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本來就不大寬敞, 小斬這小嗓子一叫喚竟還傳了幾聲迴音，稀奇得緊。
從方纔我就一直縮在莫旭的懷裡，倒不是我想, 實乃是這斜坡忒不捨得浪費地兒。順着道兒尋着聲, 眼前的零星白光點越來越密集越來越亮, 不消一會就到了底。
莫旭鬆開手, 我恍惚了一瞬, 快速站好並適應眼前的光亮。
他抽手持着摺扇，嘴角噙着盈盈笑意：“跟在我身後，別在走神了。”
我一臉的迷茫和不解, 直直地盯着他。
他反手牽過我的手，眯眼問我：“怎麼了？剛讓你別走神就丟魂了？”
我搖了搖頭, 默不作聲跟着他朝前走。原先是想問些什麼的, 可剛剛莫旭上仙眯眼的一瞬竟讓我心裡有些觸動, 說不出是個什麼意味，只是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不願再去質疑他。
我是做了個無條件的信任，前頭的莫旭可不這般想，他似是嘆了一聲，緊接着又是低聲自言自語道：“回頭得帶你去給老君看看，怎麼感覺神智不大對, 一會機靈得很, 一會又癡傻得很……”
一會機靈一會癡傻這是說本仙神志不清？心底一涼, 擡起的腳頓了一步, 沒有跟上, 莫旭也被我帶的也停了下來。他回過頭，我不鹹不淡道：“若是上仙覺得我累了您, 大可獨自前行或離去。”
他勾了勾脣角，還是那張笑臉卻略顯無奈：“我走了，留下你自己喂妖怪麼？”
本仙也不是個會輕易認慫的人，妖怪還是沒在怕的，於是嘴硬道：“上仙也莫要嚇我，妖怪而已，仙術拙劣不堪其擾死了也是活該，真有此劫也是命中註定。”
他摸着扇子的手搭在我肩上，臉上掛着少有的一本正經：“護不了你周全，我這上仙當的也太廢了。就算是氣我，以後也別說這種話了。”
莫旭啊，做仙不能這麼煽情啊，知道我好哄也不至於說得這麼曖昧罷……
“你們兩個怵在這做什麼？”
莫旭側過身，我隨着望去，小斬正面無表情地雙臂抱胸站在通道出口處。
莫旭道：“在這商量前進的方略。”轉而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挑眉示意他心中有數，走到莫旭身前朝小斬道：“你探路探得怎麼樣了？給我們帶路罷。”
小斬微微頷首，自顧自走了，莫旭握着我的手臂重新走在了我前面。
走了好一會地道，七拐八拐之後入了一個大殿，地下大殿，小斬走在前面，此處的淡雅白光正飄散在殿內上方照明。莫旭一路無言，我也一路無言，氛圍頗有點奇怪。
我們三人行入大殿正中之後突然白光聚攏，小斬轉身劈出一掌，同時揮出了一把斬刀，莫旭也早有準備，摺扇飛出，祭出右掌接招，仙妖二力在殿中交錯衝撞。摺扇也泛着淡淡的銀光撞上那把妖光裹身的斬刀，“鏘”地一聲，斬刀碎成兩截掉在地上，砸在石板地上的聲音略有刺耳感。摺扇飛轉而歸，莫旭伸手接住，他的身前正跪着現出真顏的綠色小妖，那小妖前襟都是被掌力震出的血，面色痛苦而陰冷。
“人呢？說。”莫旭一甩袖冷冷望着那小妖。
“呵呵呵……死了。”那小妖竟還能笑得出來，突然一咔，吐出一大口血，嚥氣了。
嘖嘖，莫旭上仙就是拽，一招斃命哇。
莫旭回頭看我，示意我不要過去，並讓我去找小斬。本仙從來就不是一個拖後腿的人，自是不能給上仙找麻煩，領命後快速閃進大殿角落去尋興許會被打暈藏起來的劍靈兒——小斬。
才轉身走到殿前一角的支樑柱後，長鞭甩地的聲音就傳進了耳朵裡，還有莫旭冷淡的聲音，心想又是個找死的，撇撇嘴爲他嘆了句“想不開”便投身於尋人中。
繞了兩根柱子後，莫旭與小妖們交手時爆出的光亮爲我照出了正昏睡在角落裡的小斬，心中十分歡喜地跑了過去，蹲身正欲探識他的氣息，胸口一涼……
