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懸着心的終於放了下來,不過婉姨的叮嚀他還沒忘,母女兩人總這麼不冷不熱的也不是事,他拍胸脯給人家保證過的,總不能說了不算。
“那啥,佩珊啊,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說。”
“咱先說好,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林佩珊淡然一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如果是我和媽媽之間的事就別說了,你說了我肯定會生氣的。”
葉承歡皺了皺眉:“你生氣我也得說,別說婉姨沒做錯什麼,就算她真的做錯了你也不應該那麼對她。”
“那我應該怎麼對她,你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但我不可以。”林佩珊的臉色清冷下來。
葉承歡火氣頂了上來,他不當真的事都可以忍着讓着,但他要是當了真誰的面子也不給。
“那你想讓她怎麼樣,跪在你面前求你原諒?林佩珊,你有沒有覺得你太過分了。”
“你說什麼,我過分?”林佩珊咬緊嘴脣,撇過臉去:“我不想再說什麼,請你出去。”
她怎麼也沒想到,葉承歡居然一隻胳膊將她橫身抱起,虎着臉一聲不響的出了房間下了樓去。
“你要幹什麼,你放我下來……”林佩珊又羞又氣,她何曾受過這般侮辱,可無論怎麼掙扎也掙不過男人一條胳膊。
葉承歡抱着她來到婉姨的房間,二話沒說直接推門而入,婉姨正坐在窗前流淚,回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葉承歡把林佩珊放下,指着婉姨對她道:“林佩珊,我忍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咱們就把話說說清楚。你現在給我看着她!”
林佩珊緊咬髮絲,偏要把臉轉到一邊,轉身就要走。
葉承歡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硬是帶到婉姨跟前,今天也不知道他哪裡抽風,剛纔還左一個老婆右一個寶貝的叫着,轉眼間便暴怒起來,他怒吼一聲:“你給我看着她!”
這一聲把林佩珊嚇得一顫,眼睛溼漉漉的擡起頭來看着他,帶着幾分哽咽:“你吼我?”
長這麼大還從來沒人敢吼過她,聽到不是讚美就是恭維,沒想到今天一向忍她讓她的葉承歡居然會這麼對她,剎那間胸膛被憤怒和委屈填滿。
“今天我就吼你了!你是聾了還是傻了,我的話你沒聽見麼,我現在讓你看着她!”葉承歡怒喝道。
北風之神一旦爆發,他的王者之氣是常人能抵擋的麼,這已經不是勸說而是命令,就連婉姨都被嚇得止住了眼淚,印象裡那個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小葉彷彿變了個人。
林佩珊不由自主把目光轉向了婉姨,眼淚已經撲簌簌的流了下來,“葉承歡,從你吼我那一聲開始,我們結束了。”
葉承歡冷冷的道:“像你這種連母親都不放在眼裡的女人白給我都不要。”
“你!”
“她是你媽,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到了今天就連我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看着她,你口口聲聲叫她母親,可你有沒有真正爲她考慮過。
就是她,當年寧願什麼都不要、在你們林家做了二十年傭人,到現在你那個不爭氣的父親連個名分都沒給她。她爲了什麼,爲的就是親手把你帶大,生怕你會受到別人的排擠。
就是她,在你長大成人後,爲了怕影響到你的事業和名譽,她一直都沒對任何人說起過你們的關係。自己的女兒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那種滋味你嘗過麼。
我敢說她這些年完全對得起你,也對得起你的父親,全世界沒幾個能做到這些。
可對你來說她是什麼,僅僅是嘴裡的一聲‘媽’麼,你有沒有真正想過她的感受,你有沒有真正把她當媽來對待。
在你心裡,她和過去做傭人時沒有什麼區別,僅僅是一個稱呼上的改變而已。
她爲你做了那麼多,你爲她做過什麼,什麼也沒做過。你以爲你堂堂林大總裁能叫她一聲媽就已經是對她天大的恩賜,我只能說在爲人兒女方面你太失敗了。”
“小葉,我求求你,別說了……”婉姨哽咽道。
葉承歡橫眉冷立:“你受了那麼多委屈從來沒有一句怨言,你不願意說今天我就替你都說出來。
林佩珊,你看看你面前的這個女人,你有你的事業,你有那麼多光環,你可以活得很充實,可是她有什麼,爲了你她什麼都放棄了,到現在一無所有,你覺得她幸福嗎?今天我就告訴你,她一點兒都不幸福。
丈夫沒有給過她任何名分,很早就離家出走,女兒心裡只有自己的事業,從來就沒關心過她,她從來就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她雖然生活在這麼大的房子裡,可她的心卻是空的,沒有人願意爲她遮風擋雨。
她也是個女人,她也需要別人來關懷,就算她被一個混蛋欺騙了,但她並沒做錯什麼,你有什麼資格用你總裁的口氣教訓她。
難道你就沒有發現她現在很怕你,因爲你帶給她的從來都不是溫暖,而是冰冷。
林佩珊,請你看清楚你面前的這個女人,她不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員工,更不是你的傭人,她是你的母親,一個生你養你並且可以毫無條件給你愛給你溫暖的女人!”
