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飛作息習慣倒是不錯,吃過飯,打了一會遊戲,不到九點半就睡覺了。孔文是不到十一點不睡覺的。他翻了翻自己的論文,覺得有點乏了,就隨便戳着幾大門戶網,突然一株火紅的花映入眼簾。
花瓣細細的圍攏成手指的樣子,花蕊又長又細分散在花瓣周圍。那花長得極爲妖豔,像是祈禱的手,又像是一個個火紅的蜘蛛。孔文瞬間就認出來了--彼岸花。畫在呂桐裙子上的彼岸花。
呂桐其實畫的非常神似,但是因爲孔文之前沒見過纔會誤會。他戳了戳那花的簡介:曼珠沙華,開在黃泉路上的接引花,花葉永世不得相見,也詛咒愛人永世不得相見。孔文一時失神,她爲什麼要在裙子上畫這樣的花?
一想起呂桐,剛纔在畫室尷尬的一幕又層層浮現。孔文就覺得把呂桐的作品毀了,實在是太失禮了。他關了電腦走進臥室,他們家只有一個臥室,好在牀大,宋飛還是個小孩子。他們倆也不介意睡在一起。
孔文看看已經橫着睡的宋飛,嘆了口氣,把他抱過來重新放好。蓋上被子,自己也脫掉鞋子,躺了上去。算了,明天再問這小子應該怎樣跟呂桐賠罪吧!
“先生,對不起,沒有這種花。”“先生抱歉,我們沒有。”孔文帶着宋飛找了好幾家花店,全都不賣那種紅色妖豔的彼岸花。最後還是一個好心的店主對他說:“先生,送花都是送祝福。這花不吉利,怎麼會有人賣?”
孔文早晨吃飯的時候和宋飛商量了一下,他覺得實在對不起呂桐,還是要禮貌的表現一下。宋飛老氣橫秋的說:“女人嘛!哪有不愛花的?”於是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就決定買花來安慰呂桐。
孔文一下就想到了彼岸花。送禮嘛!當然要送人家喜歡的!於是孔文早早的和宋飛逛花市,想找彼岸花送過去。如果不是最後一個店主點醒他,他還傻傻的在找彼岸花呢!想想也是,人家送花都表示祝賀,就算上墳也是個寄託哀思吧?
我這送一束詛咒的花是怎麼回事?孔文也覺得自己真是醉了,急忙問店主:“那道歉應該送什麼花?”小姑娘歲數不大,捂着嘴呵呵的笑起來:“先生,您找彼岸花我還以爲是要分手呢!原來是道歉啊!諾,黃玫瑰就可以。”
“不行不行!”一邊的宋飛突然大叫起來:“不能送玫瑰!”孔文也覺得自己送玫瑰不大合適,萬一讓呂桐覺得自己唐突了就更不好了。但是宋飛爲什麼不讓送啊?他拍了下宋飛的小腦袋,低頭問道:“爲什麼不能送?”
宋飛認真的說:“我以後會把各種顏色的玫瑰都送給呂老師,你先送了一種了,那我怎麼辦?”結果最後,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隻花都沒有買。兩個人頹然走出花市,已經接近中午了。下午一點半宋飛就要去上課了。
孔文只好先把他帶到畫室附近吃午餐。孔文有點鬱悶,不能真的就這麼兩手空空的去見呂桐吧?這,自己怎麼跟她要電話啊!
宋飛沒心沒肺的吃得倒是歡。看孔文盤子裡的東西都沒怎麼動,眨巴着大眼睛問:“師兄,你在想什麼呢?怎麼不吃飯?”孔文心不在焉:“沒胃口。”宋飛“哦”了一下,繼續眨巴着大眼睛客氣的問:“那把你盤子裡的煎雞塊給我吧。我們都學過汗滴禾下土,不能浪費。”
孔文真是給他跪了。把自己的盤子推過去:“吃吧!”宋飛就美滋滋的吃了兩份的煎雞塊。孔文看他吃完,準備抹抹油乎乎的嘴洗手了,用筷子敲敲盤子:“喂,米飯爲什麼不吃?不是粒粒皆辛苦嗎?”
