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言故事裡,總會有種種的情感糾葛纔算是完整,所以感情的滋生就需要種種的契機,來加深即將陷入糾纏的人心裡那一點點的好感。那麼,這場遊戲要好玩,這樣的契機也是必須要有的吧。
就一般的定律來說,男主要對某個女孩子動心,一定該是看到了她極其特別的一處,偶然間撩撥他的心絃,產生某種共鳴。很多時候,偶然間一個心動的念頭,比經年的努力似乎更加有效。
過年的氣氛忽然之間隨着除夕夜的臨近開始濃厚起來,家裡來了許多親戚,由於那個臨時被託付過來的纏人的小表妹邵琪一直很鬧騰,所以安啓哲接連幾天都沒有時間出去混。
這一天傍晚,小祖宗又吵嚷着要吃什麼草莓蛋糕,無奈之下安啓哲只能在微雪天氣出門去買那個在電視上出現的蛋糕。
只是傍晚,天色卻已經暗了下來。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馬路上一片喧囂,車輛也擠着緩緩前進,空氣中雪花的溼冷味道也混合着尾氣的渾濁。
路過的公交車站一排廣告燈箱發出有些慘淡的光芒,看着有些冷,忽然間就瞥見一張實在是熟悉又不太敢確定的臉龐,在燈光的映照下格外蒼白。
心下詫異,安啓哲停下腳步仔細辨認,應該是景言,卻又與他之前所見的每一面都不同。
她穿着一身灰藍白相間的校服,居然是他極爲熟悉的式樣,讓他的心緒有了瞬間的悵然起伏。
她完全沒有化妝,眼圈周圍有淡淡的青影,似乎是沒有睡好,原本美麗的長卷髮束起,在腦後挽成一團,只用黑色皮筋扎住,周身沒有絲毫的裝飾。
表情依舊是沉靜,眼神因爲燈光的關係難以分辨,只是她細瘦的雙肩有輕微垂下的線條,隱約感覺很疲憊。
“景言?”在想的時候,安啓哲已經不自覺地喚出聲。
景言回首,忽然間看見他,綻出清淺的笑容,配着清秀乾淨的臉龐,意外地動人。
“你還是……中學生?”安啓哲問得略顯遲疑。
她撲哧笑了,“不用那麼緊張,高中,我很快就滿18了!”
“哦,還好。”安啓哲舒了一口氣。
“莫非你很老了,害怕我是幼齒小女生?”景言壞笑。
“嗯,比起你是老了,我都20歲了!”無奈地說着,看見她的鼻尖,耳朵都凍得通紅,看着越發的小,安啓哲忍不住說:“去暖和的地方聊吧!”
“那我要喝那家店的奶茶!”景言立刻開心地指指馬路對面一家看起來很溫馨的店面,閃爍的招牌上有大大的“LOVE YOU”字樣。
“好。”安啓哲情不自禁地笑着伸手去刮一下她紅紅的鼻尖,觸感冰涼。
小店裡面很狹窄,燈光有些暗,雖然地方不大倒也整潔,兩邊的牆上都貼着密密麻麻的便利貼,寫着形形色色的文字,看起來這裡生意很不錯。
“我要薄荷奶茶,嗯,還要一個巧克力雙皮奶!”景言如同孩子一般貪嘴,黑亮的大眼中有稚氣的貪婪光芒。
“這麼能吃?”
“你是請不起還是嫌棄我胃口大?”景言立刻裝可憐。
安啓哲無奈,對含笑看着的老闆說:“麻煩儘量熱些!”
“你是不是在心疼我啊?”景言賊賊地笑着,就把冰涼的手貼上他的臉頰。
原本是沒想太多就出口的一句,忽然被提醒,倒是讓安啓哲一愣,不禁自己也有些迷惑了。
“那……可不可以再加個布丁?也要巧克力的。”景言不等他說什麼便繼續撒嬌,淡淡橙色燈光之下,她白皙的皮膚像是剝了殼的煮雞蛋般細膩,近看之下,很柔和溫潤的樣子。
“好。”安啓哲自然地答應。
之前認識的那個景言,似乎除了唱歌就只是在喝酒,這是安啓哲第一次看見她吃甜食的樣子,滿足帶着笑意的表情讓他也開始懷疑或許這家店裡的甜品有特殊的美味。
居然可以讓那個乖戾的景言忽然之間變得像一個單純的乖小孩。
“怎麼會穿校服出來?”
“這可不是校服!”景言故作神秘,“這是狩獵裝,用來騙喜歡青春學生妹的人!”
“哦……”果然,百變是她的風格,只是,他忽然間想要了解她更多,“你還在上學?”
“沒有,沒興趣讀書,去年高二一上完我就休學了!”景言說的毫不在意。
“那你父母不管嗎?”
“他們都不在身邊,我自己管自己。”說完,她特意看看安啓哲的表情,“怎麼樣,有沒有對我又愛又憐?看我家庭破裂,又爲了生計出去唱歌,像不像《情深深雨濛濛》?”
