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敵人出現時,他們已經暗暗的將周圍地形掃了一遍,如何進退、如何躲避、如何隱蔽、如何反擊都像過電影似的在腦子裡過了數遍。
就在葉承歡說出一個“殺”字時,四個人各自朝着各自的有力位置飛撲而去,好在這裡還有很多樹木、汽車、石頭、汽油桶、廢舊輪胎,在戰場上這些都是關鍵時刻可以救命的東西。
連續兩個波次的火力覆蓋整整持續了一分鐘之久,他們四個所在的那片區域給打成了稀巴爛。
利用這個空檔,葉承歡往他們三個那邊掃了一眼,“有沒有人受傷?”
三個人分別報告:“沒有。”
葉承歡這才稍稍放心,他從腰裡摸出兩顆手雷,用牙咬掉保險,默默的讀秒,覺得差不多時才憑藉着之前記住的方位往後拋了出去。
很快就聽到一聲驚呼:“手雷!”
轟!!
爆炸聲中夾雜着人的慘叫聲還有軍犬的哀嚎。
蜜糖他們三個如法炮製,也紛紛將自己的手雷丟了出去,一時間爆炸聲此起彼伏,煙塵混着硝煙四散飛揚,整個監區籠罩在一片濃雲之中。
這時,他們再往懷裡一摸,手雷已經用光了。
混亂聲漸漸消失,煙塵也消散大半,他們透過掩體往外一看,地上滿是鮮血和碎肉,再也看不到活着的人,很明顯剩下的敵人都躲進了建築物裡。
他們還是不能貿然出擊,因爲只要他們離開掩體,馬上就會被敵人打成篩子。
就這樣,敵人遲遲沒有出來,他們也無法出動,兩相僵持了足有半分鐘。
就在這時,一聲聲犬吠傳來,他們往外一看,一大羣軍犬正瘋狂衝來。
怕什麼來什麼,敵人躲在暗處隨時都可能開槍,他們要想對付那些該死的畜生就不可能一直躲在掩體後面,只要他們稍稍現身,立刻就被招來猛烈的火力攻擊。
他們很清楚,敵人絕不會擔心誤傷到幾條軍犬,以往的戰場經歷無數次表明,哪怕在貼身肉搏、敵我難分的情況下,一方的炮火也照樣會覆蓋過去,這絕不是什麼新鮮事。
戰場上傷亡最大的兩種情況,一是被敵人殺死,二是被己方誤殺。
眼看着各種可能性都給堵死了,他們幾個只有等死的份兒。
葉承歡暗暗做好了開掛一搏的準備,今天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的,來救千葉完全屬於他的私事,就算豁出這條命不要也不能讓蜜糖他們做無謂犧牲。
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沙暴那幫混蛋終於拍馬殺到,重火力的加入大大改變了場上的局面,不講理的火力覆蓋不僅將軍犬殺傷大半,還打得埋伏在建築物裡的那些看守不敢擡頭。
他們第一時間衝到葉承歡跟前,“魁首,我們保護你。”
葉承歡二話不說就給他屁股來了一腳,“保護個屁,先去清除建築物裡的那些雜碎。”
沙暴也不敢吱聲,抗着加特林重機槍跟幾個同伴分別衝向三座建築物,很快便跟裡面的看守交上了火。
這邊的鐵齒和暴怒正跟軍犬廝殺在一處,葉承歡挽起袖子正打算狠狠教訓下那些不懂事的畜生,蜜糖橫身擋在面前,揚起手槍對着迎面衝來的那些軍犬一通開火。
不過這些軍犬平時都訓練有素,加上體壯身沉,動作矯健,居然還會凌空躲閃,有的一槍被爆頭,有的捱上一兩槍也照樣瘋撲,眼看打光了槍裡的子彈卻只殺掉三四隻而已。
女人咬咬嘴脣,抽刀在手,一邊迎着軍犬衝去,一邊素腕翻飛,頓時跟十幾條軍犬纏鬥在一起。
儘管蜜糖身手異常凌厲,頻頻躲過軍犬的攻擊,還不住殺傷那些畜生,可面對兇悍之極的東西很快便有點兒支撐不住。
葉承歡幾次想要出手都被她用身子擋住,打又不能打,躲又不能躲,眼看着這樣下去小狐媚子非被那些軍犬撕碎了不可。
他急了,一把抓住女人的身子不管不顧的往旁一甩,把她直接甩到身後十幾米開外處,她在地上一個翻滾起來,憂心忡忡的看了過去。
葉承歡也沒拿什麼武器,全憑一對肉拳頭,眼看兩條軍犬呲牙裂嘴的飛撲而來,他站在原地動也沒動,兩手一開一合,便把一個腦袋撞在一起,隨機一閃身,讓三個沒腦袋的身子飛了過去。
隨手抓住一條軍犬的尾巴掄了起來,把兩條犬砸飛後,才把手裡那條往樹上猛砸幾下,直到砸得皮開肉綻。
剩下的那些軍犬全都嚇怕了,兩腳刨地不住往後退去。
葉承歡這才掏出手槍,一槍一個,轉眼間便結束了這場無趣的殺狗競賽。
“魁首,你沒事吧?”蜜糖等人過來問道。
葉承歡抖了抖粘在身上的狗毛,皺眉道:“兄弟們有口福了,今晚咱們吃狗肉。”
幾個人全都咧嘴笑了。
葉承歡又對蜜糖道:“剛纔你逞什麼能,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兒吃不上狗肉,反倒要變成狗食了。”
“我想保護你……”
葉承歡嘆口氣,“要是到了關鍵時刻都讓你們保護,那還要我這個魁首幹什麼。”
蜜糖撅起小嘴:“難道保護你也有錯麼。”
“記住,軍人要先學會保護自己!”葉承歡撂下這話便走向前面的那棟建築物。
這個時候,沙暴那幫人已經把建築物裡的看守清楚乾淨,到處都是中彈的屍體,腳下黏糊糊的都是血漿,濃烈的血腥味比68度老白乾都嗆人。
“第七區二十八個看守全部清除,沒留下一個活口。”沙暴報告道。
