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那是人腦對經驗過事物的識記、保持、再現或再認，它是進行思維、想象等高級心理活動的基礎。
拋開這些科學的解釋不談，它也是將時光與生命延續下去的神奇恩賜。
一個生命的凋零是不可逆的，但在隕落之後，也並非會徹底消亡，只要還有人記得這段時光，生命就會伴隨着記憶一直存續在他人的腦海之中……直到最後一個人也將這段往事遺忘。
誕生於人類信仰之中的女神更是如此。
倘若最後一名信徒也將其忘記，那麼喪屍信仰的女神就會漸漸消失，身死形滅，亦或是像豆汁這樣，發瘋之後腐化墮落，變成可怕的怪物。
只是，對於豆汁兒來說，這個過程稍稍有些不一樣。
要說起老北京們的驕傲，無非就是三樣：衚衕豆汁兒糖葫蘆，這其中，又屬豆汁兒的名氣最大，故事最多。
從路邊攤到御膳房，從老百姓到太上皇，再從漢人到八旗子弟，到處都能看到豆汁兒的身影，對於這些老北京們來說，這世上絕對平等的除了死亡之外，還有這豆汁兒的味道。
他們就算忘掉當年清軍入關時屠殺漢人的仇恨，也忘不掉這一碗豆汁兒所帶來的無窮回味。
一碗豆汁兒兩個焦圈一碟鹹菜，這便是老北京們萬年不變的早點。
其實焦圈鹹菜想吃多少便拿多少，完全沒有什麼數量上的規矩，只是祖祖輩輩一直都這麼說，所以總覺的這樣吃比較有範兒。
是的
老北京們對於豆汁兒的信仰是絕不會消失的，也絕不可能因爲出現了其他早餐而減弱。
而身爲豆汁的女神，白靈零之所以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並不是因爲她的信徒們逐漸淡忘了她，而是……
這些被稱作“老北京”的信徒們，一個個的都已經入了土。
“你給我！適可而止吧！”
風音一行人一路猛攻，在喪屍的包圍下殺出一道豁口，已經徹底瘋癲的白靈零距離風音只有幾步之遙，只見他揮舞起一把雙手大劍朝着對方的額頭就劈了下去。
“哎嘿嘿～！大姐姐！這種程度可打不倒小白哦！”
此時此刻的白靈零又將自己的幼女人格展現了出來，在用自己的雙手上演了一出漂亮的空手接白刃之後，還在嘲諷着風音的無力。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
艾琳與咪婭幫風音繼續抵擋着如潮水般涌上來的屍體，而風音則一邊努力地想將巨劍拔出一邊與豆汁對峙着。
“做了什麼？小白不過是把自己的信徒叫出來幫忙而已，有什麼不對嗎？”
已經有一半的臉腐爛掉的白靈零一邊天真地笑着一邊十分淡定地回答了風音的質問。
她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信徒早已經死去的這件事實。
“你這是在褻瀆！褻瀆那些曾經信仰你的人們！”
風音的憤怒不單單是因爲自己以前的老師也被拉起來擺弄，將死者以這種形式復甦，原本就是對生命最大的褻瀆。
“褻瀆？纔不是呢！小白最喜歡大家了，大家也都最疼小白！反倒是你們！”
說罷，白靈零似乎又換了一個人格，原本天真的樣子變成了無盡的怨念，她的雙手也鼓起一道道黑色的肉筋，接着一下子撇斷了風音的巨劍。
“嘖！”
雖然想繼續進攻，可風音也不得不後退兩步來防禦自己斷裂的巨劍所產生的爆炸，他的音律武器雖然十分強力，可至今也無法穩定地控制。
“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傢伙們！拋棄我！排擠我！驅逐我！現在！又要擺出那副正義之士的嘴臉來傷害我？”
每說一句，被黑泥包裹的白靈零就更加地憤怒，她的身形也更加趨於野獸化，自然，力量也會成倍的增幅。
“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你玩弄死者的理由！”
風音被這頭強大的野獸按在了地上，他用兩把太保叉頂住對方撲殺的同時也用叉尖刺穿了對方的臂膀，只是這種攻擊對於白靈零來說可謂是杯水車薪，但即便如此，風音也還是在激戰的同時繼續用語言訓斥着對方。
有些話他不得不說，有些事情他無論如何也忍不了。
“竟然讓自己所愛的信徒們遭受這樣的痛苦與侮辱，我在爲你感到可悲啊！”
“！”
聽到風音的耳語，白靈零就像是打了激素的瘋狗一般陷入了狂怒的狀態，她一口咬碎了風音的武器，利爪直指風音毫無防備的胸膛，這一擊下去，風音必死無疑。
——咚！
然而閉起眼睛等死的風音並沒有聽到開膛破肚的聲音，反而感受到有泥土撒到了自己的臉上。
“咪婭？”
睜開眼睛之後發現一塊長得像麪筋一樣的東西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原來是咪婭在遠處用自己融進泥土的手臂護住了風音。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激怒她的，但做的漂亮！”
艾琳也跳了過來，在咪婭的幫助下擊退了白靈零的攻勢。
“你們不用應對喪屍了嗎？”
風音十分驚訝地看着前來支援自己的兩人。
“那傢伙變成這種可怕的形態之後，對屍體的操控能力就下降了很多，大概是把力量都用在了自己身上了吧。”
艾琳一邊在咪婭的掩護下將風音扶起來一邊說道。
“那正好，你們兩個幫我牽制住她！”
“你要做什麼？”
“稍微用一些無慈悲的招數。”
風音沒有細說，心領神會的艾琳也沒有多問，她對咪婭傳達了風音的意思之後，兩人便開始合力壓制對方。
“Fou ki ra hyear presia reen請聽我說，望此言永存”
在後方相對安全的位置上，風音用神聖而純潔的嗓音吟唱了出來。因爲長期將音樂作爲兵器，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正兒八經地展現歌喉了。
