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骨灰盒送到軍方指定地點，一名軍方將領向戰士們表達了崇高的敬意。
但也僅僅如此。
沒有獎章大會，沒有歡迎儀式，更加沒有任何的隻言片語。
哦。有那麼一句。
“諸位辛苦了。早點休息。”
言罷，軍方將領在四名衛兵的簇擁之下大步離開。
反觀戰士們，也紛紛走進軍方提前準備的宿舍。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發聲。迎接他們的，是無盡寂寞…
“我回龍組找戚將軍！”
很顯然，蔣青被軍方冷漠的態度激怒了。
不止是他，衛江也極爲不滿。
“我回部隊去了。”衛江點了一支菸，表情凝重的說道。“現在就回去！”
看來，他也打算回部隊找上司爭論。
憑什麼？
戰士們載譽而歸，憑什麼毫無表示？甚至連派來的一名軍方將領，也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話。
這就是對待戰鬥英雄的態度嗎？
蕭正深吸一口氣，然後把兜裡的煙盒捏碎，扔進了垃圾簍。
夜深了。
他也該回家了。
或許此時此刻，只有那個永遠爲他留一盞燈的家，才能撫平他千瘡百孔的心。血流不止的心。
……
林畫音煮好飯，做好菜，砂鍋裡還煲了湯。
已經十點半了。蕭正還沒有回家。
林畫音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放了一杯茶。就這麼安靜的，無聲的等待他的歸來。
她瞭解了一切來龍去脈。即便她不想知道，也一定會有人告訴她。
但那又如何？
林畫音在乎嗎？她不在乎。
她只是心情頗爲複雜的等待着蕭正。她知道，蕭正的心情一定不好。非常不好。
她甚至隨時準備微笑。親切的笑。
聽說，微笑可以融化世間一切寒冷。
可當房門被人打開，蕭正滿面疲憊的站在門口時。林畫音卻笑不出來了。
他的眼裡盈滿了沉重之色。
他的臉上佈滿了濃得化不開的陰鬱。
這樣的蕭正，是林畫音從未見過的。
他該受了多大的委屈，纔會如此低落、黯然？
“回來了。”
林畫音少有的說了句廢話。
此時此刻，她必須主動出聲。因爲她看出了蕭正的陰鬱、落寞。
這個時候，除了她，還有誰能安撫他？
“嗯。”蕭正丟下行李袋。臉上強擠出一抹笑容。
很苦。
彷彿黃蓮般。苦到了心裡。
“餓了吧？”林畫音遞上一條溼毛巾。柔聲說道。“先吃飯吧。”
她不像以往那樣囑咐蕭正去浴室洗漱。而是親自遞給他一條毛巾。
蕭正的落寞，令她下意識的放低了姿態。
或許，這就是愛的力量吧。
能讓一個如此倔強高傲的女人垂下面龐的，豈非只有愛？
“嗯。”蕭正輕輕點頭，陪同林畫音前往餐廳。
飯菜依然可口。還是那熟悉的味道。可蕭正的胃口卻並不好。
“喝點酒吧。”蕭正放下筷子，強顏歡笑道。
“嗯。”林畫音取來一瓶茅臺。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此時此刻，蕭正或許最需要的就是白酒。
林畫音爲蕭正倒了滿滿一杯。又爲自己倒了一滿杯。然後端起酒杯道：“不管你敬誰。我敬你。”
蕭正聞言，眼中掠過一抹異色。然後仰頭幹下。
“再來。”蕭正放下空酒杯。
林畫音也沒遲疑，爲蕭正斟滿。
二人就好像許久未見的至交好友。一杯接着一杯。連菜也沒吃上一口。足足喝了三瓶。
蕭正兩瓶。林畫音一瓶。
按照蕭正的酒量，兩瓶茅臺不足以令他不省人事。但也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蕭正需要一場沒有任何負擔的睡眠。
這幾天，他的神經繃得太緊。急需一場高質量睡眠。
按照林畫音的酒量。急喝一瓶茅臺。她本該搖搖欲墜。可也許是擔心蕭正。她竟然保持着足夠的清醒。
她攙扶着蕭正上樓，照顧他躺下。又爲他蓋好被子。正要起身，卻被蕭正一把拉住。
“別走…”蕭正滿身酒氣道。“陪陪我。”
“嗯。我不走。”林畫音緊了緊被子，躺在蕭正身邊。
“是我害死他們…”
沒了外人。蕭正的情緒彷彿瞬間爆發出來。
“不是你。”林畫音柔聲說道。“但你爲他們找回了尊嚴。”
“如果不是我——”蕭正口齒不清的說道。“還會是誰？如果我下令格殺，傷亡至少會降低一半。”
“你不會下令。任何人都不會下令。”林畫音掌握着事件的來龍去脈。“你做的，是所有人都會做的選擇。不能怪你。”
“但我是他們的領隊…”蕭正的聲音漸漸微弱。
他的心中埋藏着巨大的負擔。
但在部隊，在基地，他不能向任何人傾述。如果連他都垮了，這支隊伍還如何完整的回國？
所有的負擔，都扛在他的肩頭。
誰都能倒下，他不行。
這是他身爲領隊必須承擔的責任。
“老林…”
耳畔響起蕭正迷糊的聲音。
“嗯？”林畫音微微擡眸，黑白分明的美眸凝視着蕭正的側臉。
“這樣的我——還值得你愛嗎？”蕭正下意識的詢問。思維已然迷糊。
“值得。”
林畫音平靜的說道：“這樣的你都不值得我愛，誰值得？”
……
一覺睡到大天亮。
當蕭正悠悠醒來時，林畫音已不知所蹤。
洗漱完畢，蕭正走下樓，在餐廳看見了林畫音留下的早餐。很豐盛，也很美味。
昨晚在不知覺中發泄了情緒。蕭正的心情好了很多。最起碼在他能控制的範圍之內。
他一邊吃着早餐，一邊打開電視。
正是燕京財經頻道。
因爲林畫音的偏好，蕭正也喜歡上了看財經新聞。
放下遙控，蕭正喝了一口牛奶，努力讓自己的心情放得輕鬆。
可沒看幾秒，只見女主播面露職業性的微笑，介紹道：“下面接入一段直播。受訪者是燕京著名富商林畫音小姐…”
畫面一轉，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畫面。
那是老林的辦公室。
而從不接受訪問的老林，竟端正的坐在辦公椅上，面對鏡頭淡然一笑。
傾城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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