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酒意已經退了大半。但是頭腦仍舊有些昏昏沉沉的。她靠在牀榻上閉目假寐,奴婢們都已經被她遣散了。房間內一時間靜謐非常。
正在朦朧間,她頭頂的光線忽然被什麼擋住,微微正看眼睛,看着面前那張紫金面具,她吃了一驚,隨後下意識的起身,想要站起來。
“別動!別怕!我沒有惡意!”他出聲制止,雖然聲音很低,但還是透着無盡的憐惜和包容。
她沒有出聲,只是吃驚的望着他!他怎麼會來?他怎麼可以來?這裡是妃嬪的房間啊,他這樣,要是被人發現的話,可是死罪啊!
他輕輕的取下自己的面具,英俊的面龐顯露出來,那堪比旭日般奪目的眼睛,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不用擔心,那些侍衛沒本事發現我。外間那些奴婢也都睡死了,如果有人靠近,我會發現的。”他出言安撫,看着她緋紅成一片的臉色,甚至連耳珠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昏暗的燈光下,彷彿一顆晶瑩誘人的*一般,令人垂涎欲滴。
淑妃緊張的呼吸急促,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彷彿那裡面藏着什麼會灼傷她的火焰一般:“你……你怎麼會來?”
“……想來,所以就來了。”他的回答聽似漫不經心。
淑妃猛然擡頭:“你……不要冒這樣的風險,不值得。”
洛傑凝視着她:“什麼不值得?”
“……我,我不值得。”她的頭低垂着,心裡有莫名的酸楚在流動着。
他蹲下身,萬分自然的捧起她受傷的右腳:“還疼嗎?”
她像是觸電一般的急忙將腳收回:“別!”
他卻是固執的再次捧起,伸出手指,準確而又輕柔的在她的腳踝處按揉着:“怎麼?如今當了皇妃,就要疏遠我了?我還記得,你以前也總是崴腳,每次都是我幫你按揉,然後隔天就會好,這些你都忘了嗎?”
一種熟悉而又一樣的感覺從腳踝處傳來,她想躲,可是又不想躲。這種矛盾的感覺幾乎將她撕碎!
“沒忘……可是,於理不合。”說着,她咬着嘴脣,輕推開她的雙手。
洛傑也沒在意,徑直站起身道:“今日在比武的時候,最後那聲‘不要’是你喊的吧?”
淑妃:“……”
“你怎麼就斷定我會輸給他呢?還是在你心裡,從來就沒信過我?無論以前,還是現在?”他低沉的聲音一句句的敲打在心上,她無言以對。
滴答……滴答……“對不起……”哽咽許久,眼淚垂落在手背上。
洛傑:“我只問你一句,你的心裡可還有我?可曾有他?”
淑妃擡頭,匆匆看他一眼,隨後又無奈的低垂:“我,已經是皇上的淑妃了。”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怎麼追問,也沒有意義。
“這些年,他待你可好?”
“……好。”
沉默中,是誰長長的嘆息?
“這藥每天塗在傷處,三日即好。”
她擡頭,只看到一抹紫影閃出房內。視線落到牀頭那青色的小瓷瓶上,拔開塞子,一股淡淡的梔子香味縈繞鼻尖。一時間,百種滋味隴上心頭。
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篝火旁,一個戴着面具,身着玄衣的男子靠近洛翔,在洛翔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漠然退下。
本來第二天還有狩獵的活動要舉行,可是一份密奏的到來卻打消了衆人愉快的心情。因爲這份奏摺的內容不是別的,而是林國特使,林國攝政王世子呼延簫律——死了!
而且他好死不死的還死在了大齊境內,這下子事情可算是鬧大了!本來呼延簫律的大齊之行就十分不愉快,這下子他死了,林國方面更是會把矛頭指向大齊,指向洛翔了!
冥冥中,每個人都嗅到了一絲山雨欲來的味道。
雖然呼延簫律的死來的突然,但是洛翔卻沒有顯露出過多的驚愕和擔憂。
他只是吩咐一隊人馬去護送呼延世子的遺體安然返回林國。另外再派特使,去林國表示哀悼,送上奠儀,也算是大齊朝廷的一份心意。如果林國方面有任何疑義,也可以派人來大齊調查,總之,呼延簫律的死於大齊無關,與大齊皇帝無關!
雖然洛翔的部署有條不紊,不卑不亢間盡顯大國風範,但是明眼人心裡都清楚,呼延簫律的死不過是個開始,也許更大的陰謀將就此展開。說不定齊林兩國又要交戰,到時候不定又要有多少將士傷亡了!
