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 景言都跟着這個精力極度旺盛,甚至不能閒下來一刻的富家女。她如同花蝴蝶一般四處飛舞,折騰的景言也是一天連口水都沒辦法好好喝完。
眼下那個富家女正跟第N個陌生男子在這間高雅的咖啡廳裡喁喁調情, 說道開心處還會哧哧發笑。而景言則是隻能強忍着腹中的飢餓感, 坐在鄰桌慢慢喝根本就是折磨的咖啡。
因爲富家女的粗心大意, 她甚至不用很注意自己是不是會被發現。所以跟久了, 實在是有些百無聊賴。
“景言?”一聲悅耳的問話在景言擡頭之後停住, 換上了溫和的語氣,“你好,好久不見。”
眼前是不再蒼白憔悴的江予暖, 明眸皓齒,氣質動人。景言沉默了一下, 也微笑, “你好。”
“可以聊聊嗎?”江予暖問的很禮貌, 似乎從沒有把景言過去的行爲放在心裡。
景言看了看仍舊談笑風生的富家女,禮貌地拒絕, “我在工作,有什麼還是改天說吧。”
“只有幾句話,我想你不會想再見我的。”江予暖在她對面坐下,不算強勢,但是很堅決。
看看富家女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景言只有隨意地向後倚靠, “那隨便你吧。”
“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
“如果你只是要問這些, 那麼我可以給你肯定的回答, 我很好!”
江予暖沉默了很短的片刻, 才緩緩道:“其實我本來不該說有些話的。”
“那就不要說了。”景言淡淡的說。
“我覺得欠你一個解釋。”江予暖堅持說完,“其實我和啓哲後來什麼都沒有, 我痊癒以後一切都說清楚了。現在我們只是朋友。當初他離開,不是爲了我,你們之間一直有誤會。”
“該說的那時候就說完了,我和他分開也不是爲你,你不要想太多。”
“無論如何當時我都給你們帶來了困擾,我一直覺得自己欠你一聲真誠的對不起!”
“那時候我對你態度那麼差,你還覺得自己對不起我,是你太善良還是你太虛僞呢?”景言要笑不笑。
“今天無論你用什麼樣的話激我,我都不會生氣,有些事情我是一定要說的。”江予暖雖然有些不悅,但還是堅持要說。
“那麻煩你快些。”景言已經近乎無奈。
“其實去英國沒多久,啓哲就後悔了,他大概是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他託人找過你,可是你消失了。當時他爸爸一直在阻撓,關於你的一切信息也被抹掉了,他每一次找你都很艱難,所以我認爲你應該知道。”
“現在我知道了!”腿有些麻,景言換個姿勢,一邊不耐煩地看一下窗外。
“你不知道!那時候你全無線索,他擔心的幾乎要瘋掉,用盡了一切辦法找你。可是原本你住過的地方,上過的學校都沒有了你的任何資料。他甚至辦好了手續要回來找你!”
“你說這些事,是想讓我覺得感動嗎?”景言聳肩笑笑。
“我是想問你一句,爲什麼?”江予暖的神色漸漸嚴肅,“你只知道覺得煩,讓他拜託去找你的人帶回你說永遠不想再見他,讓他不要煩你的話!你知道他在聽到那些話之後有多絕望!”
景言心下震驚不已,臉上卻沒有顯出什麼特別的情緒,“說完了嗎?”
“沒有!我還沒有說完!”江予暖終於剋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提高了音量,“他聽了那句話後,整整一個月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那一年都像行屍走肉一樣的活着。除了學習看書根本就不和任何人交流,每個人看着他那時候只知道學習的樣子都會不忍心,你知道嗎?”
忽然覺得冷,一直冷到心裡,原來還有這麼多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從那以後,他想知道有關你的消息,又不敢打擾你。所以國內的所有新聞他每天都看。你喜歡唱歌,他甚至連那些選秀比賽也會看!我不知道你怎麼可以那麼殘忍,你們喜歡彼此不是嗎?本來不想這麼激動的,很抱歉我控制不了,打擾了!”江予暖深深吸氣,起身離開。
景言一直坐在那裡,久久不能回神,她不知道,那些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她根本就什麼也不知道……
她所有的生活痕跡都消失了,她曾輾轉地讓人告訴他不要再打擾她,永遠不想再見他……所以他那一天會說,以爲她不想見到他……
結束了任務,景言就一直有些失神。直到走到呈天大廈樓下,她才恍然發覺,自己感覺需要可以讓自己心情安定下來的力量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會想到洛維。大概是他給了她最多的安心吧。
可是,原本沒有任何遲疑的倚靠,這一刻卻忽然有了一絲隱約的不安。江予暖不會撒謊,所以在安啓哲離開後關於她的所有信息應該是真的消失了,所以他找不到她,輕易地被誤會擊潰。
她不願意去那樣猜疑洛維,因爲自始至終他一直都很隱忍,甚至到了她都感動的地步。可是現在她的心緒是亂的,不適合去見他,她想要更堅定一些,再也不會動搖。
“咦,景小姐!來找洛sir啊?”祁曉走出大廈,笑眯眯地問。
“沒有,只是經過!”景言笑笑。
“嗯,洛sir最近在忙一個重要的case呢!我們整個部門現在都是嚴陣以待啊,你現在上去估計他也沒時間陪你。”祁曉說起工作忍不住苦臉一笑。
“對了,我想問一下,上次那個婚戒是在哪裡買的啊?”景言不想讓洛維知道,打算自己把戒指買回來充數。
“啊?洛sir怎麼那麼純情啊!居然還害羞?”祁曉愣了一下,忽然就噴笑,“他是不是一直都沒告訴你啊!你誤會了,那個婚戒是他跟一個挺有名的婚戒設計師定做的,我那次就是幫他去拿戒指而已!”
