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這次領兵的可是柔貴妃的父兄,只不過聽說他們進來連連失利,吃了不少敗仗,搞得陛下心緒不佳。”傅婕妤說着,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挑釁的光。
柔貴妃聽了臉上一變,呵斥道:“軍國大事哪裡是後宮女子可以隨便議論的!真是愈發的沒規矩了!”
傅婕妤用斯帕輕輕擦了擦嘴角,嫵媚笑道:“規矩是什麼?嬪妾只知陛下最喜歡的就是嬪妾這幅快人快語的樣子。怎麼,娘娘您不喜歡嗎?”
柔貴妃臉上已見慍色:“傅婕妤,你非要本宮在除夕夜便懲治你嗎?”
“誒呦,不知嬪妾做錯了什麼要勞煩柔貴妃您動手懲治,您快說說,嬪妾也好趕緊改正啊!”傅婕妤說着,臉上還是那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她巴不得柔貴妃懲治她,那樣她正好有了理由去找洛翔告狀。反正洛翔心裡是不喜歡這個柔貴妃的,這一點她清楚的很。
晨妃在一旁打着圓場道:“快看,又放煙花了,這次的比上次的更漂亮。”說着,夜空中一團紫色的煙花炸開,無比絢爛,無比璀璨。
柔貴妃的怒火被打斷,坐在原位深吸了幾口氣,然後便起身道:“本宮乏了,先行回宮。你們自己看着辦吧。”說完,搭着福緣的手就氣勢十足的走了出去。
回到端和宮以後,她氣惱的把自己身上的釵環首飾扔了一地!
福緣在一旁趕忙勸着:“娘娘,您這是何苦?大過年的,您何必生氣氣着自個兒呢?”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她一邊說着,一邊開始噼裡啪啦的掉眼淚。
福緣在一旁乾着急,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她纔好。
柔貴妃發泄一通,終於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福緣,這不是我要的結果。現在的這些和我想的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福緣,你說我究竟什麼地方做錯了?”
福緣蹲下身,語重心長道:“娘娘,您已經是貴妃了啊,現在後宮中您一人獨大,再無人能與您爭鋒,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貴妃?誰要做這個勞什子貴妃!”說着,柔貴妃的眼底顯出悔恨。
福緣:“那您還想要什麼呢?皇后之位嗎?”
柔貴妃搖了搖頭:“福緣,你沒經歷過男女情愛,你不懂的。我可以不做皇后,不做貴妃,我只是想做他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你知道嗎,這兩年,我一直呆在白貴妃身邊,我清楚的知道陛下對她有多好。從白貴妃身上,我才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寵,真正的愛。那個時候,我一直在心底暗暗期望,早晚有一天,我也會得到他那樣深沉而真摯的愛。我捫心自問,付出的並不比白貴妃少!論容貌,論才智,我自認不輸給任何人!況且我的父兄一直南征北戰,爲大齊立下汗馬功勞,陛下他沒有任何理由不寵愛我啊?可是爲什麼到頭來,我什麼都沒得到,除了這個空蕩蕩的貴妃頭銜,我什麼都沒有!現在,他甚至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福緣起身,將紅燭的燈芯撥的更亮。然後她有到一旁,斟了一碗熱茶給柔貴妃。
“娘娘,您就真的那麼羨慕白貴妃嗎?”
柔貴妃的眼神馬上凌厲起來,她瞪着福緣道:“誰羨慕她!本宮纔不屑羨慕她!”
福緣柔聲道:“娘娘,不管您心裡究竟怎麼想,反正依奴婢看來,白貴妃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她進宮起,雖然榮寵不衰,可是卻也風波不斷。多少人視她爲眼中釘,肉中刺。她每每鋌而走險,火中取栗。可是最後又落了一個什麼下場?身赴火刑,挫骨揚灰!娘娘,她那樣的結果,是您想要的嗎?”
這幾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讓柔貴妃心中的妒火立時熄滅。是的,就算白貴妃曾經恩寵萬千,最終也不過是落得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其實她是真的羨慕那個女子的,羨慕到有些嫉妒,最後是非常的嫉妒。她想奪走那個女子的一切,但是最後那個女子死了,她卻仍舊是一無所獲。她的心彷彿被困在迷障當中,她越是想要衝破,就越是被牢牢的束縛,最後只能無盡的沉淪下去。
福緣見柔貴妃的神色有所動搖,當即又勸道:“娘娘,您知道白貴妃她錯在哪裡嗎?”
