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冰加了芋圓,甜甜的倒是沒什麼出彩,足足有內地“臺灣香腸”兩倍身量的黑毛豬香腸極是美味,看着腸身上一絲絲微微焦黑的紋路便是食慾大增,更休說入口微甜又鮮嫩的滋味了!
那時,路邊的店裡貼滿老闆娘和各色明星合影和旅遊足跡,更爲有趣的卻還是店裡大大小小的五六隻狗狗,它們異常淡定的在地板上歇息,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純淨。
野柳海邊,依舊是奇形怪狀的蘑菇石,吹過一陣鹹溼味道的海風,看金粼粼的夕色在水波上扭成一條旖旎的曲線。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徐徐落在對面座椅上那隻黑白相框,相片上的男人一副傻大黑粗的樣子,正對着他咧嘴傻笑。
詹明信注視良久,終於喃喃的說了聲:“二弟,你都看到了吧,全體股東都支持我坐上總裁寶座,剩下的就是老爺子一句話的事。這些都要感謝你啊,要是沒有你,我也不會一下擁有這麼高的威信,現在你應該知道了,其實你死了對你、對我、對誰都好。唉,讓大哥說你什麼纔好呢,咱們倆從小鬥到大,不管你怎麼處心積慮,你都鬥不過的,論頭腦你不在我之下,可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缺少城府,做事太心急了,起碼可以等到老爺子競選成功,完全把公司事務交給我們,至少你還能得到一半產業,可是現在呢?大哥不是不願意讓你坐這個位子,關鍵是你不適合,大哥也不想你活得那麼辛苦。放心吧,二弟,詹家的擔子由我來扛,再苦再累我都認了,誰讓我是大哥呢……”
他的臉色忽然變了變,詹明禮的遺像好像幻化成一片猙獰,一剎那,彷彿有隻無形的手一把掐住詹明信的脖子,死死鎖住他的喉嚨!
詹明信相信這是幻覺,可這道幻覺怎麼就那麼清晰、那麼真實!
他握緊了拳頭,全身的肌肉都條件發射般的繃緊了,“你瞪我幹什麼!怪我殺了你?沒錯,是我親手殺了你,你能把我怎麼樣!這個秘密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你他媽的瞪我幹什麼!不服氣麼?就算讓你再活一次,你也不是我對手。”
詹明信滿頭大漢,額角的青筋根根暴起,他忽然一把抓起相框,打開自動窗,奮力扔了出去。
啪!
相框砸到路邊的廣告牌上,砸成碎片,驚散了一批人羣。
他低着頭,閉上眼,兩手狠命揉着太陽穴,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什麼。
世界上最不是人的就是人!
長時間戴着面具的生活,讓他深刻的體悟到,原來這個世界最辛苦的行業是演員。
有太多的時候,他都很迷茫的問自己:到底什麼時候的我,纔是真實的?
回到詹家花園,他打開電視,藉此放空下自己,讓屏幕上那些編的栩栩如生的愛恨糾纏刺激下自己,讓自己那天生不夠發達的淚腺發揮下作用。
其實,他常常喜歡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看韓國悲劇,聽起來有點搞笑,一個大男人居然喜歡看韓劇,但事實正是如此,而且他覺得只有那個時候他纔是真實的。
每次當淚水奪眶而出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還是個有知覺,有感情的人,這讓他覺得心安。
至少沒了詹明禮的威脅,老爺子又一心從政,因此他現在是詹家莊園唯一的主人,有大把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回到真正的自我。
他爲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舒舒服服的半躺在沙發上,認真的看起電視來。
這是一部目前很流行的偶像言情劇,儘管劇本臺詞寫得一塌糊塗,演員的表演也太過誇張做作,但這對於此時的詹明信來說,並不影響他的觀賞熱情。
正看得酣暢淋漓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居然停電了。
他不禁看向窗外,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是晚上。
突然的置身於黑暗之中,詹明信先是吃了一驚,詹家莊園怎麼可能停電。
他憤憤的拿起手機,撥通了管家的電話:“這是怎麼回事,連我的房間都停電了,你是怎麼做管家的!”
管家是一直跟他父親詹洪基身邊,以往詹家上上下下都要禮敬三分,可現在詹明信時詹家的主人,說話也一下子硬氣起來。
“看來是線路故障,我已經叫人檢修了,現在沒事了。”最後管家還不忘叫一聲“主人”。
呼……
詹明信被他那聲叫的神清氣爽,長長舒了口氣,掛掉了電話。
播完一集的時候,利用演序幕的時間,他下了沙發給自己拿了瓶上好的拉菲,回到沙發上時,序幕正好演完了。
接下來是廣告時間,詹明信舒服的靠在沙發上,一邊吃着水果,一邊等待着電視劇開演。
屋子裡的燈忽然閃動了幾下,然後,整個房間裡又是一片漆黑!
居然再次停電了!
幹你孃!詹明信平生第一次罵了一句粗口,他氣惱的將酒杯放下,心裡犯着嘀咕,怎麼回事,難道是家裡的電路出了問題?
