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大城》中的故事正在不緊不慢地推進,小說中的主人公李敢言在新城最初的建設中撈到了第一桶金。但這個第一桶金其實沒有那麼容易...在新城這個地方,機會很多,稍微有點做生意的經驗似乎就能發財,但另外一面,這裡其實非常危險。

野蠻生長的商業條件既有其生機勃勃、機會多多的一面,也會有其危險的一面。不像成熟的商業體系中,人們做事情基本上還是講規矩的,有一定道理的......

在李敢言還是新城一個底層小人物的時候,這一面沒有展現在他面前。因爲他就是一個小人物,人家根本不會去害他——這個世界上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的人始終是少數,大多數人做點兒壞事的時候還是要圖謀一些東西的。而針對這個時候的李敢言,圖什麼呢?

但隨着他開始有一定的資本,同時自己又沒有背景,輕易就能被人盯上的時候,一切就不一樣了,很快有一些人盯上了他。這些人裡面有黑道人物,他們想找他搞點錢花花。也有非黑道的人物,比如說商業上的競爭對手、看他不順眼的人,等等等等。

在這個階段的刻畫中,連翹不遺餘力地展示了資本初始積累階段的暴力與血腥,這既是指大環境,也是指以李敢言爲代表的身處在那個時代當中的每一個弄潮兒。

在一個新的體系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一切總會有些混亂。但正如《亂世佳人》中男主角曾經說過的那樣,在一個國家建立和毀滅的時候最能掙到大錢,因爲這兩種階段都屬於轉型期,相當混亂,而混亂中潛藏着機會。

與此同時,混亂本身就是一種有很大傷害性的東西,是一把不折不扣的雙刃劍,給予創業者機會的同時,也具有很強的殺傷性。有的人在混亂中發財了,但更多的人毀在了混亂當中。

李敢言是一個有頭腦的人,所以他才能從底層顯示出要崛起的可能。但說到底他只是一個閱歷並不深厚的年輕人,之後他就會被這個世界的‘惡’打臉——有人在想辦法對付他,而且這些人並不遵守正常社會約定俗成的規矩,不僅僅是新城還沒有建立起規矩,更因爲藉着無序社會一些人放肆展現了自己的惡意。

這當然是一個很響亮的警鐘,在李敢言吃到教訓之後,短時間內他似乎吃虧很多,但從長遠來看,這種挫折倒是來的越早越好。在這個時候他還輸的起,所謂‘船小好掉頭’麼。而隨着時間推移,真的等到他擁有的東西越來越多,那個時候再來這樣一個教訓,那才真是讓人不知所措。

這次的教訓對於李敢言來說是很重要的,他從中學到了一些將來會受用一輩子的東西。

從這個時候開始,李敢言才真正完成了一個從農家子出身的草莽,到真正生意人,並且是開拓型生意人的轉變。

因爲他意識到,想要做生意並且出人頭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不只是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夠了,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不過如果實在新秩序建立階段,這件事會相對簡單一些,其中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有一顆狠辣而果決地心。

倒不是說需要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只是很多時候他得明白,資本的初始積累總是不那麼光明正大。這一點不只是存在於歷史書上,實際上生活中很多時候都應證了這一點。

連翹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歷史書上說‘資本的原始積累充滿了血腥和暴力’,非常有道理,但離自己似乎無限遙遠。然而說起來這種事情離她很近...凡是一個行業剛剛起來的時候,行業內部亂象叢生,基本上和書上說的差不多。

只不過這種事情很多時候行業以外的人並不知道,畢竟社會主旋律顯然和這個不同。偶爾提一下,還會被人當成是陰謀論...

李敢言是一個很善於吸取教訓的人,於是他迅速地學會了新城的生存守則。不只是埋頭抓生產、做生意,他開始想辦法結交能夠做靠山的人。或許需要‘納貢’‘讓利’,但是這能讓他的生意更加安全。

他也開始關注怎樣能夠快速壯大自己,而不只是踏踏實實做生意。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他擁有了自己的一點兒小生意,那時候他的進取心就沒有那麼迫切了。在他看來自己趕上了好時候,站穩腳跟之後就能吃到一波福利。等到日後新城進一步開發,他還能更上一層樓,不怎麼費力就能達成自己原本所想的出人頭地。

但吃到教訓之後他就明白了,現在他所在的這個‘遊戲’並不是能夠得過且過就能過下去的,而他也遠遠沒有到達能夠安穩度日的時候。他自以爲的一點兒小成績,其實就是風中燭火,禁不起一陣微風。

這是一個贏家通吃全部的‘遊戲’!

