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知道,原來無論青紅幫還是煙雨堂都屬於一個叫做“公司”的組織,她們口中的“老爺子”應該就是公司的現任坐館。
雖然不知道這個“公司”的規模有多大,但看樣子絕不止三個社團這麼簡單,光是一個青紅幫就非同小可,由此不難判斷,這個公司甚至有可能是龍都最大的地下首腦。
只不過公司旗下,青紅幫、煙雨堂以及洪門都是實力最強的社團,分量也最重,所以請這三個老大喝茶,也在情理之中。
今晚的事一波三折,比電視劇還離奇,現在看樣子局面已定,本來是來做綠葉的,但生死一線,他不能再沉默了。
如果不是他有所表示,今晚註定被人當空氣忽略掉,何小紅皺了皺眉,看他想幹什麼。
葉承歡苦惱的道:“紅姐,從剛纔我就很膜拜你。我覺得吧這是你和聶小青之間的個人恩怨,和我們沒關係,咱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今晚的事我們就當沒看到,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何小紅一陣冷笑:“唉,丁香啊丁香,虧你還是煙雨堂老大,真沒想到你會找這麼個男人做相好,怪不得你會輸。對一個女人來說,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有多強,而是一定要找對男人。”
她親暱的給文斌拋個秋波,忽然把臉一黑:“還愣着幹嘛,給我殺!”
葉承歡眯了眯眼:“人已經殺的夠多了!”
“我不介意多殺幾個!”
慵懶的眼神在人羣中橫掃,嘴裡喃喃道:“從哪個開始呢……”
每個人心頭都是一陣莫名的寒意,彷彿身體裡有根發條,在慢慢擰緊……
葉承歡慢條斯理的挽了挽袖子,儘管丁香早知道他的強大,但面對這麼多敵人還是免不了擔心,“老公,讓我來!”
葉承歡皺了皺眉:“這種粗活兒還是交給我好了。”他一指聶小青:“等會兒記得找她要出場費。”
丁香感覺臉頰被撫了下,還沒來得及感覺指尖的溫度,男人的身子已經化作一道殘影!
嗯!是殘影!
彷彿是毛筆的牽絲,又如同膠片的斷續……
葉承歡距離文斌有十米,他的速度看不出有多快,但也不見得有多慢,跨過十米也只用了半秒!
那條身影在眼前一晃,文斌還沒來及看清他的表情,葉承歡已經揚起巴掌……
嘭!
這一巴掌拍到文斌臉上,就仿似拍到一顆脆沙瓤的西瓜,不光是臉,整個頭顱被拍成粉粉碎,拋灑一團血霧。
“喜歡這樣的死法麼?”葉承歡嘴角的弧度在搖曳的光影裡清晰了下,隨即腳步斜踏,閃進兩個刀手之間。
兩人慌亂的舉刀狠劈,但他們的刀鋒根本趕不上死亡來的迅速。
蓬!蓬!
又是兩團血霧在揚灑……
那道可怕的殘影忽前忽後,忽左忽右,毒蛇般在人羣裡恣意走,每一個腳步的停頓,都會揚灑一團血霧,倒下一具屍體,每次都是毫無章法的一巴掌,一點不像電影裡的好看,反而單調的讓人乏味,但卻致命的有效。
噼噼啪啪聲此起彼伏,血肉的手掌和堅硬的頭顱不停碰撞,血淋淋的場面層出不窮。
刀手們想抓住他,卻根本抓不住半點影子。
殘影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刀手們好像不會動作的果實,只能靜靜的呆着,等着被死神采摘,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聶小青臉色煞白,就算殺人無算的她,在面對如此毫無底線的殺伐手段時,也禁不住驚心動魄。她想避開這段殘酷的畫面,但卻久久忘了眨眼。
上次在球場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她努力去否定眼睛看到的一切,但那種抓心撓乾的恐怖還是不停的撲進她的眼,攫取着她殘存的理智。
何小紅再也忍不住嘔吐起來,這一刻,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腸胃快要爆炸。
就連丁香都硬生生的別過臉,卻怎麼也甩不掉胸口的煩惡和壓抑,連呼吸都成了負擔。
吐息間,屋子裡已經恢復平靜,靜的聽不到一絲呼吸,房間也已變成另外一副樣子,大片大片的猩紅成了這裡唯一的色調。
何小紅掙扎擡眼,眼看着那個男人踩着無數鮮血和殘肢徐徐走來,竟忘了開槍。
還是那副散淡的神情,還是那張慵懶的臉龐,但此刻看來卻好似來自九幽地獄的瘋靈!
“想不想死的體面點兒?”葉承歡問道。
何小紅眼前一陣暈眩,所有血性、自尊、虛榮全都被無邊的寒冷瞬間吞噬,留下來的只有死亡。
她兩腿一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連說話都成了件陌生的事:“我……我……我求求你……”
“什麼?”
她張了張嘴,“求你……”
紅芒一閃,何小紅的話和她的頭顱一起,被生生切割。
何小紅就這樣當着葉承歡的面被人一下割掉腦袋。
撲!
