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在蕭正所認知的女性當中，縱使是揹負血海深仇的秋收，似乎也難以像凌籟陛下那般心狠手辣。機關算盡。
這大概與本性無關，而是環境使然。
蕭正那幾年海外生涯，也只不過養成了他殺人如麻的心性。但在對待親人、家庭、乃至於朋友方面，他仍然擁有一顆赤子之心。
而秋收呢？
她身負血海深仇，從出生就以復仇爲使命。也同樣經歷了蕭正所經歷的一切。但她本人，同樣只是殺伐果斷，心機深重。卻依舊對春生夏長擁有很強烈的感情。對當年的趙家生活，充滿了嚮往與渴盼。
凌籟陛下呢？
她沒有蕭正還算和諧的童年。也不像秋收，至少有過那一段幸福的家族式生活。
從她很小很小開始，便失去了母親的關愛，被所有看不起她，欲置她與死地的親人加害。
她爲什麼要裝瘸子？
因爲只有一個廢人，纔不會受到太多的關注。
因爲只有一個廢人——才能平平安安地生存下來。
這是她的求生之道，也是她的反擊之根本。
爲了獲得無上的權力，爲了擁有生根之本，她放棄了太多，也割捨了太多。她可以爲了擁有想要的，屠殺其母親。同樣可以爲了擁有皇位，殺害其表兄，天雄太子。
蕭正總認爲自己的人生太坎坷，前路充滿荊棘。
但與凌籟陛下的道路相比，他那點坎坷與心酸又算得了什麼？
凌籟陛下的道路上，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她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誰也不可能要求她回頭！
回頭，只有死路一條！
蕭正在同情武藤之時，又何嘗沒有對凌籟陛下的擔憂？
內閣大臣之子，那麼好殺嗎？
皇族內鬥，政治大佬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若是牽連到政治，傷害到自身利益。誰會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蕭正抿了一口紅酒，目光灼灼地望向舞臺上與武藤翩翩起舞的美麗陛下。她身形優雅，卻彷彿置身血霧之中。四面八方，鬼哭狼嚎。
“唉——”
蕭正輕嘆一聲，喝光了杯中的紅酒。起身離開了宴會現場。
他知道，凌籟陛下的表演已經結束。可謂一家歡喜多家仇。但對於東京內部而言，凌籟陛下的選擇，定然是最好，也是最完美。
蕭正沒有再回親王府邸，卻在思忖着凌籟陛下所作出的這一切決定。
甚至，包括整個東京的大局。
嘟嘟。
兜裡的手機驚醒了沉思中的蕭正。他拿出手機接通。竟然是商瑤。
“喂。商小姐。”蕭正薄脣微張，卻是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眺望着這座與燕京齊名的不夜城。
“沒打擾蕭老闆休息嗎？”商瑤很客氣的問道。
“沒有。”蕭正搖搖頭，神情有些低落。
凌籟陛下的算計令他心煩意亂，情緒也很難提起來。
“蕭老闆參加完陛下的生日宴了嗎？”商瑤若有所思地問道。
“剛剛回酒店。”蕭正笑了笑，略有些好奇道。“商小姐作爲陛下的同窗老友，怎麼沒來湊個熱鬧？”
商瑤苦笑不迭道：“我可不想湊這個熱鬧。”
“嗯？”蕭正挑眉道。“難不成商小姐這裡有什麼內幕不成？”
“也不算內幕。只不過是一些政治鬥爭罷了。”商瑤略微壓低了聲音。“我現在所有精力都放在趙家上。絲毫不敢馬虎。但蕭老闆還有用得着陛下的地方，出手幫幫陛下，倒也不算虧本買賣。”
幫忙？
蕭正愈發有些迷惑了。
沉默了片刻，蕭正好奇問道：“陛下沒讓我幫什麼忙啊。”
他知道，商瑤一定知道一些內幕。
這也不奇怪，蕭正與東京方面的所有聯繫，全都來自於凌籟陛下。而若是凌籟陛下不肯說，那他肯定兩眼一抹黑。
商家和顏家在東京的勢力，卻不僅僅是同窗舊友那麼簡單了。就說是商經天，這二十多年就在東京經營了相當龐大的關係網。而包括凌籟陛下在內，也屬於商經天的發展目標。只不過後續資源沒跟上，不如蕭正那麼親近罷了。
“陛下什麼也沒說？”商瑤頗爲意外地問道。“什麼也沒做？”
蕭正臉上掠過一抹苦澀，隨即點頭說道：“我只是過來參加生日宴，體驗一下各國王公貴族的氣度。倒也沒發生什麼意外。”
凌籟陛下借種，肯定不在商瑤的預估範圍之內。蕭正也沒必要提。
當然，這種隱私，蕭正也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那就怪了…”電話那頭的商瑤略微蹙眉，隨即又十分好奇的問道。“那凌籟陛下有選擇了嗎？”
“什麼選擇？”蕭正問道。
“當然是未婚夫的選擇。”商瑤苦笑道。“蕭老闆你這找我打聽消息，有必要什麼都藏着掖着嗎？”
蕭正笑了笑，頗爲尷尬道：“有了。不出意外就是內閣大臣之子，武藤。”
“果然是她——”商瑤眯眼說道。“看來，凌籟陛下的處境很不好啊。”
“嗯？”蕭正表情微變，心頭微微一顫。“怎麼回事兒？”
商瑤抿脣道：“看來蕭老闆最近對東京方面的局勢不太關心啊。”
蕭正聞言卻是揉了揉眉心：“新奧就有一堆麻煩。我實在沒這個精力。”
“父親給我套取了一些秘密新聞。”商瑤緩緩說道。“如果消息屬實，那麼東京政府應該是很不滿凌籟陛下近期的所作所爲。”
“哪些所作所爲？”蕭正更加困惑了。
“除了當初的道歉是被迫無奈。後續凌籟陛下所有親近華夏的行爲，都被東京政府視作恥辱。”商瑤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聽說，不僅原本就與凌籟陛下政見不合的政府大佬。即便是原先的支持者，也有些離心了。而她如此盛大的搞生日宴，招攬各國貴族向內閣施壓，攫取利益。更是讓內閣大爲不滿。”
“傳聞——”
電話那頭的商瑤傳來頗爲謹慎的聲音：“有人想在背後操作，把凌籟陛下趕下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