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就你是北俊臣?

銀月如勾,沙海之間萬籟俱寂,幾棵早已枯死的胡楊樹下,卻一反常態的傳出了三絃輕響,以及說書先生老氣橫秋的話語:

“鐺~鐺鐺……”

“……花飛葉落浪子至,扇動風隨點金翎!一代天驕花翎,就此謝幕。而後不過月餘,夜驚堂再度身至江州,迎頭便撞上了南朝第一遊俠龍正青。

“這龍正青可不簡單,江湖有詩云——青山萬疊拜龍臺,正氣凌霄一劍來……”

……

胡楊樹附近的沙地上,插着十餘把兵刃,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皆有,在沙地上擺出了半月形。

滿頭白髮已經束起的卞元烈,穿着一襲黑色武服,腰間掛着塊上了年頭的腰牌,上面寫着‘捕’字,是世間早已瞧不見的大燕制式。

因爲被關了五十餘載,曾經號稱‘九轉天羅’的卞元烈,對如今江湖瞭解,都來自被抓進來的獄友。

而這些能和卞元烈搭上話的強者,最小也是十幾年前的進來的,爲此他對江湖的認知,也停留在十幾年前。

十幾年前的時候,槍魁是紅財神,斷聲寂還沒冒頭;蔣札虎剛剛崛起,柳千笙謝幕不久;平天教主沒出山,龍正青是山下第一人。

卞元烈被放出來後,發現當代江湖已經天翻地覆,爲了瞭解當前局面,專門從鎮上請了個說書先生,邊往月牙灣趕,邊聽其講解。

結果這一聽,不得了。

起初說書先生的故事還正常,什麼‘蟾宮神女夜遊雲夢澤’‘平天教主問劍官城’‘仁義無雙仇天合落網’,卞元烈聽得還津津有味。

但自從時間來到去年四月,‘夜驚堂’的名字從江湖冒頭,這故事的畫風忽然就變了。

卞元烈也不知如何形容,反正聽起來大概流程就是:

夜驚堂爲報父仇,攜八步狂刀登君山臺,挑戰叱吒風雲三十年的刀魁軒轅朝——戰後,軒轅朝被打殘,退出江湖。

夜驚堂爲護衛當朝女帝,於玉潭山莊血戰燕州霸主陸截雲——戰後,陸截雲暴斃。

夜驚堂爲報滅族之仇,於琅軒城決戰勾陳大王司馬鉞——戰後,司馬鉞自裁。

夜驚堂爲紅花樓復仇,於金陽城血戰槍魁斷聲寂——戰後,斷聲寂暴斃。

……

另,徐白琳、周懷禮等頂尖‘雜魚’,不做詳述;柳千笙、令狐觀止等老武魁,不做詳述;席天殤等無人觀戰存疑者,不做詳述……

卞元烈聽着聽着,直接就聽蒙了,那感覺就和聽閻王爺挨個點名一般。

武魁還好說,而仲孫錦這種級別的狠人,可是他認識的江湖老祖,結果依舊被打了個重傷,意欲歸隱。

這些隨便拿出一件都能名震江湖的戰績,如果是一輩子打出來的,卞元烈倒也想得通,歷史上這樣的狠人還不少。

但這可是從去年四月到今天的戰績,就一年多時間,硬生生把南北江湖殺的青黃不接幾乎斷代,也難怪這夜驚堂會被冠以‘活閻王’之名。

卞元烈聽到這些驚悚戰績,腦子裡只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至今仍存活於世,且依舊是‘天下第一’的人。

那個人在時,南北江湖無一人敢稱高手,提其名號必稱‘前輩’。

那個人在時,哪怕大燕已經到了衆叛親離的境地,亦無一人敢踏入雲安半步,連義軍都不敢擅入雲州。

而那個人一走,大燕當即國滅,雖然畫地爲牢甲子不出世,但時至今日,南朝皇帝依舊默認天南爲其領地,沒有涉足半步。

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很多,但統治力強到這一步的江湖武人,只有奉官城一個,翻遍史書都找不出第二人。

在卞元烈心裡,一直覺得奉官城會無敵到這座天地容不下他,從未想過有人能和其比肩。

但如今這個夜驚堂,戰績比奉官城當年都狠,雙方天賦顯然處於同一層次,日後必然有資格成爲奉官城苦苦等了一百年的對手。

而現在,神塵和尚給他來了個:

“你去對付夜驚堂。”

卞元烈心頭反應,自然是:

“啊,我?”