葉承歡皺了皺眉,他事先也沒要這樣的結果,偌大的巢鴨監獄被他們屠殺得乾乾淨淨,連人帶狗一個沒留,怎一個慘字了得。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說不定將會成爲這個國家的國難日。
現在回頭看看,在第六區的第一槍究竟是自己人放的還是日本人放的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沒有那一槍恐怕也不會造成如此血腥的後果。
他沒心思去感慨什麼,大踏步向監房走去。
他幾乎是踩着那些獄警的屍體來到了關押千葉的牢房前,牢房的門還鎖着,沙暴交給他一把鑰匙,“這是我們從獄警身上找到的,已經確認過了。”
葉承歡拿過鑰匙打開牢房的門,正要進去時又停頓了下:“你們在門口等着。”
“是。”
一腳跨進這間牢房,裡面的佈置更像是典型的日本民居,窗前站定一個身着白衣白褲的女人,正對着窗戶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長髮。
葉承歡一愣,外面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沒想到女人居然就像一杯白水那般清心寡淡。
“千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女人的手驟然停住,慢慢把手裡的梳子放下,然後慢慢的轉過身來。
也許是長期不見光的原因,她的臉顯得十分蒼白,就連嘴脣的血色也是淺淺的,誰也不知道蒼白的外表下是一顆怎樣的心?
昔日的皇室公主,如今的階下囚,很難想象一個女人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起伏變幻。
某種程度上,她和葉承歡一樣,他們都曾被自己的家拋棄,從此一身孤獨、四海漂泊,成爲了一個沒有身份的人。
葉承歡之所以要救她,最主要的當然是爲了他自己的目的,他可不是什麼英雄與狹義的化身,那些東西跟他壓根不沾邊,但誰又敢說這其中就沒有摻雜一點點同情呢。
掏心窩子說,他當然不是世人眼中的殺人機器、嗜血魔王,正相反,他是一個感情世界十分豐富的人,他的好色、他的好奇心、他的同情心、他的喜怒哀樂一點兒不比別人少。
“你怎麼來了?”女人坐下來淡淡說道。
“接你出去。”
沒想到千葉來了一句:“對不起,我不想出去,讓你費心了。”
葉承歡皺了皺眉:“你是不是在這破地方住上癮了?”
“不是。”
“那是爲什麼?”
“因爲我無處可去。”
聽了這話,葉承歡的心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刺痛,她說話的語氣平淡無奇,但讓人聽起來怎麼就那麼掏心掏肺的難受。
“難道你想在監獄裡住一輩子?”
“我別無選擇。”
“爲什麼?”
“外面的世界太骯髒,我再也不想被人利用。”
一句話戳中了男人的心事,讓他甚至有些羞愧。
她說的沒錯,在她短暫的人生中不止一次的被各種人利用、被各種組織利用,直到後來爲了換取一份自由還被葉承歡利用踏上了惡魔島的危險之旅。
也許她倦了,對外面的世界看透了,她寧願呆在不見天日的監獄裡孤苦一生也不想再回到那個紛繁複雜的世界中去。
這就不難理解身份越獄大師的她爲什麼至今還留在這裡。
不是她出不去,而是不想出去。
“你以爲你可以一輩子呆在這裡麼,我告訴你不可能的,你的命捏在別人手裡,他們隨時都可能殺了你。”
“上蒼對我的懲罰已經夠多了,我不介意再多一次。”
“你不介意我介意,至少你現在不能死,你必須爲我做一件事。”
“這就是你要來救我的原因?”
“沒錯,現在我就明擺着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的命由我接管。”
千葉笑了,冷笑,笑容好似一劑毒藥,“我活了二十多年,我的命從來都沒有屬於過我自己,可是現在我想自己接管。”
“由不得你!”葉承歡以審判官的口吻篤定的道。
兩個人話不投機、一上來就針尖對麥芒,冥冥中刀槍劍戟赫然相向,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讓人透不過氣來。
“那好,既然我們誰都說服不了對方,那就請殺了我吧。”千葉平靜的說道。
葉承歡眼眉挑了挑:“你寧願死也不願跟我走?”
“是的。”
按照葉承歡的理解,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自己救了任何人,她都一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畢竟沒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寧可死也不肯離開這個鬼地方,可葉承歡這人有時候偏偏就跟林佩珊一樣,別人不撞南牆不死心,他是非要把南牆撞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