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軍官坐在南面,燈光下的面貌看不清楚,只覺得兩個人的臉上是一層黑!
他們翻開資料瞧了瞧:“爲了節省大家的時間,我看我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原本有位首長是要見你的,但他因爲一件特殊的事情沒在,所以就把你全權交給另外一位首長處理。
”
“他是誰?”
兩個人沒有回答。
像所有刑訊室的擺設一樣,犯人在這裡永遠都享有單人獨坐的優良待遇。葉承歡很準確的找到自己的位置,翹起二郎腿,手指在扶手上散漫的敲擊着。
“有事請快點,回去晚了,我老婆會擔心的。”他不耐煩的埋怨一句。
腦後響起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到這兒來敢用這種口氣話的人,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剛纔在拳臺上大展神威的男人已換上一身筆挺的軍裝,兩槓三星的肩章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上校!這傢伙來頭不!
葉承歡沒有話,只是靜靜的看他要幹什麼。
屋門關閉,幾名軍人虎虎的站在他身後,上校坐在對面正中間的座位上,負責記錄審訊的人全部就位。
“認識一下,我是龍都軍區偵察處上校處長於建濤,請你來的這兩位是我的下屬。”那人在對面坐了下來,腰線筆挺得像一把鋼槍!
葉承歡這才擡頭打量他,一頭麥芒般的短髮根根抖擻,皮膚黝黑烏亮,眉骨突出,眼眶凹陷,一臉的棱線,眼睛雖然不大卻透着股深邃的光芒,似乎一眼便能穿透人的心臟,彷彿在向別人表明,他有的不光是肌肉,還有智慧
!
葉承歡揚起下巴,“我不認識你。”
於建濤淡淡一笑:“可是我認識你。”
葉承歡嗤笑一聲,摸出火柴,低頭點上一支菸,把火柴晃了晃,“有事快,我還等着回家陪我老婆吃飯。”
“看來葉先生還是一位居家好男人。”
“居家好男人談不上,只是一個普通的市民。”
“是嗎?可是根據我掌握的資料,你一定都不普通。”
“他們是有個武局長找我,他怎麼沒在?”
“我就是奉了武局長的命令請你過來,他臨時有別的事情,讓我全權負責對你的接待工作。”
“接待?你們平時就是用槍接待別人的麼?”
於建濤一僵,擺了擺手,兩個警衛這才把槍放下,“誤會,誤會,呵呵。葉先生氣色不太好啊,最近我也總是休息不好。”
偵查處處長是幹什麼的,玩審訊和心理戰的高手,一上來並沒直奔主題,而是聊起了家常。
“於處長一定很忙。”
“是啊,沒辦法,最近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昨晚對那個人足足做了一夜功課。”
葉承歡臉上閃過一絲明澈,他很清楚對方的是誰。
“葉先生,昨晚你睡得好嗎?”
“不算好,有時候必須強迫自己入睡,因爲時常會有些討厭的人和事來騷擾。”
於建濤點了點頭:“是啊,因爲你有公開的身份,生活必須要有規律。”
這句話一下子點到了什麼上面,兩人目光一碰,彼此都有了三分了解。
“白要工作,還有一些其他活動
。你呢?”
“幹我這行的多少年都習慣了,有時候幾睡不上幾個時,只要有個時間就休息一會兒,或是打打拳放鬆一下。”
“管用嗎?”
“只能這樣了,因爲你不知道你的敵人什麼時候會醒來。”
“看來你的敵人真不少。”
於建濤沉默片刻,從一疊資料裡取出一張照片交給葉承歡,“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葉承歡接過一看,正是他死去的部下頌猜,他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認識。”
“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睡不好覺了吧,就是因爲你的存在。”
“可一張照片並不能明我是你的敵人。”
“當然,不過只要有你這樣的人存在我就睡不安穩,而你是我心頭最大的威脅!”
“可是我早就和那些人那些事沒有關係了。”
“很多人都以爲你死了,可是我一直堅信你還活着,現在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葉承歡摸着下巴淡淡一笑:“真沒想到還有人一直惦記着我,我感到很榮幸啊。”
“是啊,幹了這麼多年偵察,有些人有些事是忘不掉的,不過我很奇怪,雖然你坐在我面前,可我就是高興不起來。這樣,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很忙嗎?”
“有些事要處理一下。”
“是關於我嗎?”
“一部分關於你,還有別的事情。”
“我給大家添麻煩了。”
“沒關係。”
於建濤帶着兩個少校軍官離開這間屋子,徑直來到隔壁的一個房間裡,這裡擺着各種監聽設備,透過一塊巨大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葉承歡那間屋子的一切
。
他問這裡的一個負責監聽的軍官,“觀察的怎麼樣?”
“有意思,他使用第一人稱的頻率相當高,幾乎每句話都帶‘我’字。”
“我也聽出來了,他這個人非常自信。”
“哼,我看不是自信,是自負!”
“不,像他這種人不用虛張聲勢,尤其在這種局面下。還有嗎?”