他喝的熏熏然,不知道手機剛纔丟在哪裡,也懶得去找,決定洗個澡,明天把管家好好罵一頓,好讓他明白自己現在是這所莊園真正的主人。
這是一間100平米左右的豪華浴室,裝修風格十分奢華,整個浴室的地板一水的白色大理石,潔白的多功能浴缸大氣的躺在浴室中央,上方是一盞金色的豪華水晶燈,浴缸的周圍有半圈圍成弧形的鍍金置物架,躺在浴缸裡一伸手,便能隨意的取過置物架上井井有條的擺放着的各種物品。浴缸的底部,以及浴缸外圍底座的地面上,鋪着厚厚的粉紅色防滑墊。
往上看,整個浴室的天花板上都佈滿了翠綠的藤蔓,還有各色鮮花,六盞金黃色的吊燈分佈在角角落落,浴缸的正上方,是一盞巨大的豪華水晶吊燈,與角落裡的小燈相互輝映。
詹明信喜歡在夜深人靜時洗澡,一個人靜靜的泡在牛奶浴缸中,他會思考人生,思考得與失,思考對手和朋友,以及一切東西。
但每每想到最後,他就會厭惡自己的思考。
常聽父親說,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去爲那些飄渺的東西勞心費神?然後,他就會在舒服的玫瑰牛奶浴中漸漸睡去。
出浴更衣後,走出浴室的詹明信,便又變回了那個有着各種各樣截然不同的過去。
今天的詹明信用來思考的時間比往日還要短,他覺得累了,所以他決定按照往日的習慣,好好的眯一覺。
習慣性的伸手往右手邊的置物架上摸去,他要找他的紅酒,緩解下疲勞、瓶子還按照老習慣擺在那裡,從頭數第三個,嗯?這瓶子怎麼比平時大了好多?不對,這應該是沐浴乳……啊!
看來是瓶子擺放的太靠邊沿了,他輕輕一碰,瓶子便從置物架上跌落了下來,更想不到的是,瓶子的蓋子不知什麼時候鬆動了,剛剛掉進浴缸裡,裡面的沐浴露便緩緩的流了出來。
他手忙腳亂的將沐浴露蓋好,重新放回置物架,流出瓶外的沐浴露雖然很少,但已經開始與牛奶相融合,開始產生泡沫。
怎麼回事?難道昨天晚上的時候我把瓶子的順序放混亂了,還忘了蓋好蓋子?應該不會啊!
他看着雪白的牛奶中升起的泡沫,皺着眉頭想到。
我明明記得蓋好放好了的啊!
算了,反正泡沫不是很多,就這樣吧。
他隨手摸到滴眼露,在雙眼裡各自輕輕滴了一滴,然後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一陣清涼的舒適感從眼部傳來,很快他便有些昏昏然。
睡意來的很快,很快便半夢半。頭頂那豪華的吊燈散發着柔和的光芒,讓他一瞬間有了這樣的想象:海闊,天高,自己躺在寧靜的海灘上,遠處是低聲嚶嚀的海鷗,空中是各種形狀的雪白雲朵……
懵懵懂懂中,他似乎聽到了某種東西傳來的輕微聲。
什麼聲音?他睜眼尋聲看去,不由的一怔,睡意登時散去了大半,猛地睜開了眼睛!
啪!
頭頂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忽然毫無預兆的墜落!
詹明信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那重達二十多公斤的豪華吊燈,便毫無懸念的當頭砸下!
砰!
無數玻璃碎片,扎滿他滿臉滿身,求生的本能將他體內的潛力完全激發了出來,腦部受了重創而變得迷迷糊糊的詹明信,居然沒有暈死。
他硬是雙手撐着浴缸的邊沿,從被鮮血染紅的、滿是玻璃碎片的浴缸裡爬了出來,搖搖晃晃的向浴室外衝去,可他的腳剛剛踩上墊子,墊子忽然往前一滑,他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往後仰去。
啊!
他驚叫一聲,雙手胡亂往兩邊抓去,試圖抓到什麼,手剛剛碰到置物架的邊緣,身體已經倒了下去。
後腦勺結結實實的磕在浴缸邊緣,該死的置物架因爲他剛纔的一碰,嘩啦一聲整個歪倒,砸在身上。
詹明信一點察覺不到置物架砸到身上的疼痛。
在這之前,他已經暈死過去。
如果之前吊燈砸的那一下還能讓他有求生的本能的話,那麼這一磕簡直就是致命的。
此時的他,赤條條的仰躺在地上,置物架壓在了腹部,後腦受到了重創,鮮血在雪白的浴缸壁上蔓延開來……
詹明信瞪大了一對死魚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直到一動不動。
一切都是那麼突然,就好像被死神精心安排好的!
這是上天的安排,還是命運又一次不懷好意的玩笑?
這起意外迅速登上各大媒體頭條,詹家一時間被推上風口浪尖,各種八卦新聞鋪天蓋地的襲來,無非給好這口的臺灣民衆添點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從這個角度看,詹明信兄弟的死也算給別人造福了。
詹明禮死了,詹明信死了,他們的老爺子到現在連個面也不見,一大把年紀了還整天做着當官夢,詹家上上下下一團糟,每天雞飛狗跳,烏煙瘴氣,搞得葉承歡都沒心情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