我訝異地低頭，小斬那隻修長的右手正刺在我胸口右邊偏上的位置，他冷哼了一聲：“怎麼偏了？”
廢話，本女仙正打算救你，側身想看看你有沒有受傷，怎能不偏……
他收回已經有兩指節沒入我胸口的右手，匯氣一震，將我拍飛出去。
夜然啊夜然，你就是個傻子……
嘭地一聲，我都聽到了一塊肉摔在地上的聲音，胸口開始咕咕冒血，除了滿身的鹹腥味身前還溼漉漉黏膩膩的，不用睜眼看都知道我大失血了。
小斬從角落裡走出，一邊走一邊擦着四根手指上紅得刺眼的本仙君的血！
我歪頭瞧了瞧莫旭，他正與一羣亂七八糟不知道是什麼妖怪的妖怪纏鬥，算了，靠自己吧。我閉了閉眼，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頑強地動身爬了起來。
小斬手中一抖，現出斬妖劍，一臉輕蔑地打量着我，似是在極力忍着笑。
我緩慢地倒抽一口涼氣，斷斷續續道：“你…你…不是小斬？”
他揚起一邊的嘴角：“是，怎麼不是，我是劍靈，靈，不是劍妖。”
哦…懂了，靈不是形，他可以自己用自己的。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顫了一顫，小斬不屑地瞥了一眼，轉身繼續道：“小主子，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會這麼做是麼？”
“昂。”
“噗哈哈……”他笑得很猖狂，那聲音很實在。
我右手掐劍指喚出無名劍，左手從溼膩地前襟裡摸出竹蓉多給我用來應急的外傷藥和內傷藥，囫圇地吞了下去。胸前不再有鮮血流出……天帝姥姥的！也流得差不多了。
深吸一口氣，怒道：“你這麼暗算你小主子，你大主子知道嗎！”用力太多，胸口掙得生疼，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從嘴角溢了出來，胸口的血又溢出些許。
他回眸看我，看到我手中撐地的長劍眸光一冷，同樣怒道：“他爲了戰功仙績用我殺了多少好妖！我是仙劍卻搞得滿身煞氣，都是拜他所賜，煞氣歸魔，你們不是早就知道我對於你們仙人來說早就不是好東西了麼！”
……
我傻眼了，小斬這是怎麼了？開路開出恨來了？斬妖劍不斬妖……那要來當擺飾麼？莫旭啊莫旭，要護我周全的莫旭上仙啊，你倒是快點來啊！我家小斬魔障了啊！心中不斷呼喚莫旭上仙，可現實總是有差人意，他還是沒來。
小斬低頭悶聲道：“小主子，既然我都已經冒犯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罷。”
算了，爲人都懂得自力更生，爲仙怎能不知，更何況有仇不抱非仙子。重呼一口氣，右手舉劍指向小斬，他好似有那麼一瞬的失神，飛身疾刺，他不斷朝後退避，直至無路可退才舉劍相對，卻不知爲何，不願正面與我相擊，只是不斷後退防守。心中氣惱非常，集氣於手送出一劍，直扎他肩膀。
莫旭終於趕來，出手將我帶回。我側目看了眼大殿，滿地血跡卻無屍體，料想都是當場消散了，回望小斬時餘光隱約瞟到一片白色衣角，再尋時已經不見了。
小斬見情勢不對，一溜煙跑了。莫旭知他不好追，又叫我滿身血，乾脆懶得管他，自認爲十分到位的翻出兩瓶不一樣的丹藥給我。
莫旭盯着我嚥下丹藥，冷聲道：“有危險你怎得也不叫我，所幸沒傷到心脈。”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喘了半天，勉強道：“想……叫來…着…太…疼…了，喊……不出……來。”
莫旭將我靠在他身上，伸手握住我滿是血漬的左手，渡了些修爲給我。
我苦笑道：“這一下…捱得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