這裡守着,若是鳳後醒了,奴侍便立即通知你。”
雪暖汐看了他一眼,“不用,我不累。”若是她真的要害水墨笑肚子裡的孩子,綠兒是擋不住的。
“可是……”綠兒正欲繼續道。
雪暖汐卻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你去太醫院再請御醫過來,怎麼水墨笑都昏睡了一整夜了還不醒?”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御醫說了服下安神藥之後便會這樣的。”綠兒說道。
雪暖汐瞪着他,“你到底去不去!”
綠兒見主子動怒,只好領命前去。
在綠兒方纔走了沒多久,一直沉睡着的水墨笑有了醒來的跡象。
雪暖汐見狀立即焦急喚道:“水墨笑?!水墨笑?!”
一旁的蒙斯醉和蜀羽之也掃去了疲憊,急忙走了過來。
水墨笑眼皮動了動,最後緩緩地睜開。
雪暖汐見他真的醒來,便更是焦急地喚道:“水墨笑?你是不是醒了?”
水墨笑睜開了眼睛,眼神卻是迷茫。
“鳳後可是還有不適?”蒙斯醉也開口問道。
水墨笑眼珠子轉了轉,掃視了眼前的三人一遍,卻還是迷茫。
雪暖汐見狀,便道:“你是不是擔心涵……不,陛下會來害你腹中的孩子?你不要擔心,我把她給趕走了,我不會讓她傷害你的孩子的,不,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孩子!”
水墨笑的目光定在了雪暖汐的臉上,慢慢的,昏厥之前的記憶緩緩地回到了腦海中,心猛然刺痛起來。
雪暖汐見水墨笑神色開始染上了痛苦的痕跡,便更加焦急地嚷着讓宮侍請御醫。
蒙斯醉見狀便也焦急起來,轉過身起步想要親自去看看御醫來了沒有,然而他方纔走了兩步,便覺一陣眩暈襲來,身子搖晃了幾下,又覺眼前一黑,隨即便暈倒在了地上。
雪暖汐和蜀羽之見了這情形,頓時驚呆了。
蒙斯醉的貼身宮侍憶古神色驚慌地攙扶了主子,“主子你怎麼了?主子?”
雪暖汐和蜀羽之也連忙喚人,“來人!”
寢殿外的宮侍急急忙忙走進來,將蒙斯醉攙扶在了一旁的榻上。
恰在此時,綠兒領着御醫進來。
雪暖汐便立即讓御醫爲蒙斯醉診脈。
然而當御醫將診脈的結果說出來之時,寢殿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豫君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