宋飛看了一眼,脫口而出:“米飯你都吃過了,萬一你的口水裡有致病菌怎麼辦?”孔文真想拍死他,你小子剛纔吃的煎雞塊我也碰過了好麼?正鬱悶着就聽到一個很磁性的聲音笑了幾聲。
孔文和宋飛一擡頭,看到一個穿着襯衫,戴着無框藍色眼鏡的長髮男人站在桌邊。這男人的髮質真是不錯,只是隨意的用一個髮箍箍在頭上,髮絲根根爽利,竟然還很服帖。看着一點不覺得男人留長髮違和。眼鏡應該是那種有色鏡片配的近視鏡,外人看來有點墨鏡的感覺,而其實佩戴的人看世界依然是白鏡片一樣的效果。
這種鏡片有點小貴,但是不得不說會把人打扮的很時尚帥氣,當然時尚帥氣這種詞在技術□□孔文的字典裡就是一個意思:娘炮。孔文有個學生配過這種眼鏡,還被他訓過一頓。但這是在公共場所,就算孔文不喜歡也不會去訓一個陌生人。何況這個男人雖然有些娘炮,但還真是讓孔文討厭不起來。
孔文還沒說話,一邊的宋飛先不幹了:“喂,偷聽人家說話是侵犯別人的隱私,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禮貌?”孔文一愣,心想這孩子長大可能要當律師吧,怎麼幹什麼都一套一套的?
長髮男人也不生氣,眉毛輕輕挑了挑,笑嘻嘻的問:“小朋友,我剛纔什麼都沒聽到,只是看到你們這裡有空位,就想問問可不可以坐。笑聲純屬禮貌,你覺得我可以坐在這裡嗎?”這時間是週末的飯口,孔文他們來的早,佔了一個四人位,而此時快餐店裡連單人位都難找了。
孔文一直是個厚道人,他剛想說:“坐吧。”就聽宋飛說:“不行。”孔文一怔,長髮男人倒是依然笑眯眯的,輕輕壓低了身體,小聲說:“那我可以喊有個小孩吃了兩份餐,是個大-飯-桶嗎?”
宋飛的小臉就一皺,氣哼哼地說:“那你坐吧!”孔文都奇怪了,問宋飛:“你怕別人知道你吃的多啊?”宋飛瞪他一眼:“小點聲,沒看周圍好多都是我畫畫班的同學嗎?我也是公衆人物好多粉絲的!他們知道我是飯桶,我掉粉兒了怎麼辦?”
孔文覺得自己真是開了眼了,不由得問道:“你?還公衆人物?”宋飛胸脯一挺,得意的說:“那當然,我可是我們畫畫班畫的最好的人。是呂老師看中的男人!”
“啪嗒”不是孔文,而是旁邊的長髮男人剛剛夾起的一塊牛肉掉進了麪湯裡,汁水濺到了他的衣領上。他皺眉看了看自己的領子,回頭看了一眼宋飛:“你是我……呃,呂桐看中的男人???”
宋飛口沫橫飛:“對啊!我就是呂老師看中的男人!”說完纔回過味來:“叔叔,你認識我們呂老師?”長髮男人似乎發覺自己說溜了嘴,有點掩蓋的說:“啊,認識。”孔文也來了興致,打量着這個男人,覺得有幾分面熟。難道是自己又一個初中同學不成?
但是想不起來啊!於是他也煞有介事的問道:“兄弟也認識他們老師?”長髮男人有點尷尬的解釋:“啊,塗繪時代嘛,這一帶挺有名的。跟呂桐算是朋友吧。”
孔文來了興致,正愁怎麼賠禮道歉呢,這下有救了。趕緊打聽打聽呂桐喜歡什麼避諱什麼,也不知道還來不來的及。宋飛小臉一皺,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這個男人,先開口問道:“喂,你是我們呂老師的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男人也被逗笑了,依舊笑眯眯的問:“你們呂老師交朋友還要經過你同意啊?!”宋飛斜眼瞄他一下,說道:“那到不必,不過,我看你的樣子,不會又是呂老師的追求者吧?我可告訴你,有我在這兒,你們都省省吧,呂老師眼裡只有我,哪能看得上你們?”