聞言,景言的心陡然一沉。原本應該感覺甜蜜萬分的事情,卻因爲她遺失了戒指而變得有些複雜。
“對了,你不要怪我八卦啊,其實我是真的特別好奇,像洛sir那樣的超級冰山究竟有沒有甜言蜜語的時候啊?”祁曉神秘地衝景言眨眨眼。
“呃……”景言是真的被難住了。
“其實是上次有天中午我陪洛sir招待客戶啊,好像是在和平路的哪一家飯店吧。當時我們往二樓的包廂走啊,結果洛sir忽然就停了一下,他那個人工作起來很少會因爲旁枝末節分心的,我一時好奇就看了一眼,結果當時原來是你正和別人走進大廳呢!哇塞,我那可是頭一次見到洛sir有那樣的眼神啊,他看你的時候好專注好有感覺啊!而且他真的太純情了,我問要不要跟你打招呼,結果他還假正經就轉身走了,還教訓我工作時間走神……”
“哦……”
祁曉還在語調歡快地興致勃勃講述,景言卻一時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只剩下滿滿的震驚。按照祁曉的說法,洛維那天看到的就應該是她和安啓哲!
他早就知道他們見過面了,可是當她晚上回去他卻一個字都沒有提起,甚至沒有一絲的不正常。他依然專注埋頭工作,依然和他逗趣調侃,依然對她關懷備至。
可是她不知道他心裡是怎樣的難受,他一直都清楚安啓哲在她心中的位置,所以在得知他回來的那一夜她那麼失常。可是她只是因爲貪戀眼前的平靜生活選擇了隱瞞,甚至自己沒有忍耐住去見了安啓哲也不曾對他說起。
在他對着她微笑的時候,在他等着她吃晚飯的時候,在他溫言體貼地要她好好休息的時候,心裡又是怎樣的感受?那個夜裡他一直都沒有睡,是真的工作那麼忙,還是因爲遇見她和安啓哲見面又得不到一個應有的坦誠而難受到無法入睡?
最後一絲疑慮也被內疚所取代,景言對祁曉叮囑,“我就不去打擾他了,你幫我告訴他,晚上我等他吃飯!”
“好的!”祁曉爽快地答應。
景言是跟徐航請假早些下班的,她特意去菜市場買菜,然後自己做飯等着洛維回來。其間她也想了很多,猶豫着是不是應該坦承所有的一切,然後結束這種糾結的心情。
上一次去見安啓哲的時候她已經決定,如果自己不能有一個平和的心態,就不會再去見他。無論如何他們之間都已經成爲過去,而她不會讓那些記憶成爲現在的牽絆,即使她的心裡還會有些牽念,也絕對不會爲此影響到和洛維之間。
開門的聲音響起,景言忙收回了思緒,將最後一盤菜放在桌上,對進門的洛維露出笑容。
“女鬼,這麼殷勤真不像你啊。”洛維見她這個樣子只是狐疑地地挑眉。
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但是景言聽着竟只覺得內疚萬分。自己對他的付出從來都是那麼少,即使是確定了自己要和他一起走下去以後,也還是如之前般始終在他面前任性自我,永遠是耍賴多過溫柔,鬥嘴多過纏綿。
她總是覺得他們已經成熟,不再需要像小女生一般刻意去做一些甜蜜的舉動來讓他開心。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試過去做,又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期待着她能有些體貼甚至肉麻的行爲呢?
景言猶自沉浸在思緒裡,一擡眼就發現洛維已經走到身前,他調侃着,“你真是越來越小氣了,連玩笑也開不起,說幾句就不吭聲了?”
“是啊!我現在發現比不過你的毒舌,反倒是不說話你會緊張!”景言回過神,忙俏皮地衝着他皺皺鼻子。
“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頑固的女鬼開始自省,發現她對我的關心不夠?”洛維在桌邊坐下。
心忽然就一沉,景言發現自己幾乎是要鼓足勇氣才能跟洛維說起她要坦誠的話,“那個,我——”
“對了,我吃過飯還得會公司,企劃還沒有做完。”洛維已經徑自開始吃飯。
“既然這麼忙還趕回來幹什麼?”景言有些歉然。
“祁曉說你說的,我想正好有份文件在屋裡,所以就回來拿了。要是你有事也等等吧,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洛維邊吃飯邊不經意地說。
心頭一軟,景言看看他眉宇間難掩的疲憊,不想讓他心煩,不想他在繁忙的時候連平靜的生活也無法擁有,她壓抑住了想要坦誠的想法。
他知道了一切卻隻字不提,給了她所有的信任和寬容。而她爲他做的太少,還要在這種時候讓他分心就未免太過分了。
等到他的工作告一段落,她那邊也結了餘鋒的案子,她一定會和他好好談談,彼此解開最後的心結。
“其實也沒什麼事。”景言勉強地笑笑。
“突然這麼好,我還以爲你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洛維無心的一句話,卻讓她忍不住看他一眼。
“是你想太多了,我也就是隨便僞裝一下賢妻良母,下次這種節目你得焚香禱告才能遇見!”景言恢復了一貫的樣子。
洛維擡眼直視景言片刻,脣角微弱的笑意有些莫測,隨即他又斂下眼慢慢進食。他輕輕哼笑,“果然還是這樣我比較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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