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后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皇上,就算你認爲我說的不對,可是如今你與洛鸞已經不可能了,難道你要耽誤她的大好年華,讓她一輩子老死宮中?亦或是你想把她囚禁在身邊,做你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女人?如果你愛她至深,敬她至深,你就不應該那麼做!把她嫁給穆回,及時爲你自己謀得利益,也是爲她找了一個好歸宿。哀家言盡於此,如何抉擇,就看皇上能不能分清孰輕孰重了。”
說完,史太后轉身。
當她行至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的林易泓說:“朕不會放手……無論如何,朕都不會放手!如果連心愛的女人都無法得到,那麼這個皇帝當着還有什麼意思?!”
是夜,御書房。
這盤圍棋已經下了整整一個時辰,林易泓的黑子完全被洛翔的白子壓制,左右爲難,進退不得。
“穆先生,朕這棋局看來是勝利無望了啊。”
洛翔:“皇上有心事?”
林易泓隨手將手裡的一顆黑子扔到棋局上,反正左右都是輸,走到哪兒,他根本就不在乎。
“穆先生真是厲害,連這都讓你猜到了。你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可真是當世無雙啊。”
洛翔聽着林易泓的語氣有幾分詭異,就笑道:“其實皇上也能做到的。我之所以看得清是因爲自己的心始終置身事外,如果皇上也能用一顆置身事外的心看待周圍的任何事,包括面前的棋局,那麼皇上也能洞悉別人所想。”
林易泓:“身在局中,卻要將心置身事外,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洛翔:“放不下,是因爲太在意。如果看透了,自然就能放下了。人生匆匆數十載,就如眼前的棋局一樣,無論勝敗,始終都要結束,起於塵,歸於塵,如果能這樣想,那麼世間自然就沒有什麼事情看不開,放不下了。”
“想不到穆先生於禪機還有如此高深的見地。也對,其實真的看開了,也沒什麼放不下的。對了,幾日太后來見朕,對朕說了一番話。”
談話之間,洛翔又落一子。林易泓隨即眼睛一亮,自以爲抓住了一個漏洞,忙忙落子,企圖搬回一局。
洛翔沒有回話,這個時候不能發問,只能等着對方自己說下去。
果然,林易泓見洛翔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棋局,好似根本不在意他說些什麼一樣,他又是古怪的一笑,隨後道:“太后讓朕用聯姻的手段籠絡你。”
洛翔聞言一笑:“太后是想讓皇上用我牽制朱錦宏和白丞相,可是又怕我不好駕馭?”
“哈哈哈,穆先生你真是神了!連這都讓你猜出來了!”
洛翔不動聲色的又落下一子:“可是眼下皇上並未姐妹女兒,恐怕太后選定的聯姻人選是洛鸞公主吧?”
林易泓臉色一下子有些沉了下來,隨後又是一笑:“穆先生神機妙算。那麼不如你猜猜,朕會不會答應太后這個提議呢?”
“這個嘛,不好猜。因爲有利有弊,利,自然就不用說了,這弊嘛,就是皇上要違背自己的心意。最終皇上會選擇利益,還是選擇自己的心,這就不是別人能夠左右的了。”
林易泓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那麼你是希望朕同意呢,還是不同意呢?”
洛翔嘴角牽起一個十分優雅的弧度:“同意有同意的應對方法,不同意有不同意的應對方法。”他巧妙的將問題避過,卻又給了林易泓最想要的答案。
夜色盡。
晨曦的微光中,林國的天空中並無霞光,卻又萬里烏雲奔騰而至。
銷聲匿跡依舊的攝政王呼延灼終於有了消息。
他已於數日前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南華郡,並且暗中聯絡三十萬親兵集結於南華,籌謀已久,野心勃勃的呼延灼,終於反了。
數日之間,呼延灼的軍隊攻城略地,所過之處,無人能敵。
朝廷緊急掉軍抵抗,可是卻因爲反應過慢,而鞭長莫及,杯水車薪。
“穆先生,你可有退敵良策?”忍無可忍的林易泓,一下了朝就把洛翔請到了御書房,單刀直入的切入主題。
洛翔淡淡一笑:“如果我沒有的話,豈不是太對不起皇上這段時間的禮遇有加了?”
林易泓眼睛一亮,欣喜道:“如此說來,就是有良策了?”
洛翔:“皇上可知呼延灼的軍隊爲什麼能夠所向披靡,攻城略地如入無人之境?”
林易泓想了想,答道:“不是因爲他的軍隊兵強馬壯,勢如破竹嗎?”
