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出口,葉衝笑了,大笑。
“那麼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雖然我只是個本本分分的修車匠,但我見過很多殺過人的人。若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我這一把年紀也算是白活了。”說着話他拿起那個茶壺給自己滿滿的倒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很顯然,他在用這個舉動表明,他的茶水裡根本就沒有動過手腳。
他又喝了一杯酒,拿起筷子把每樣菜都吃了一遍,這才道:“葉先生,我現在明白你爲什麼會懷疑我了,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對你完全沒有惡意,我的酒、水、菜都清清白白,你若是信得過我,肯當我是朋友,咱們不妨邊吃邊聊。”
“一方小院,三間瓦房,葡萄架下小酒小菜,這小日子深得我心。”葉衝打了個哈哈,捲起袖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白乾,用舌頭一卷滴酒不留,隨後抄起筷子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
陸家榮也笑了,兩隻腫大的眼袋眯在了一起,“看得出恩人也是性情中人。”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葉衝如果還對人家疑神疑鬼就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他索性放開了又喝了一杯:“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我也看明白了,你是個老實人。我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咱們第一次見面還談不上朋友,但做個酒友還是沒問題的,你要當我是酒友,以後就叫我小葉吧。”
陸家榮一拍大腿,“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爽利的人,說實話我這人沒別的愛好,每天忙完了手頭的活計就喜歡捏個小酒壺喝兩盅,做夢都盼着能有個對脾氣的酒友。來,乾一杯!”
葉衝幹了一杯,似笑非笑道:“既然你看出我殺過人,還敢跟我這樣的人做酒友嗎?”
“因爲我知道,一個愛酒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殺自己酒友的。”
兩人相視而笑,之前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酒過三巡,一瓶白乾已經見底,陸家榮的眼袋越眯越緊,葉衝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陸家榮看着對方,臉上掛着淡淡笑意,悠悠的道:“小葉,咱們都不必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想問什
麼,我現在就告訴你,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其實是我女兒。”
聽了這話,葉衝皺了皺眉頭,“那麼你一定認識海天譚家的人。”
陸家榮毫不隱諱的點點頭,“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
葉衝暗暗一驚,沒想到一個普通的車行老闆怎麼會認識海天聲名赫赫的譚家。
陸家榮顯然也看出對方的疑惑,他長長嘆口氣,“聽你的話我已經知道了,你一定掌握了不少消息。只不過你一定很奇怪,我一個修車的怎麼能跟譚家扯上關係,說起來這件事淵源太長,很多事我現在還不能說,我只能告訴你,我女兒是譚家家主譚天酬的乾女兒,跟譚耀宗是青梅竹馬的幹兄妹,譚天酬對她視若己出,說是乾爹其實比我這個親爹都親。”
“這事聽着新鮮,乾爹反倒比親爹還親?”
“我女兒從小就深得譚天酬喜愛,一直在譚家長大,經譚天酬一手培養起來。他對我女兒有多喜愛呢,他曾說過一句話:‘要是我女兒是個男孩該多好,將來繼承我衣鉢的一定是她而不是我親兒子耀宗。’”
“這事聽起來倒有點兒新鮮,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反倒成了自己最喜歡的孩子。”
“其實說白了這事並不新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好惡,十個手指伸出來都不一樣齊,更何況是孩子,而且我女兒從小就在譚家長大,譚天酬就喜歡她的性格脾氣,這種眼緣是一輩子都無法改變的。”
說到這兒,陸家榮多了一絲苦笑:“相反的,我這個親爹反倒有點兒像是局外人,相比之下她對乾爹更親,反倒對我要淡漠得多。不過我也可以理解,畢竟她是跟着乾爹一起長大的,耳濡目染,自然受到的影響更大。我算什麼,無非是每天一手機油的修車匠。呵呵……”
至此,葉衝已經幾乎完全可以斷定,這個陸家榮就是那種普普通通靠手藝吃飯的老實人,這樣的人不可能對自己有任何危害,“那麼,你自己的女兒爲什麼會在譚家長大,難道你養不起她?”
陸家榮喝了一杯酒,長嘆一聲,“小葉,我不是有意
瞞你,只是這件事淵源太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清的,也許將來有一天時機到了,我一定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葉衝不明白他所謂“時機到了”是什麼時候,但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他也着實不好深問。
愛酒的人爲什麼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因爲有酒量,倘若喝過三杯就醉或是裝醉,那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好在陸家榮和葉衝都是愛酒的人,而且都是有酒量的人,所以他們才能喝不醉也聊不完。
酒過三巡之後又是三巡,眼看着第二瓶白乾已經喝了一半,陸家榮的眼袋幾乎貼在一起,葉衝的眼睛卻已閃亮如星。
陸家榮捏着酒壺給葉衝倒滿酒,“最近海天出了很多新聞,你一定都清楚吧?”
葉衝端起酒杯,淡淡一笑:“這個世界每天都會有不同的新聞,比如有的地方出了異端組織,他們殘害婦女、虐待兒童,甚至摧毀人類遺留下來的古老文明,還比如有的超級強權大國一面鼓吹自由主義一面卻在爲自己國內的失業問題焦頭爛額,支持率正在直線下降,再比如有的人在下水道撿一些食物殘渣維持生命,而有的人則可以站在迪拜塔下用幾萬盞電燈拼出‘我愛你’,從而博得一次一夜情的機會。‘我愛你’在這個世界已經變得比豬肉還要廉價,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麼新聞?”
“哈哈,我果然沒看錯你,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死了不少人,甚至就在前兩天就連一個姓魏的大人物都死得很慘。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
葉沖淡淡一笑:“如果有人想置你於死地,你會怎麼辦?”
陸家榮捏着酒壺翹着山羊鬍的樣子表明他已微醺,但他還是硬着舌頭說道:“不管你到底是什麼來歷,既然我們是酒友,我只想說一句,不要再走下去了,結果只能讓你後悔,甚至後悔都來不及。”
葉衝捏着手裡的酒杯,臉上帶着幾分玩味的擡起頭來,“現在是否可以告訴我,你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陸家榮一字字道:“陸、雪、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