“奇怪的是他第二人稱的用法,整個談話中他只用了四個‘你’字,我覺得他對你非常不屑。而且他對於我們的目的好像並不怎麼在意,因爲他確信我們從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東西。更奇怪的是,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沉穩的人,眼神銳利、呼吸穩定、話的語調裡沒有一絲緊張,簡直無懈可擊!”
“你的很對,這個人不好對付。等下我再進去和他話,你注意觀察。下一步,我會從他無法隱瞞的話題開始,希望他的談話更主動一些,你主要觀察他的動作和表情,要注意細節。我會試着刺激他,一旦他有了特殊的舉動,你就記錄下來。”
“是。”
像於建濤這樣的心理戰高手,沒人能在他面前對付三個回合,可從剛纔一見面,他就發現,那個男人比想象中還要棘手得多!
他回到那間屋子,又坐到葉承歡對面,這次葉承歡主動話:“事情都辦完了?”
“差不多了。”
“所以又來找我聊了?”
“其實我特別想跟人聊,你是最合適的對象。”
“你最近好像遇到麻煩了。”
“哦?這話怎麼?”
“上峰對你的偵察工作很不滿,還有人搞出了要裁撤機構的方案,目的就是對付你這個偵查處處長的,我的沒錯吧
。”
於建濤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這是他們軍隊內部的事,葉承歡是怎麼知道的,而且掌握的信息還如此準確,“看來不光我瞭解你,你也很瞭解我。葉先生這位普通市民的消息很靈通啊。”
“不光是消息靈通,我還知道背後的原因,想聽嗎?”
“想聽,非常想聽,我不光喜歡聽別人的分析,更願意聽對手的評價。”
“最直接的原因是你的性格和爲人處事的方式,你能力太強、作風太硬,爲了做成事毫無顧忌,不留餘地,對吧?”
旁邊的兩個少校聽了想笑又不敢笑,於建濤表情有些僵硬:“這些已經不新鮮了,誰都這麼,我很清楚。這麼多年了,該巴結的我一個沒巴結,不該得罪的人全都得罪光了,沒辦法,改不了,孃胎裡帶出來的。”
“沒錯,這一點你是改不了了,否則你也不至於28歲就坐了上校處長一直到今都沒再提拔過,那樣的話就必須永遠平庸永遠圓滑,你做不到。”
於建濤感嘆道:“葉先生,你很可怕呀。你對我的瞭解,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其實一點兒也不奇怪,你是軍人,不是政客,這是你的別人的最大區別,一個真正的軍人是永遠不可能成爲政客的,可最後的成敗卻永遠掌握在政客手中。”
“我只服務於我的誓言。”
“什麼誓言?”
“忠誠。”
“對誰忠誠?”
“對國家的忠誠。”
“你的忠誠會讓你成爲政客的殉葬品。”
“如果國家需要我殉葬,我會毫不猶豫!”
葉承歡聳聳肩,只顧着抽菸,不再言語了。於建濤這才發現,自己不光沒給對方造成任何心理壓力,反而差點兒被他的話激怒,看來必須要換個套路了。
“照片你已經看過了,那個人叫頌猜,是國外一個秘密傭兵組織成員,你是他的上司,至少明你和那個傭兵組織有莫大聯繫,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真實身份,還有來神州的目的
。”於建濤終於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你不是很瞭解我嗎,這些簡單的問題還用我幫你回答?”
於建濤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對我來,任何一個海外傭兵組織都是危險分子,這裡軍隊不是司法機關,軍隊可以按照自己的一套來做,除非你可以給我想要的東西,否則你很難走出這個房間!”
如果剛纔像是老朋友嘮家常的話,那麼現在氣氛陡變,已經變成了威脅。
“你威脅我?”葉承歡的瞳孔正在收縮。
“你在我的掌握中,我有必要威脅嗎?”
葉承歡壓着火氣,“我也有個條件,除非你能告訴我那個武局長是誰,他和武瀟是什麼關係,還有,武瀟現在怎麼樣了。”
“葉承歡,這裡不是你討價還價的地方,更何況你的問題涉及軍事機密,我無可奉告!”
“那就沒法子了,我這人一向公平,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做不做由不得你。”
“如果我非走不可呢?”
空氣彷彿被抽空了一般,屋子裡一片死寂!
那些警衛握槍的手心裡全是汗,一種無形的威壓壓得人喘不過氣,在這種氣氛裡哪怕多呆一秒,對誰都是種折磨。
於建濤嘴角浮起一絲猙獰,冷眸一閃:“你是軍人,我也是軍人,除非你能打贏我!”
誰都知道於建濤是軍區出了名的“鬼見愁”“金牌格鬥專家”,在全軍的擒拿格鬥比賽中連續五屆都是冠軍,特種兵之類在他的拳下都是浮雲,他能向葉承歡邀戰,已經算很給對方面子了,大家也很清楚這是一場完全沒有懸念的拳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