洛翔搖了搖頭:“儘管他兵強馬壯,可是林國各個大城也都有駐軍,有城牆,又不是紙糊的,如果全力奮起抵抗,呼延灼的軍隊再厲害,也根本做不到短短半個月攻下十座城池。”
“難道我方的陣營裡有間細?”林易泓說着,憤恨的握起了拳頭。
洛翔悠然道:“呼延灼把持朝政多年,其勢力觸角已經蔓延林國上下各個階層,恐怕那些丟失的城池裡,有一半的將領士兵本身就是呼延灼的人!如此以來,呼延灼必然事半功倍,再加上一些刻意的煽動,使得朝廷的守軍都認爲呼延灼的大軍如有神助,無可抵擋,雙方還未交戰,朝廷守軍一方就先失去了士氣,當對方兵臨城下的時候,腦子想的自然是如何丟盔棄甲的逃跑,而不是如何殊死作戰,保衛城池。”
林易泓聽了,深感有理,有茅塞頓開之感:“先生所言不錯!況且在百姓眼中,這天下是姓林還是姓呼延,對他們本無區別。呼延灼攻城的時候,百姓們也根本不會奮起抵抗。如此一來,才讓呼延老賊討了大便宜去!”
御書房裡的冷香嫋嫋,聞了卻讓人有種心浮氣躁之感。洛翔已經察覺,但是卻不動聲色。他繼續道:“所以眼下我們的當務之急便是如何振奮士氣,讓百姓們也跟着奮起抵抗呼延灼的大軍!須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只有把百姓們的力量充分調動發揮起來,才能奪得天下,坐穩天下。”
林易泓一愣:“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好!穆先生果真不愧爲經天緯地之才,這樣的話,朕還是第一次聽到!朕相信,有穆先生這樣的良師在側,朕一定可以戰勝那呼延老賊!”
洛翔嘴角牽起一個淡淡的弧度,這句話不是他想出來的,而是他聽她說過一次,然後便記在心上了。
這一天,洛翔和林易泓在御書房裡整整商議了兩個時辰,恰恰就是這兩個時辰,葬送了三座城池,數以萬計的鮮血和生命。也恰恰是這兩個時辰,讓一直所想披靡的呼延大軍終於止住了它瘋狂勝利的腳步。
數日之後,一股疑似呼延灼軍隊的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攻陷了又一座城池!而這區區數千人的騎兵入城之後,不單單是尋常的燒殺搶掠,更是展開最嚴酷的屠城之法,前一天還安寧繁華的城池,轉眼之間,就成了血與火交織而成的修羅地獄。部分逃出去的百姓在心中憤恨,是呼延灼!是他的軍隊開始屠城了!而屠城的原因只是因爲他們這座城市的將軍不肯打開城門迎他們進來……又是數日過去,又有兩座城池遭受了同樣殘酷的命運。
在戰爭面前,沒有公理,沒有正義。有的只是血雨腥風的謀略。在那些野心家的面前,所有枉死的冤魂都如同螻蟻一般,沒有人會爲他們負疚,更沒有人會爲他們多花一分心思。
這個時候,在林國各地的百姓中都揚起了呼延灼軍隊殘暴屠城的流言。一時間,人人談其色變。
恰在此時,朝廷派出朱家軍,以雷霆之勢突襲呼延灼右翼最爲薄弱的地方。
轉眼之間,朝廷便奪回了六座城池的主權。
並且林易泓還拿出錢糧賑濟被呼延灼殘害的災民流民。一時間百姓的心全部傾向了朝廷。在某些文人墨客的刻意渲染之下,呼延灼專橫跋扈,殘忍無情的亂臣賊子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這等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幾乎人人得而誅之。
善良而單純的百姓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其實這一切從頭到尾不過都是一個陰謀而已。
根本沒有什麼呼延大軍的騎兵,而同爲林國子民,他的軍隊更加不可能會屠城!
這一切都是一場戲,一個連環計而已。
林易泓贏得痛快,呼延灼輸的委屈。而真正付出最慘痛代價的卻是林國的百姓。
有了這次刻意的抹黑,呼延灼的軍隊無論到哪兒都受到當地駐軍和百姓最爲強烈的殊死抵抗。與其讓自己的家園盡毀於呼延灼的鐵蹄之下,那麼還不如奮起抵抗,反正都是死,搏一搏,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守城的軍隊再也不肯退讓半分,百姓們也紛紛暗器了最爲尋常的武器,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支援守城軍隊。城牆塌了馬上就會被修好,一個士兵倒下了馬上就會有另一個士兵接替!
無數的箭矢和碎石被源源不絕的運往守城軍隊的手裡。呼延灼永遠無法想象,這些箭矢和碎石正是出自那些平常弱小的如同螻蟻一般的老弱婦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