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綏回到書房不久,裴濚和乾維就趕了過來,兩人一入書房,立刻立正站好,神情嚴肅,叫道:“將軍!”
殷綏也一臉肅穆,點了點頭,說道:“乾維,當年你是如何讓芸娘嫁給你的?”
“啥?”裴濚和乾維面面相覷,腦子還轉不過彎來,剛纔小廝氣喘吁吁地跑到練武場,說將軍找他們有要事相商,讓他們立刻到書房去。兩人一刻也不敢耽誤,急匆匆趕來,結果,將軍開口就問……芸娘?
裴濚心中隱隱有些猜測,這事可能和洛小姐有關,乾維卻是完全不知情,不明白將軍怎麼忽然問起他的家事來了,乾維偷偷看了將軍一眼,本來就不太會察言觀色,再碰上個面癱的上司,就更抓瞎了。
將軍這副冷肅的樣子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好吧,將軍從來都不會開玩笑!乾維心裡直打鼓,硬着頭皮說道:“我、我那時候剛到邊城不久,休沐的時候就喜歡到城裡轉轉,那天我逛完了剛準備回營地,看到幾個地痞流氓把一個姑娘拉進了一條偏僻的巷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遇到了這等齷齪事,哪能袖手旁觀?我衝進巷子就把那幾個混蛋揍了一頓,又把姑娘送回了家,本以爲這事就這麼完了,沒想到……”
說到這裡,乾維似回憶起了什麼有趣的往事,傻笑了兩聲,繼續說道:“沒想到芸娘她非要嫁給我,說什麼救命之恩無以回報唯有以身相許,我一開始是不答應的,戰場上刀劍無眼,說不定哪天就馬革裹屍了,平白害了好人家的姑娘,可我沒想到她那麼死心眼,一等就是兩年,那時候她都十八了,還說要繼續等下去,我一個大男人,耽誤了人家姑娘兩年,總不好不負責任是不是,剛好後來戰事緩和了,我就娶了她了。”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阿韭對他可不就是救命之恩嗎?
殷綏心中豁然開朗,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乾維前一刻還因爲說起舊事有點小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下一刻就被將軍一個“好”字嚇得回了神,一頭霧水,滿心疑惑地問道:“將軍,到底怎麼回事?”
乾維和裴濚是他的左膀右臂,很多事殷綏都不會瞞他們,既然要與他們商議,自然要將前因後果說清纔是。
“你們還記得六年前,我在木蓮山被伏擊,身受重傷的事嗎?”
裴濚和乾維二人神色微變,眼中寒芒一閃而過,低聲回道:“當然記得,那次實在太兇險了,我們找到將軍的時候,您都已經昏迷不醒了。”
殷綏點了點頭,與二人黑沉凝重的神色不同,他臉上雖也沒什麼表情,眼底卻是漏出了幾縷溫柔,“當年爲我處理傷口的人,就是阿韭。”
阿韭?兩人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阿韭好像是洛小姐的小名,他們聽嶽姨娘這般叫過,只是,將軍什麼時候和洛小姐這般熟稔了,連人家的小名都叫上了!
兩人還在震驚於他們的冷麪將軍居然這麼親熱地叫人家姑娘的小名,耳邊又傳來將軍低沉又格外愉悅的聲音,“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對哦,兩人這次才真正聽懂將軍的意思。
“阿韭……”剛順口說出兩個字,乾維立馬感覺到背後一涼,在將軍冷咻咻的目光注視下,他趕緊改口道:“洛小姐那時才幾歲啊?將軍您沒弄錯吧?”
乾維剛回王府不瞭解洛小姐的本事,裴濚卻是知道一二,解釋道:“洛小姐是神醫門的人,那時年紀雖小,醫術應該不弱,如果是她的話,倒也有可能。”
乾維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可真是太巧了,將軍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
等等!
乾維還在傻樂,一個可怕的念頭卻像驚雷一樣劈中裴濚的腦袋,他顫顫巍巍地說道:“將軍,您的意思不會是……”
殷綏微微頷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一臉認真地說道:“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
乾維:“?!!”
裴濚:呵呵,果然如此。
到了這個時候,乾維才終於反應過來,將軍大人這是喜歡人家洛小姐啊!可是、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乾維揪了一把絡腮鬍,急道:“這怎麼能行?!”
殷綏眼皮一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行你是如何娶妻的?”
乾維被堵得啞口無言,裴濚也是頭疼不已,心說,人家女子死纏爛打對男人來說那叫豔福,男人糾纏不休對女子來說那就是……耍流氓啊!
裴濚不敢直接打擊將軍的積極性,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說道:“將軍,這事咱們得……從長計議!”
“說。”殷綏倒沒有反對,他今日請他們二人來,就是爲了聽取他們的意見。兩軍對壘時,他都會讓軍師,將領們各抒己見,羣策羣力,以便擬定出最適合最有效的作戰計劃,此時他心有疑惑,自然也當如此。
殷綏看着二人,乾維則扭頭看向裴濚,理直氣壯地說道:“你說!”
我一個單身漢我說什麼啊!裴濚都想仰天長嘯了,這種時刻,軍師大人爲何不在?他只是一個小小副將而已!
裴濚苦着臉,好言好語地勸道:“將軍,以身相許這事吧,您有這個心就好了,最好還是別和洛小姐說比較好。”
殷綏黑眸輕眯,沉聲問道:“爲何?”
爲何?這話一說還不把人家小姐嚇死!就算您是王爺,以身相許什麼的也還是耍流氓好嗎!裴濚做了兩次深呼吸,努力地解釋道:“這總得培養感情吧,您看乾維和芸娘,不就培養了兩年才成親的嘛。”
兩年?殷綏皺了皺眉頭,時間也太久了些,但若那個人是阿韭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殷綏勉強認同地點了點頭,繼續不恥下問道:“如何培養感情?”
“我知道!”這個他有經驗,乾維在將軍虛心求教的眼神中笑嘻嘻地說道:“就是噓寒問暖,體貼入微,給她做衣服做鞋,做吃的……”
裴濚忍無可忍,一拳打在乾維胳膊上,吼道:“胡說什麼!”
乾維疼得呲了呲牙,怒道:“芸娘當年就是這樣做的!”
芸娘是女子,將軍是個大男人!能比嗎?光是想象着將軍圍着洛小姐覥着臉噓寒問暖的模樣,裴濚都能掉一地雞皮疙瘩,更別說什麼拿着針線做衣服做鞋……不行,不能再想!
被裴濚打了一拳,乾維反倒越發覺得自己有理了,他這可是經驗之談!乾維上前一步,很是認真地說道:“將軍,我看洛小姐還是挺欣賞您的,不然也不會讓弟弟拜您爲師了,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郎,您纏緊一些,不要讓別的男子有機可乘,最後肯定能抱得美人歸的。”
什麼烈女怕纏郎啊,將軍這副冷酷無情,嚴肅面癱的樣子,你讓他怎麼纏?裴濚已經不想說話,他現在寫信,八百里加急送去給軍師大人還來得及嗎?!
殷綏沉思片刻,發現兩人好似也說不出什麼別的建議了,便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末將告退。”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火燒屁股似地跑了出去。
殷綏拿起一支狼毫,蘸了些墨汁,筆走游龍,很快白紙上出現了一個蒼勁有力的“纏”字。
殷綏坐在案桌前,盯着這個字看了足足一個時辰,似若有所思,又似若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