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又把圭撿了回來。
確切的說,是茉莉撿回來的。
茉莉,這隻奇怪的特立獨行的貓咪,每天傍晚圭等我的時候,也會帶着它到樓下去戲耍,它以爲這就是應該的了,完全不考慮換了主人的事實。
第一天晚上我沒有心情,任憑它叫也不願意出門,茉莉瘋狂的叫了很久,如何威懾也不管用,並且在沙發上瘋狂的報復,客廳也一片狼藉。
第二天夕陽剛剛西沉,休養生息了一個白天的茉莉眼放綠光的盯着我看,我想着不能慣它的毛病,牢牢坐在沙發裡面不動,看動物世界。茉莉出離憤怒了,擺開架勢清清喉嚨……好吧好吧我認輸了,鄰居家的大媽過來抗議了,過了春天還放縱貓擾民,什麼作風!
拎着茉莉出門……從前一直乖巧的跟着圭溜達,幾乎連樹都不爬,常常被誤認成爲特殊品種迷你小狗的某貓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中了邪,一路上下亂爬,到處流竄,一點都不理睬我的呼喚,眨眼間就出了小區一路往西,我跺腳咬牙在後面追趕,經過的人都咧着嘴看我的笑話。
茉莉趴在一堵圍牆上面扭頭看我,臭貓,看我怎麼治你,以後只給你吃青菜,看你還有力氣飛檐走壁!貓糧,下輩子吧!我決定到淘寶網上看看,能不能預定一個袖珍的脖套,遛狗的那種。
等我走近的時候它又飛快地逃開了,飛天貓過了馬路,進了街邊的小花園。我追進去不見了它的蹤影,轉了一圈聽到一角有熟悉的貓叫聲,小東西,逃不出老孃的五指山!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忽然就聽到熟悉的聲音:“茉莉乖乖,怎麼是你?”一時間呆在當地。
隔着灌木叢,能看到圭和他的箱子,安置在公園的長凳上,長凳上鋪着我的大浴巾…難怪我找不到了。茉莉蹲坐在一臉憔悴衣衫全是褶子的圭的膝蓋上,圭習慣性的用一根手指搔她的下巴。我走出來的時候,茉莉還得意洋洋的衝着我叫了一聲,圭則羞慚的低了頭。
我就知道,這個分文沒有的傢伙也能找到安身的地方!
“走吧。”我看着他說。
他低頭不敢看我:“不用,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就這樣照顧自己?”
他認真地:“如玉,你是個好人,我,我會連累你的。”
“你幹什麼壞事了嗎?坑蒙拐騙?殺人放火?違法犯罪了被警察通緝?”我一直以來都有疑問。
他擡頭驚訝的看着我充滿想象力的大腦:“不是那麼回事,我不是壞人也沒有幹壞事,這個我敢發誓!”
我如釋重負:“那就好了,那麼就是你仗義執言,用於和黑惡勢力作鬥爭,得罪了壞人了,受到了黑惡勢力的報復?”我楚楚可憐的英雄。
他抖了一下:“也不算了,你想象力還挺豐富的。”
“走吧,”我眼看看天,再一次咬牙提起來那個沉重的箱子,嗯?這一次竟然很輕很輕,閃了我一下,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今天晚上有雨,大雨。”
過了一會兒後面終於有腳步聲跟上來,一會兒圭溫暖的手接過了箱子,茉莉磕磕絆絆的纏繞着他的腳步,開心地叫喚,好像它什麼都明白一樣。
回到屋裡面,圭溜回房間收拾他的東西,我因爲好奇箱子變化巨大的重量,在門縫裡面偷偷看,箱子裡面果然已經沒有了那套沉重的設備,只有幾套我給他買的換洗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在裡面,圭把衣服拿出來放到櫃子裡,箱子底下還有一個扁扁的好像是本子一樣的東西,他拿出來打開愣愣地看,身子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努力的探着頭張望,圭好像有感覺一樣啪地合上了。
我心虛的溜回沙發逗茉莉玩兒。
一會兒圭不聲不響地進廚房做飯去了,很快就有飯菜的香味瀰漫出來,我和茉莉同時幸福地嘆息一聲,好日子又回來了。
吃過飯圭不理我審視的眼光,徑直去洗澡。洗完澡出來我還等着他的解釋,他又抱了茉莉去洗澡,然後就像一個打開電源的家政機器人一樣開始廚房、客廳、衛生間的打掃衛生。等到所有的地方都閃閃發光以後,圭又拎着抹布回自己房間……
我拉開他的房門的時候,他正滿頭大汗地蹲在地上擦地板,剛剛乾掉的黑頭髮被汗水浸溼,一綹綹搭在腦門上,唉,就那麼喜歡打掃衛生?
我站在門邊居高臨下的俯瞰勤勞的田螺,田螺的動作越來越僵硬了,終於扔了抹布側身經過我要出去。
我的地盤怎容一個保姆搞個性?我擋住他:“幹什麼去?”
他那招牌迷人笑容對付我:“出汗了再衝個澡,高擡貴手,女士!”
這個稱呼讓我想起當初我被他那個狗屁工作室騙走的鉅款,身無分文的話,就是揮霍一空了?我的血汗錢。怒從心頭起:“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兩個人面對面坐餐桌對面,我一臉嚴肅地拿着一杯泡了茉莉的開水(厄,新開放的茉莉花,不是那隻貓)冒充人民警察,圭老老實實揹着手坐着,裝模作樣迷惑人的那些小伎倆都給我收拾起來!
他猶豫了很久終於決定坦白。
“叫什麼名字?”我一拍桌子。
對方詫異地擡起眼睛來,怎麼不知道你的名字很奇怪嗎,你可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我,我姓趙,叫趙瑜……”微微有點笑,細長的眼角立刻波光粼粼的勾人。
放肆,我拍桌子:“那幹什麼叫那個什麼圭,古古怪怪的?”
“憤世嫉俗的筆名……”
“職業!”
“早就下崗了,你不是知道嗎?”
“嗯?之前!”
“攝影師……你不是也知道?”
“我知道,你再之前是幹什麼的,讀過書嗎,什麼專業?”
真的讀過,竟然還是某個有名氣的美術學院的攝影專業!
我疑惑的看着他:“何以淪落至此?難道你沒有好好學習沒有畢業?”
他苦笑:“要是我說我是當屆的高材生,每年都拿獎學金你會不會鄙視我,笑我胡說八道。”
“我相信你!”我脫口而出,他臉上的酸楚難當,我不由不相信:“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人才如此出衆的你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在三流的小店拍藝術照騙錢,身無分文流浪街頭。
“如玉,有酒嗎,我得喝上一杯……”
真有,一瓶很不錯的洋酒,還是上次和主任一起出去腐敗的時候客戶送的,本來是藏起來的準備過節的時候帶回家孝敬老爸的……反正老爸你也天天唸叨女大不中留……下次我掏錢再給你買。
幾杯酒下肚,圭終於慢慢地開始說他的故事,一個離奇詭異的感情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