孔文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終於在宋飛面前大人了一次:“小孩子別胡說八道。”宋飛嘴一撅:“誰胡說八道了?”孔文也只好學呂桐的那招:“你再亂說話,我胳肢你了?”宋飛坐在裡面,長髮男人坐在外面,他想跑也跑不了,聽孔文這麼一說,一縮頭,抱住自己的要害,嘟囔道:“爲什麼你們大人都愛這麼耍賴皮?難道你們都不怕胳肢?”
孔文嚴肅的伸出了手,做了個隔空瘙癢的動作,宋飛就徹底閉嘴了。旁邊的長髮男人忍來忍去,一口面吃了好幾次才進肚子。孔文這纔有空問他:“兄弟,既然你認識呂老師,跟你打聽個事兒。”
長髮男人一愣,隨即嚥下一口湯麪,用那充滿磁性的嗓音說:“什麼事?”孔文想了想,試探着說:“我昨天接孩子的時候,把呂老師得罪了。”長髮男人眉毛一挑,問道:“說來聽聽?”孔文就把畫的事簡單說了下。說完,他問了句:“那個,兄弟,你覺得我送點什麼去賠禮道歉呂老師能消火?”
長髮男人一邊聽他說,一邊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面。他拿面巾紙擦了擦嘴,孔文竟然覺得擦嘴擦的非常性感。他晃晃頭,沒喝酒啊,怎麼有幻覺了?
長髮男人朝他露齒一笑,悠哉的說:“呂桐啊,最寶貝她那些畫。賣不賣的出去另當別論,就算賣出去了讓她知道買主沒有好好保存,她也會贖回來的。所以啊,”他站起來,拍拍孔文的肩膀:“我勸你,離她遠遠兒的,最好!”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宋飛,說道:“不過她無論什麼事都不會遷怒孩子,這點,你到可以放心。”
說完,他轉身出了快餐店,也不管目瞪口呆一臉愁容的孔文,和皺眉怒視他的宋飛。孔文看着男人的背影,真的好熟悉的感覺,但是就是想不起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說的話,徹底的打擊了他的積極性,還要電話呢!校花女神都把他列爲拒不接待對象了!他愁眉苦臉的對宋飛說:“一會兒送你到門口我就走,晚上我按時來接你回學校。至於昨天的事,你幫我跟呂桐道歉吧!”
宋飛點點頭,小大人一樣:“師兄,別傷心。就算沒有昨天的事,呂老師也不會對你有好感的,因爲,她的眼裡只有我!”
孔文:“……”
這邊孔文愁眉苦臉,那邊的長髮男人卻神采飛揚。他出了快餐店,迅速的拐進“塗繪時代”所在大樓的後門,從貨梯到塗繪時代的那一層,拿出鑰匙打開一個防盜門。防盜門內沒開燈,藉着很遠的窗照進來的光,他迅速走到一個房門外,依舊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閃身進去。
室內光線不錯,他打開櫃子,拿出兩張卸妝溼巾,飛速的在眉毛上擦了幾下,又小心的一揭,原本濃密的眉毛就變成了兩條彎彎的柳葉眉。他又用一塊溼巾在臉上擦了擦,偏麥色的肌膚就變成了水般剔透的皮膚。
然後,他又用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在專用衛生間裡洗了臉,對着鏡子重新打了粉底,染了眉毛,畫了眼線,刷了睫毛,還用夾子把原本就卷的睫毛夾的更加上翹。最後,在嘴脣上塗了一層桃粉色的蜜彩。
然後他又從櫃子裡取出一件連衣裙,秒穿,拉上背鏈,兩側的圖案,剛好合成一朵嬌豔欲滴的彼岸花。
呂桐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剛好聽見客用電梯“叮”的一聲停下,她微笑着打開門禁,外面要按開鎖密碼的員工驚呼一聲:“呂校長,您今天來的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