“Was zweie ra na stel zuieg manaf無人能奪去生命與希望”
這是一首終結世界的少女詩歌，也是一首歌頌愛與希望的聖歌。
風音在很久之前就在考慮一件事情：
有沒有可能用一首樂曲作爲載體，將成百上千首戰歌化爲武器一齊綻放出來？就像喀秋莎那樣的多管火箭炮一樣將音樂的力量以壓倒性的姿態呈現在別人面前？
最終他找到了方法，只要有神匠的儲存器，還有衆位女神的信仰之力，還有這麼一首作爲“引線”的歌曲，風音就能發動這種儀式。
“Ma zweie ra irs manaf chyet oz omnis因爲世間萬物一花一草 皆是獨一無二不可或缺的存在”
風音動聽而聖潔的歌聲仍在繼續，和眼前這滿地屍體的慘烈戰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裡是地獄，而他的歌聲卻在描繪天堂。
漸漸的，他的背後展開了一面泛着金色光芒的牆壁，無數把兵刃從牆壁之中伸了出來，那都是從古至今，從部落到國家所有流傳下來的壯烈戰歌。
“咪婭！艾琳！你們閃開！”
“唔！”
感受到背後的光芒並且聽到了風音的呼喚之後，兩人立刻向後撤去，接着……
“omnis～！”
以最後一句重音爲發動儀式的箴言，無數兵刃破牆而出，如同暴風雨一般席捲了白靈零所在的位置。
“呀！”
爆裂所產生的巨大沖擊讓身旁的咪婭和艾琳也不禁伏下身來抵擋這誇張的風暴。
這種可怕的轟擊簡直就是將暴風雨中的雨水換成了燃燒着的隕石，這方圓一里地就像是被洲際導彈擊中了一樣。。
“停、停下了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受到之前那種壓迫力已經褪去的咪婭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然後看到了只在科學頻道的模擬動畫中才能看到的場景。
一言蔽之就是……
天破壤碎！
除了被破壞殆盡的空間之外，還有跪在地上一臉虛脫的風音，以及兇殘攻勢弄得連人形都無法維持的亡靈女神。
“風音！你沒事吧？”
“沒……等……”
咪婭想過去把風音扶起來，可他卻一直保持捂着胸口和喉嚨的姿勢，也不去搭上咪婭伸出的手。
大概是消耗過度了，那樣子就好像是整天宅在家裡從未鍛鍊過的肥仔一下子在時速38公里的跑步機上跑了一百公里一樣。
“扶我起來。”
總算是恢復了一些，風音用沙啞到令人心碎的聲音讓咪婭幫自己站起來，從這個嗓音條件來看，他已經無法再戰鬥下去了，當然，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在咪婭的攙扶下，他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白靈零的面前。
她已經被轟擊得只剩下一團團想要重組卻不斷失敗的黑色泥漿，還有在旁邊似乎是被“吐出來”的陸小鹿，赤身裸體的她正處於昏迷的狀態，不過從上下起伏的貧乏胸部上來看，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至於黑泥之中的白靈零，她已經完全恢復到了原先幼女的姿態，嬌弱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小白的信徒們！大家都在爲小白而戰哦！被擁戴的小白，是大家的女神呢！哈哈！哈哈哈～！”
“還是不肯直面現實嗎？”
看着躺在地上不停癡笑的白靈零，風音已經徹底放棄了想要拯救她的愚蠢想法。
“果然，芙蕾雅說的沒錯，你這樣的存在除了消失之外，別無他法。”
說罷，風音搖了搖頭，然後和抱着小鹿的艾琳還有咪婭一起離開了這裡，方纔插進土地裡的近百把兵刃還未爆裂，她們都知道要不了多少時間，這位亡靈女神就會被碎片與衝擊之中化爲灰燼，與豆汁一起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唰！
“啊？”
可就在風音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感受到背後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竄了過去。
“難道？”
風音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他用驚恐的表情往回看去，然後對這那道黑影拼命叫喊：
“不要幹傻事啊！雲圖！”
——轟隆！
然而還沒等風音把話說完，熟悉的爆炸聲就把他嘶啞的聲音掩蓋，待到煙塵泥土散去，立刻趕過去的風音，所看到的只有完好無損的白靈零，還有躺在她懷裡，已經沒有生命體徵的雲圖。
“雲、雲圖？”
比風音更加驚愕的是白靈零。
只見她抱着雲圖的屍體，瞳孔不停地縮放着。
“我的代行者……”
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就像是被銀線亂扯的人偶。
“我最後的信徒……”
兩行血淚從她擴張的瞳孔之中流了下來，身旁有氣無力的黑色泥漿也重新恢復了力量。
“我所深愛的人……”
“糟糕！”
雖然很想爲好友的死而感到悲傷，可風音作爲生物的本能卻在此刻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
“呀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似乎要同時貫穿地獄與天堂，伴隨着無盡的絕望，白靈零的身體突然裂開，她的體內伸出無數條黑色的觸鬚，就像一個超巨型的海膽，刺穿了所有阻擋它的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