她調侃的很輕鬆,似乎每一次和她說話都會讓安啓哲感覺很愉快,他笑了,對她的身世不想再探索下去。
深入的瞭解和過多的糾葛,會破壞遊戲規則。只是那張隱約有稚弱氣息的臉,讓他生出了不忍。偶然轉頭,看見角落一面小鏡子上,正映着自己有寵溺意味的笑容,莫名心驚。
想想初見那天的她,安啓哲都忍不住嘲笑自己,還是抵擋不了她的手段呢,居然會爲了她那些表演出來的神情而恍了神,真的就以爲她需要呵護。
忽然之間,他對自己有了一絲莫名的氣惱,眼神也冷淡下來。
“對了!”景言似是想起什麼,忽然拿過放在一邊的便利貼和筆,也埋頭認真寫起來。
“在寫什麼?”安啓哲覺得,自己的心情該是在期待着看她有什麼手段,結果只看到淡綠色的紙頁上一串數字,正是當天的日期。
“紀念咯,誰知道你對我的興趣會維持多久,這樣的日子當然要記下來啊!”景言似是無意地說。
“怎麼只寫日期呢?”
“那寫什麼?景言愛安啓哲?安啓哲和景言永遠在一起?”她聲音有淡淡的嘲諷,“看着太土了,好了,幫我把它貼到最高的地方去!”忽然間她又恢復了俏皮的神采。
安啓哲嘗試着忽略自己心頭驀然而起的混亂情緒,依言將便利貼粘在了牆面最高的地方,上面寫着,2003.1.27。
羅密歐與朱麗葉是愛情故事的一個經典類型,相愛的人遭遇的最大磨難也莫過於家庭立場的水火不容。深究人物的過往心結也算是爲了情節發展而必有的一條定律。
如果男主角一定要爲了情節而和那個之前很愛很愛的女主角分離,那麼就選擇這最大衆的一條定律吧,他們不得不分開,因爲彼此家庭對立,感情得不到祝福。
除夕終於來臨,原本該是全家團聚的熱鬧日子,安啓哲家裡的氣氛卻因爲某些原因而有些怪異。
“大哥,睿婕一個人在國外也不太好,我看……”大姑姑低低地勸着。
“不然能怎麼辦?現在江家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這件事短時間內解決不了!睿婕還是安心待在瑞士療養比較好!”安啓哲聽見父親一貫的強硬的聲音,心頭一陣煩躁。
“睿婕的狀態很不好,她想回來面對……”
“她想什麼做什麼結果怎麼樣,闖下了禍還不是要我來收拾爛攤子!你知不知道爲了和江家談解決辦法,我頂着多大壓力?”父親聲音提高,似乎已經發怒,“眼下她最好不要出現!”
“大哥,你小聲一點,別讓啓哲聽見。”
“聽見就聽見!我對他已經一忍再忍了,他還想放縱到什麼地步?年紀輕輕他懂得什麼,都是跟着誰學得那些不入流的東西,每天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混,難道江家的那個女孩和他在一起時就是這樣嗎……”
怒火驀然自心頭騰起,安啓哲轉身就往樓上走,盛怒之下腳步格外沉重。
“你給我站住!”父親厲聲道,“既然聽見了就下來說清楚!”
安啓哲站立良久,脣角才緩緩綻開涼薄的笑容,他慢慢轉身,一步一步悠然的下樓,似要存心激起父親最深的怒火一般,晃到他面前,隨意地在米色真皮沙發上坐下,倚着靠背,面對一絲不苟穿着正裝的父親。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安啓哲,你最好給我弄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我們家的臉都快被你丟盡了,不要逼我——”
“有限度又怎樣?”安啓哲輕聲打斷,帶着嘲諷的笑意。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麼爛樣子,我安和軒的兒子居然每天跟個混混一樣泡酒吧,你以爲我們家和洛維他們家一樣是做生意的嗎?你最好給我好自爲之!”
“爸,你弄清楚,這裡不是你的辦公室,我也不是你的下屬,不要把你在官場上的那一套拿出來。”
“啓哲!你這是怎麼跟爸爸說話呢!”大姑姑斥道。
“好……”父親怒極,反倒是聲音平緩了下來,“你不是爲了江家那個女孩一直要跟我對着幹麼?索性今天把話都說開了!”
“僅僅是這樣嗎?”安啓哲感覺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再崩坍,一塊一塊紛紛墜落,重重地砸下去。“我很遺憾您根本沒有想過自我反省,如果您一定要聽,那麼好吧,我討厭您什麼事情都要一手安排,盡在掌控,從我穿衣吃飯到上學交朋友,甚至連小姑姑的事情你也要□□!”
“你這是跟父親說話的態度嗎?”安和軒怒氣衝衝地吼道。
“我還沒說完,我也討厭您用這種命令和威脅的語氣對我說話!”
“你給我住口!”安和軒揚起了手,僵在半空中。
“大哥,孩子都這麼大了,你怎麼還動手!”大姑姑極力勸阻。
安和軒壓抑着怒火,“你最好認真記住我的話!我不想再看到你每天混在酒吧裡,也不想聽到你每天和什麼樣不正經的女孩打情罵俏。之前我不說什麼是因爲相信你有自制力,但是你讓我很失望!我不想看你爲了一段幼稚的所謂戀愛墮落下去,不要等我採取手段你才後悔!”
安啓哲的眼神在慢慢變冷,他慢慢站起來,沒有什麼表情地輕聲說:“不想看就動手解決吧,反正您一向都很有辦法!還有,您不想,不代表我不想!”
“安啓哲,你給我站住,你現在想幹什麼?”安和軒咆哮出聲。
“離開,今天是除夕,我不想窒息到活不到新年!”不理會父親的怒火,安啓哲開門便走出去。
快意的笑容隱約浮現,他從沒有如此痛恨過被掌控,但是在那個夏天以後,他終於發現退讓不會讓勒住咽喉的手放鬆,如果不能掙脫,他總有一天會在這個牢籠裡無聲無息地死掉,所以,他要開始,過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