柔貴妃迷茫的擡起頭,看着福緣。
福緣:“她錯把陛下當成了她自己的。她以爲有了陛下的恩寵,就等於擁有了陛下的一切。可是所謂‘恩’所謂‘寵’,便是一個賜予,一個承受,這樣的情愛雖然也是情愛,可是卻終究不同於世間尋常夫妻。就算是尋常夫妻,也往往是夫尊妻卑,哪裡有真正的心心相映,相濡以沫?以白貴妃的聰慧,如果不是沉淪情愛,迷失了自己,她是覺得不會落到最後那個下場的。所以娘娘,如今有了白貴妃的前車之鑑,您萬不能再重蹈她的覆轍啊!皇帝,永遠都有三宮六院,他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甚至不屬於他自己!娘娘,您懂了嗎?”
“嗚嗚……福緣!”柔貴妃趴到福緣的懷裡大哭,像是一個委屈的孩子。其實這些道理她本來都懂得,可是真的就像福緣說的那樣,她沉淪情愛,錯把皇帝當成了她一個人的,所以她纔會痛苦,掙扎。的確,白貴妃就是她的前車之鑑,這條情路不好走,如果繼續下去,難免最終也是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可是如今她已經泥足深陷,又有什麼辦法呢?
“福緣,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柔貴妃坐起身,淚眼朦朧的望着福緣,如今她的心已經徹底慌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救贖自己了。
福緣用帕子擦掉了眼淚,冷靜道:“在後宮之中,女子若想真正立足,唯有子嗣一條道路。娘娘,您還要抓緊時間懷上陛下的孩子啊!”
柔貴妃想了想,然後點頭:“對!你說的沒有錯。可是……可是除了剛進宮那幾天以外,他就再也沒有碰過我了。現在要懷上孩子,可是我也沒有機會啊!”
福緣凝眉,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柔貴妃,然後壓低聲音道:“娘娘,奴婢看您眉緊腰直,分明還是……還是處子之相,您,真的記得給陛下侍寢時的細節嗎?”
這番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柔貴妃的頭頂炸開!
什麼?!處子!
“這怎麼可能?雖然他碰我只有兩三次,可是我是真的記得的……”她開始在腦海裡仔細回想那些細節,可是偏偏越想,越覺得模糊,好像真的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是她有確確實實的是有這段記憶的!只不過那記憶像夢境一樣,並不真切。
福緣看她臉色越來越不對,索性壓低聲音對她道:“娘娘,要不,奴婢幫您驗看驗看?”
柔貴妃臉色一紅,遲疑道:“你……你會嗎?”
福緣倒是一臉坦然:“奴婢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雖然……可是該懂得,都懂了,不該懂得,也懂了。”
“那……好吧。”
興慶宮,御書房。
洛翔久久佇立在窗前,不顧冬夜的徹骨寒涼,他腦海中已經把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都回味了一遍。他發現,他的人生真的是灰暗的很。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是戰戰兢兢,爲了這個皇位,整日裡擔驚受怕,受盡苦楚,幾近命喪黃泉。
後來,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也許他早就在權利的角逐中迷失了自己,又或是喪生在權利的車輪下,被攆的粉身碎骨,化爲灰燼。
她的到來像是久違的黑暗中射進來的一縷陽光。
曾經,他貪婪的想把這縷陽光佔爲己有,哪怕不能一直佔有,也要讓這縷陽光化爲黑暗,始終和他相伴,相守,以至於最後融爲一體。
這種感覺是愛還是欲他已經分不清了。
楊寧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
“陛下,柔貴妃在外面求見。”
洛翔眉心一跳,心裡有些莫名的慍怒:“告訴她朕已經歇下了。”
楊寧:“喏!”
又過了片刻,門外傳來了吵鬧聲。
“陛下!臣妾有事,真的有事,求您讓我進去吧!”
洛翔轉身,坐到書案後面,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楊寧,讓她進來吧。”
門從外面被打開。
柔貴妃披着紫色的狐裘,神色有些僵硬悽楚的看着書案後面的洛翔。
洛翔微闔着雙目,由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冷冽如泉的聲音響起:“這麼晚了,你有何事?”
他的聲音像寒冰,將她的心刺得鮮血直流。
“臣妾,只是來問陛下一件事情。”
她的聲音中透着一種孤注一擲的絕望。
洛翔睜開眼,目光審視的看向她。
她苦笑:“陛下,我想知道,這麼多年,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
洛翔不語,只是繼續望着她。
柔貴妃被他看的頭皮發麻,心臟跳得越來越慢,周身的氣力彷彿正在被什麼東西吸走一樣,她知道,過了今晚,過了此刻,也許她就再也沒有勇氣把這些問題問出來了。
“陛下,你當真厭惡靈兒如此至深嗎?”
洛翔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你是不是吃多了酒,所以才跑到朕這裡胡言亂語?楊寧!派人把柔貴妃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