他開始明白了,眼前那些害怕風險的大佬還沒有入場,他們得看到這個‘項目’真的能夠進行下去,這纔會參與其中。而當他們參與其中的時候,不管他們這些前期就入夥的人費了多大的功夫,到最後也只能爲他人作嫁衣裳。

沒辦法,誰讓兩方的強弱懸殊實在是太大了呢!而如果想要改變這一局面,就得早做準備。其他的先不說,至少得強大自身,這樣才能在最開始的戰鬥中保全自己,不成爲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中的‘蝦米’,隨隨便便就被犧牲掉了。

此時的新城雖然處處充滿機會,但規規矩矩做生意顯然是有自己的極限的,所以李敢言偶爾得不那麼規矩地做一些生意——從李敢言本人來說,他其實並不想這樣做,因爲他天然就討厭無序、不遵守規矩,但他沒有太多的選擇空間。

如果不能在這個階段多多積累一些實力,那麼在接下來的階段中他就會被碾壓...除非運氣足夠好,才能得以保存。但是李敢言不想將命運託付給運氣,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確實適合這個時代,他本身就有我的命運我做主的豪情!

這個階段讀者就能夠看到很多主人公的‘騷操作’了,連翹倒是不知道這個年代的商人在那樣的階段能有什麼驚人手腕。但她是看過不少都市商戰小說的,拋開純粹意淫小說,這年頭的小說最有人氣的都多少有些硬核知識在其中。

那裡面關於資本初始積累的知識也有不少,有些很真實,有些不那麼真實,不過兩者至少看上去都挺象是那麼回事,真的去應用的話,不能保證次次成功,但絕不能否定成功的可能性。

連翹在考察過古代社會的具體情況之後融會貫通於其中,保證絕不會穿幫露怯。

而這也確確實實讓讀者震驚...連翹在小說中顯露的東西,有些確實是幾十年前大發展時期的硬核資料,有些則是她在後世所知,參雜着融入到《大城》這部小說中,帶來的震撼不容小覷。

哪怕是現代讀者,看到足夠硬核的專業性知識,也會有一種‘長見識’了的驚訝與愉快。更何況是這個時代,這個傳播不甚方便,普及成本也頗高的時代呢。

在連翹的筆下,李敢言這個角色越來越豐滿。他因爲天生出身低微,而又迫切地想要改變命運,由此生出了野心、虛榮、強勢...甚至於殘忍——他身處於大時代的建設浪潮中,火熱的時代卻如同一頭孤狼。

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情,很多其實已經遠超出一個‘本分生意人’的限度了,除非他本來就是一個反派人物,不然怎麼也過不了關...然而他不是一個反派人物,大家喜歡他,連同他不那麼好的一面,而不只是愛他創造的事業和財富。

這、這在現有的小說中也算是絕無僅有了。

要說這個角色厲害之處就在這裡了,對道德觀沒有那麼看重的人全身心投入到了他建設新世界的激情當中,眼見得他起高樓,如此就心滿意足。而對道德觀比較看重的主流讀者,則是在小說閱讀中不自覺地原諒了他。

連翹塑造了這個人物的出身,塑造了他的挫折,塑造了他遭遇的困境,包括現實層面的,也包括心靈層面的。

現代文藝作品常見的手法,如果想要讓一個反派有人氣,第一,讓他長得好看,第二,讓他有一個悲慘的過去。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切都是有根源的。壞人也有壞的理由哇(雖然這個說法放到現實中就是有哪裡不對的樣子,但是隻是在文藝作品中還是很說得通的)。

而當一個壞人有了悲慘的過去,有了走上錯誤的路的原因,而且讀者還陪他們一路走來,那麼理解他們也就不難了。而理解一個人之後,對這個人就不能純粹的以好和壞來評判了,這就像是對自己的親人朋友,很多時候就不能用純粹客觀中立的角度來看了。

李敢言這個人物就是如此,他其實並不是最慘的那種人,好歹他出身於太平年間,家裡窮,但不至於活不下去,這種人在古代就不算慘!只能說普通,實在是太普通了,所有人中這種人是最多的。

而他不甘心於自己的普通,不甘心自己庸庸碌碌一輩子,種幾畝田地,等到二十幾歲攢夠錢討一個勤快又普通的女子做老婆,生兒育女,然後孩子和自己過一樣的日子,一切彷彿一個輪迴一般。

這種心情對於每一個讀者來說都再理解不過了......

至於之後創業途中的心路歷程更不用說,大家是隨着主人公走過來的,所以自然很清楚他處在一個多麼無序的環境中。他已經被時代浪潮裹挾其中了,要麼任憑時代的潮流推動自己,或者運氣好最終無事,又或者運氣壞,被時代撕的粉碎。

這個時候重要的其實不是主人公做的那些事符不符合主流道德,重要的是他身上涌現出來的氣質,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是要出人頭地的氣質!絕不認輸!而這正是讀者普遍存在的共通心理。

至於那些手段,那些遊走在黑白界限上的事情,其實只是展現這一點氣質的方式!而之所以要用這些來展現,也不是連翹三觀歪,而是在那樣一個混亂之中的時代,這就是切實存在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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