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淚, 他的痛苦,他的那些呼之欲出的話……我知道我被打動了。
這個男人的心都碎了的樣子,真的, 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天使的面容, 晶瑩的眼淚。
在這之前, 我就一直對他沒有任何的抵抗力, 現在看來,我仍然很容易心軟,不堪一擊。
好皮相的男人和女人一樣, 特別容易打動人,特別容易被原諒。
還有男人的眼淚, 這種東西殺傷力很大。貌似只有我們女人有權力隨意的哭泣發泄, 往往受點兒委屈, 眼淚說來就來的,所以大家都很習慣了, 不是特別心疼的女人,哭救哭吧,頂多哄哄算了。
但是男人流淚的話,那就不得了了,尤其我們生活中的男人們, 從小被教導了要隱忍, 要有男子漢的氣魄, 男兒當自強, 男兒有淚不輕彈, 所以哭泣的場景很少,眼淚相對就比較珍貴。
基本上一顆算一顆。
要是有一個長得讓人想犯罪的男人, 在你的面前哀傷的哭泣,珍貴的眼淚一顆顆在地上迸濺、碎開,真是是一種犯罪。
犯罪感很容易打消一個人的氣焰,我就如此。
“如玉,如玉。”還用那樣的低沉傷感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我無力的搖頭:“你要說什麼呢?你希望我知道些什麼呢?你又要我怎麼辦呢?有什麼用呢?”
他被我這一系列問句擊中了,這也是一個聰明人,其實什麼都明白的。
“如玉,你真的愛上他了,對不對?”
“是的。”
“真的是這樣,竟然……”聲音抖了。
“是的,我竟然愛上他了,沒有什麼奇怪的,他是個優秀的男人。”
“那麼,”他鼓足了勇氣:“不再愛我了?”
“是的……我想,我不愛了。”
他再次被狠狠的擊中了,良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顫抖的說:“那麼,有些事情我說了也沒有用了。但是,還有一件事情,請你一定要告訴我真相,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誰的?”
“當然是我和郝銘的。”
“不對,我找人查過了,那個孩子按照出生的日子看,應該……”
我冷笑一聲:“你走了以後,我去找過郝銘,兩個失意的人一起喝酒,喝糊塗了,當晚就有了那個孩子。”
“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不然我們兩個互相沒有感情的人,爲什麼結婚?”
這些是我早就準備好了的說辭,自以爲天衣無縫。
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冷靜一下說:“爲了無辜的孩子着想,爲了我好不容易正常的生活,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將來的事情纔是最重要的,我們……早就緣分盡了,請你不要再難爲自己,也...不要難爲我了。
還是多想想自己將來的幸福吧。”
他喃喃的:“我還會有什麼幸福麼?”
走出去關上門,聽到屋子裡面有東西破碎的聲音,還有壓抑在喉嚨裡的那種嘶吼——我對自己說,我呢,我還會有幸福嗎?”
有些東西,就像受到一而再,再而三碰撞的瓷器,就像是削去了表皮的蘋果,有裂縫了,要變質了,沒有辦法完美了。
不管努力,看來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到底了。
扶着樓梯的扶手坐下來,把頭埋在膝蓋裡默默地哭了,真是的,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啊,命苦的李如玉啊。
如果還是18歲的時候,立刻坐地上撒潑打滾痛哭一場好了,現在年紀大了,來來往往幾個人以後,自己難堪的站起來逃走。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出租車司機收錢的時候調侃說:“果然是有錢人,能住這麼好的社區裡面,我還說呢直接這麼打車到上海,眼睛都不眨。”
“嗯,我丈夫有錢。”我回答,從車上下來,仰頭看我們住的那一層。
郝銘竟然在陽臺上,我衝他揮揮手:“你下來一下好嗎?”
他很快下來了,探究的看我:“吃飯了嗎?打你的手機也不通。”拿手摸摸我的臉,看我的眼睛:“怎麼了,你哭過?”
我拉他在僻靜的涼亭裡面,面對面地坐下,今夜的夜風有些涼了,不覺又是一個秋天了。
“我今天,和圭見面了。”
他立刻躁動起來:“見他做什麼?!”
我嘆口氣,透過透明的屋頂看天空,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中穿行,勉強可以看到幾顆閃爍的星星。人人都喜歡這樣清澈的天空,肯定也喜歡清澈的感情吧。既然我想逃避卻逃不開,那麼就讓我直面真相好了。
“郝銘,今天圭一直說自己是無辜的,說我對他的指責和怨恨是不公平的,說他有真相要告訴我,我不肯聽。”
“別相信他!”他急切地說。
“我不相信他,我選擇相信你。所以,請你把你知道的,我不知情的,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從頭到尾告訴我。你說什麼,我就相信什麼。”坐直了,平靜的直視他的眼睛,靜靜的等待。
他沉默了,半響低頭不肯和我對視。
“李如玉,過去並不重要,你到底要知道什麼?你不是說不管我做過什麼,不管我怎麼樣,你都愛我嗎?”
“是的,我的確說過。”
“你愛我,我們好好的過日子,我們——你還想要什麼呢,這些不就足夠了嗎?”
“我還想知道,那些事情,爲什麼你不告訴我,你不敢告訴我?你到底都做過什麼讓你不敢告訴我,你做過什麼讓你覺得說出來有讓我不愛你的風險?”
“我做過什麼重要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可以有知情權。你可以不說,我可以等着,但是我只希望從你這裡知道一切,不是從什麼別的人那裡。”
“好吧。”他艱難的開口:“那些事情我準備自己放在心裡爛掉的,可是你堅持要聽的話,我當然要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