葉承歡這番話說出來,讓林佩珊徹底動容,靈魂深處彷彿打開了一個閘口,讓她徹徹底底的洗禮了一遍。
如果說剛纔她滿心都是憤怒和委屈的話,那麼現在剩下的只有自責,深深的自責。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母親,感覺這個女人彷彿一下子清晰了好多,一下子離自己好近。
她忍不住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把頭貼在她肩上默默流淚,“媽,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婉姨也跟着流淚,“是媽沒有做好,媽以後……”
“別說了,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
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一邊說一邊哭,屋裡的氣氛傷感而幸福。
葉承歡長長呼出一口氣,該說的說完了,心裡痛快了,剩下的就是捲鋪蓋滾蛋了。
他轉身回到自己房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門口慢慢閃出一個清影,林佩珊默默的走過來,低着頭小聲道:“你幹什麼?”
“不是已經被你炒魷魚了麼,難道還要等你說趕我走啊。”葉承歡頭也不擡的繼續收拾。
他拿起一件衣服剛要塞到箱子裡,被林佩珊搶了過去扔到一邊。
葉承歡皺了皺眉,又拿起那件衣服,又被女人奪去扔掉,他再撿她再扔。
到後來林佩珊索性橫在他身上,就那麼撅着小嘴,睫毛掛着淚珠,默默的瞧着他。
“閃開!”葉承歡沉聲道。
林佩珊兀自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葉承歡隨手往旁一推她,女人便重重的跌在牀上,雖說牀很軟和一點兒不疼,可這一下林佩珊豈能受得了。
“你剛纔罵我,現在居然還打我……”她聲音哽咽着,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葉承歡一愣,頓時心腸軟了下來,他沒想到這妞身子這麼單薄,也就輕輕一推就倒了,可他也沒琢磨一下,他是什麼力量,林佩珊纔多大點兒力量。
他再也沒心思收拾東西了,忙過去查看,“我不是有意的,你沒事吧?”
林佩珊蹙着黛眉,揚起了皓白的小手,只見中指不知被什麼劃破了,桃紅色的血水點點滲出。
這要是擱在葉承歡身上根本不是事,可到了林佩珊身上比他自己要疼得多,他皺了皺眉:“疼嗎?”
林佩珊委屈的點了點頭:“疼。”
葉承歡輕輕端起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含在嘴裡。
林佩珊本能的往男人身上靠了靠,葉承歡隨手攬住了她的腰肢。
等幫她吮了會兒手指,終於不流血了,葉承歡又拿創可貼給她粘好,“這兩天別沾水,要不然可能會感染。”
女人乖乖的點了點頭,依舊滿面委屈的瞧着他。
“還疼嗎?”
女人又點了點頭。
葉承歡苦惱的咗了咗牙花子,暗自懊惱自己剛纔昏了頭,怎麼也不能對她動手,這倒好雖然只是劃破了一點小口子,她疼自己更疼。
“那怎麼辦,要不給你吃點兒阿司匹林吧。”
林佩珊搖了搖頭,兩手捧着那根受傷的手指,就擺在葉承歡面前,一副小女生受了欺負的委屈樣子。
“從小到大沒人罵過我,更沒人打過我。”
被他這麼一說,葉承歡腸子都快悔青了,本來他說的那些話雖說重了點兒,可跟罵人扯不上半點兒關係,剛纔那一下也只隨手一推,更談不上打人,可是被人家定了性扣了帽子,他也只好認了。
“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這樣是不是會好點兒?”
林佩珊默默的搖了搖頭。
“那你罵我幾句,打我幾下,只要你能不疼怎麼樣都可以,行了吧?”
女人照樣搖了搖頭,眼睛卻瞥了下他的行李。
葉承歡這才恍然,這妞性子內斂,明明不想讓他走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所以就一再用自己的委屈挽留他。
他一把將行李箱打翻在地,“剛纔跟你鬧着玩的,我不走了還不行嗎?”
林佩珊嘟着小嘴,雙眸灩漣的道:“哪有你這麼鬧着玩的,罵了人打了人就想一走了之,你是不是以爲我特別好欺負。”
女人這話堪稱“神回覆”,尤其是對葉承歡這樣的男人,他不爽的時候你要是跟他一對一頂牛,只能激起他的桀驁之氣,可林佩珊這番話偏偏打到他的要害,讓他一秒鐘完敗。
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哪個人能剋制得住葉承歡,恐怕也只有她林佩珊一個人能做到。
這妞要是強勢起來,往往讓他骨子裡發涼,可人家偶爾給你使點兒小性子,哪怕一句委屈、一句嬌嗔、一個蹙眉、一個捧心,都能兵不血刃的把人幹趴。
以柔克剛哪家強?除了林佩珊實在很難找到第二個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