匆匆回宮之後,洛翔便做了一連串的部署,連露薇都以爲他是在爲和林國開戰積極的做着準備。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深夜,露薇伺候洛翔沐浴。
溫熱的水汽加上她輕柔的按摩令他難得的放鬆下來。
“怎麼不說話?”他閉目,輕聲問她。
露薇:“怕吵到你休息。”
洛翔:“這幾天我一直忙着部署,都沒能和你好好說話。會不會怪我?”
“我像是那麼不識大體的女子嗎?”她笑着,在他的眉間印下一吻。
他捧着她的臉,仰起頭,熱情的回吻她。
“朕的薇兒是天下間最識大體的女子了,母儀天下,厚德載物。”
“呵,你還有心思說笑,看來和林國的戰事已經部署的差不多了?”
洛翔:“林國?不,大齊和林國一時半會兒還開不了戰,朕所有的部署都只針對一個人——楚王!”
露薇吃驚:“楚王?難不成他有什麼異動?還是說,呼延簫律的死就是他所爲?”
“十有八九是他所爲。近來楚王的身體好像不是太好,而他的耐性也已經耗盡了。如果他想在有生之年當上皇帝,那就不能再耗下去了。朕在大齊各地的探子也都紛紛送上密保,楚王要反,恐怕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了!”
露薇心裡擔憂:“你都做好部署了?如果一戰,有多少取勝的把握?林國在旁虎視眈眈,會不會想要漁翁得利?”
他伸出手指,撫平她的眉頭:“這些事就交給我來操心。我的女人不需要如此費神。如果你有心思,不如想想改怎麼儘快給我添個兒子!將來也好立他做太子啊。”
露薇聽了心中萬分甜蜜,可是嘴上仍舊嗔道:“你想要兒子?馬上不就有兩個現成的了。朱昭儀和林婕妤那邊貌似都‘有了’了呢!”
“不勞而獲的兒子還是算了吧,我只要你生的!”說完,從浴桶中起身,抱着她,大步朝牀榻走去……端和宮。
回宮之後,雪穎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如今她已經萬分肯定自己是有了身孕了。雖然沒有太醫來看過,可是她還是能夠肯定,自己的腹中確實正孕育着一個和她骨肉相連的小生命!
這件事她誰也沒敢告訴。無論是貼身的侍女還是桑默。她不敢想象,如果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等待她的將會是怎樣可怕的現實?
如果桑默知道了,那他會怎麼辦?這個孩子不能留,可是桑默一定不會允許她把孩子打掉的!
“貴妃娘娘駕到——”
雪穎心中一驚!隨即在銅鏡前照了照,確認自己的臉色沒有大礙,方纔起身相迎。
“嬪妾恭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露薇上前,扶起雪穎,笑道:“妹妹身子欠安,怎麼還到外殿來了?瞧你這臉色,真是讓人心疼。這幾日你都沒有傳太醫來診治嗎?”
雪穎扶着露薇坐下,而後若無其事笑着道:“勞娘娘掛心。嬪妾已經無事了,這幾日休養的差不多了,無需太醫來診治了。”
“自個的身子怎能如此馬虎大意呢?本宮今日帶了太醫過來,一定要確認你平安無事,本宮才能放心。”露薇說着,對戴雅使了一個眼色。
戴雅:“宣林太醫!”
門口,林太醫在小宮女的引領下恭恭敬敬的走了進來。
雪穎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雪白。
“娘娘,真的不用了。我真的沒事!”
露薇的笑容有些冷:“妹妹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啊?還說自己沒事。罷了,想來是妹妹有些事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們都下去吧。雅兒留下伺候就成了。”
這屋子裡雖然都是雪穎的奴才,可是露薇發話了,也沒有人敢忤逆。衆人不敢遲疑,紛紛退了出去。
林太醫:“臣見過兩位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露薇:“免禮。林太醫,勞你好好給朱昭儀診治。”
“喏。”林太醫起身。
雪穎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是躲不過了。看露薇那鎮定自若的臉色,還把下人都屏退了,想必自己的秘密早就被她洞悉了。
罷了,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吧。她僵硬的把手放在桌上。戴雅將斯帕蓋在她的手腕上,而後林太醫將手指搭在她的寸關尺上,細細診斷。
四周變得好靜,靜的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到。
雪穎的心跳聲尤其猛烈,她感覺自己正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並且在劫難逃。
良久,林太醫跪在地上,平靜道:“恭喜朱昭儀,是喜脈無疑!”
露薇一聽,面露喜色,對臉色白的幾乎隨時要暈過去的雪穎道:“恭喜妹妹了!不如咱們現在就去興慶宮,把這個喜訊告訴陛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