屍體倒地,露出背後一張刀削般的臉,和一頭刀削般的長髮。
聶小青的手裡已經多了把鋼刀,血水正順着刀尖流下……
“你不是要出場費麼,這就是!”
聶小青的話語雖然還是那麼冰冷,但第一次顯得無力。
一晚的時間,被同門兄弟暗害,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被自己最痛恨的人解救,爭強好勝的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麼無力,整個世界是如此蒼白。
這一刻,她忽然對仇恨,對權力無比倦怠,她甚至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強大的仇人。
聶小青隨手把鋼刀一丟,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出。
青絲飄灑下,一滴晶瑩落到葉承歡臉上,他用手摸了摸,還很溫熱,心裡忽然有了一絲莫名的震顫……
回程的路上,葉承歡沉默了好久,丁香玩着他的手指,明眸閃動,柔聲道:“老公,是不是還在想她?”
葉承歡恍然:“誰?”
丁香嫵媚道:“給我還裝是吧?我早看出來了,你在想着聶小青。”
葉承歡翻翻眼睛,不屑的道:“她是你的仇人,我想她幹嘛。瞎搞!”說着話,他的色手襲上丁香的腿。
丁香也沒躲閃,任由他的手不安分,“你以爲我會生氣,會吃醋,對嗎?那你就錯了。”
葉承歡詫異:“不是嗎?”
丁香搖頭:“我知道你同情她,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葉承歡以爲自己聽錯了,鑽鑽耳朵,“寶貝,你要是想試探我對你的感情就免了吧,我承認我不是啥正人君子,但也不是見女人就喜歡。”
“老公,你覺得我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麼。”丁香美眸閃動,認真的道。
葉承歡有點語塞,她當然不是,沒有哪個女人對於感情比她更寬容。
“我知道你不信我會同情一個敵人,但我覺得同情和仇恨是兩碼事。”丁香望着天空,幽幽的道:“她從小就沒了父母,在孤兒院裡長大,她的四個哥哥並不是親的,都是孤兒院裡一起長大的乾哥哥,那所孤兒院就是公司老爺子的產業,所以她後來進了公司,以至於在四個哥哥的幫助下組建社團,就不難理解了。”
葉承歡想到什麼,忽然道:“這麼說,你們老爺子開那家孤兒院就是爲了給公司培養人才?”
丁香沉默片刻:“也許是,也許不是,這個只有老爺子自己知道。但我寧可相信不是。”
“這麼說老爺子應該偏向青紅幫?”
“不,老爺子是聰明人,一向公私分明,公司只有所有社團都強纔會興旺,他不希望看到一家獨大。”她頓了下:“但是每個社團都希望自己強過別人,誰都想做公司的第一把交椅,黑道就是大魚吃小魚,幾年下來,公司之外的社團幾乎都被我們吞掉了,我們就瞄準公司內部的小幫派,到最後真正強大的也只有今天我們三家。火山心術不正,吃裡扒外,有今天的下場並不奇怪。我和聶小青都是幾乎相同的經歷,所以我們知道權力的重要,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爭鬥自然是難免的。她比我小一些,做事更急躁,總想要一統天下,但她和火山不一樣,青紅幫之所以能風生水起,其中一條很重要的是她照顧兄弟,她說的沒錯,青紅幫收入是不少,但大部分都被她分給兄弟,剩下的給了那所孤兒院。而且她招募的馬仔大多是窮苦養不起家的孩子。從這一點來看,我佩服她。”
葉承歡苦惱的道:“她恨不得殺了你,你還佩服她,真搞不懂你的小腦瓜裡裝的什麼。”
丁香輕笑下:“你們男人哪兒懂女人的心思。有時候最瞭解彼此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起碼我有你,她呢?”
葉承歡有所觸動的吸口氣。
“你想過沒有,幾年來,她坐擁青紅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被你一再打敗,今晚你還救了她的命,我不知道她怎麼想,反正我要是她,我不是發瘋,就一定活不下去。所以,我說她很可憐。”丁香明媚的臉上有了絲黯然。
“這可不像你說的話。”
“爲什麼不像,如果我們不是現在的位置,很可能會成爲朋友。”
“你的意思是打算讓步了?”
“當然不。對聶小青這樣的敵人來說,讓步是對她最大的羞辱!”
說到這兒,她面色肅然的對刀疤吩咐:“疤哥,火山死了,馬上通知各堂口兄弟,今晚給我橫掃洪門地盤,能搶多少就搶多少。”
刀疤沒半點吃驚,臉上猙獰的疤痕一陣收縮,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
聶小青一個人驅車回到名門夜總會,一路神情恍惚,腦子裡千千萬萬個碎片堆積在一起,拼不出完整的形狀。
下了車,把鑰匙隨手甩給一個小弟,馬上有人迎了上來。
正是性情軟弱、遇事優柔寡斷的大哥,聶鴻宇。
他緊張的搓手,看到聶小青回來,終於鬆口氣,“小妹,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