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從一開始就討厭常逸山?
這是蕭正的問。百思不得其解的問。
這世上本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恨。愛是甜蜜的,恨卻是傷身的。誰無緣無故會去討厭一個人,恨一個人?何況還是林老妖這種身居高位者?
因爲他騷擾我的女兒!
這是林朝天的答。
乍一聽,好像並不合理,甚至有些荒誕。可在蕭正看來,這個理由足夠充分。也絕對有力。
這世上有誰值得林朝天下這麼大的力氣去做一件事?唯有被他視如珍寶的林畫音!
因爲常逸山騷擾了他的女兒。所以他布了一個天大的局,把常逸山捧上神壇,然後一腳踹下去。摔得常逸山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這份手段,這份隱忍,這份強勢——也只有林朝天干得了。
換個人,不行。
林朝天的這個回答看似針對常逸山,又何嘗不是針對蕭正?
常逸山只是騷擾了林畫音,而且次數有限。
蕭正呢?
以他的所作所爲,林朝天會如何折磨他?
蕭正微微收斂心神,警惕之心大作。
常有人說一代新人換舊人。又有人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可誰又知道在新人換舊人的途中,倒下了多少新人?又有多少後浪,湮沒在無邊無際的汪洋裡?
口號是響亮的,可實際操作,卻滿地荊棘,路途險峻。
顏商慘死於老一輩的陰謀之中。顏登奎也沒能成功上位。成爲顏老爺子推出來的犧牲品。連老一輩許可的候選繼承人,也有可能夭折。何況是妄圖飛上枝頭的野鳥?
位置就那麼多,你上來,就一定有人下去。誰願意退位讓賢?誰又捨得放下手中的權勢?
捨得捨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登天。
鳳鳴山坐禪二十餘載的白無瑕,不一樣心中有火,無法釋然輸給穆青松半招嗎?
林朝天今日凌絕頂,當年不也如履薄冰,於死局中重生,一飛沖天?
天下英豪輩出,可真正能坐穩位置的,也僅僅那一小撥。蕭正與商家聯手,主動讓利,不就是要藉助商經天的力量嗎?
可結果呢?
不僅被顏世昌狙擊,也同樣被商經天棄之如敝履。
爲什麼?
因爲年輕一輩崛起了!但老一輩卻沒有真正老去!
他們還能在位置上奮鬥十幾二十年。遠不到退休的時刻!
多少明君只因爲捨不得手中的權力,而幾度改立太子?說到底,不是繼承人能力不夠,德行不夠。僅僅是貪戀手中的權力,不肯退下。
從古至今,多少本該流芳百世的大人物就因爲這點私-欲,搞得身敗名裂,天下大亂?
“僅僅如此?”蕭正收斂了心神,目光平靜的凝視着林朝天。“沒點清理門戶的意思?”
林朝天聞言,眼神十分平靜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蕭正當然知道!
林朝天早不做遲不做,偏偏在這個節骨眼拉常逸山下馬。姿態不是很明顯了嗎?
笑了笑,蕭正好整以暇的說道:“不過你這麼做,可就把他逼進牆角了。接下來,誰也不敢保證他會做出什麼勾當。”
“越大越好。”林朝天一臉冷漠的說道。
越大越好!
爲什麼?
因爲常逸山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正!
常逸山的動靜越大,報復越狠。蕭正所面臨的風險,也就越高。
林朝天非但要把常逸山拉下馬,還要給蕭正留下一個爛攤子。可謂一箭雙鵰。火上澆油。
行了。
蕭正總算是明白了林朝天的心意。
什麼破冰和好?
什麼邁出第一步?
都是扯淡。
人家林老妖可不是爲蕭正修橋鋪路,看似給他極大的面子。說到底,只是在做他自己的事兒。順道把二人的矛盾再激化一下。手腕不可謂不歹毒,心機不可謂不深沉。防不勝防吶。
“我當初的承諾依舊有效。”林朝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恢復平淡。“只要你肯退出,我送你一個錦繡前程。”
“前程我可以自己去奮鬥。您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您的歹意——”蕭正微微一笑,耐人尋味的說道。“我也照單全收。”
說罷,他也不給林朝天繼續發難的機會。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回家。
回他和林畫音的那個家。一個和林朝天沒有任何關係的家。在這個家裡,住着他最寵愛的女兒。林畫音。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蕭正又噁心了林朝天一把。
下樓時,客人們也喝得七七八八,聊的差不多了。蕭正甫一下樓,便有無數道目光打在他的身上。當先朝他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想方設法與他緩解關係的商瑤。
“怎麼樣?”商瑤好奇問道。
如果蕭正與林朝天破冰,她會下更大力氣與蕭正修復關係。
“不怎麼樣。”蕭正淡淡點頭,隨手端起一杯茶。
沒聊兩句,林朝天便下樓了。
他不來,客人們不敢走。所以林朝天這番下來,就是放出一個信號:你們可以回家了。
蕭正剛出林家大門,令狐竹便徐步走上前來。身邊跟隨着商瑤,似有備而來。
“蕭老闆。咱們找個地方再喝兩杯?”令狐竹盛情款款。
“不喝了。飯桌上沒少喝。”蕭正搖頭婉拒。
“喝茶。”商瑤在一旁補充道。“我知道附近有個茶莊,環境好,茶也是上品。”
蕭正略微沉默了一會,這才點頭說道:“行吧。你們帶路。我跟着。”
見他答應,商瑤和令狐竹的臉上均是露出一抹舒緩之色。對令狐竹而言,蕭正值得結交,也必須結交。儘管他得罪了顏家。可商瑤和商經天,纔是顏家未來的主人。尤其是商瑤的態度還如此曖昧。
至於商瑤——她是不會放過一切機會修復與蕭正的關係。
屈指可數的幾次合作,讓商瑤嚐到了外人難以想象的甜頭。這個人,她必須纏住。
“你真這麼看重他?”目送蕭正上車,令狐竹低聲詢問。
“我裝的。”商瑤耐人尋味道。“他就是個刺頭。”
令狐竹一怔,旋即淺笑道:“你越來越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