這不開玩笑嗎這?

在聽到夜驚堂這彪悍戰績的時候,卞元烈說實話是真有點不太敢來,畢竟夜驚堂可沒留過幾次全屍,事後能完整拼起來的屍體都不多。

但一想到他已經九十有四,活不了幾年了,死之前能會會這未來的‘天下第一’,對他來說確實是這輩子最完美的結局。

爲此卞元烈還是來了,坐着這裡,等待着他此生最後一段的江湖路。

“鐺~鐺鐺~……”

三絃清脆的曲調中,老說書先生,依舊在講着夜驚堂的典故,可能是沒活兒了,都開始瞎編亂造,說夜驚堂被狗咬了。

卞元烈聽着無趣,拿起酒壺灌了一口,打斷說書先生的話語:

“講了這麼多,全是碾壓,這當今的南北江湖上,就沒有能抗衡夜驚堂的人物?”

說書先生停下話語,拿起旁邊的茶壺嘬了口:

“夜驚堂如今步入武聖不久,項寒師、北雲邊這些人,應該還是能壓住。”

卞元烈擺手道:“這些都沒戲,天賦遠不如夜驚堂,勝個年紀罷了。”

說書先生想了想,搖頭道:

“也不盡然,這江湖除開天賦異稟,還有‘大器晚成’,以後的變數,誰算的準?

“遠的不說,就說北樑那華俊臣,世家子出身,碌碌無爲到四五十歲,世上沒人會把他當個人物。

“但就在近些年月,華俊臣忽然一朝頓悟,短短几個月時間,從尋常公子哥,變成了‘承天府劍仙’,又位列‘北樑劍聖’,和夜驚堂遭遇數次都沒死,北樑那邊,甚至已經有了‘南驚堂、北俊臣’的說法……”

“南驚堂、北俊臣……”

卞元烈眉頭一皺,覺得這評價高的有點離譜了,詢問道;

“這華俊臣,真有這麼厲害?”

說書先生琢磨了下:

“江湖說書,都有誇大其詞之處,但盛名之下無虛士,北樑人這麼吹捧,必然有其緣由。”

卞元烈微微頷首,又喝了口酒:

“江湖還是這麼有意思,可惜,老夫被那禿驢在寺裡關了五十年,江湖再無老夫的位置,實在可惜……”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客官若真浪跡江湖,八成活不到今天,也聽不這些故事,這麼想,是不是就不那麼遺憾了?”

“倒也是。如此說來,神塵和尚倒還幫了老夫一把……”

卞元烈喝着五十年未曾喝過的烈酒,和說書先生聊着天南海北,雖然連盤下酒的花生米都沒有,卻覺得活的比這五十年加起來都充實。

在彼此又聊了不知多久後,遠方的一聲轟然巨響,打破了胡楊樹下的安寧。

轟……

卞元烈擡眼看向月牙灣,雖然沒法目視,卻聽到破風聲由遠及近。

卞元烈不清楚來的是什麼人,但神塵和尚讓他在這裡等,那等的應該就是他當前最想見的那個人。

“勞煩再彈一曲,不出意外,下輩子見了。”

說書郎本就是江湖職業,見此也沒多說,只是抱着三絃,唱起了小調:

“鐺~鐺鐺……”

“梁州裡來雲州往~阿郎十六便離鄉~回頭看那山水路呀~老孃山頭望……刀山淌來槍裡闖~阿郎走到雲湖岸~擡眼看那浪打天呀~今日不歸鄉……”

……

卞元烈聆聽着說書先生哼唱的曲調,可能也是回想起了第一次踏上江湖路的那天,臉上浮現出幾分苦笑。

畢竟一入江湖、生死爲疆,等到幡然醒悟想回頭的時候,哪有機會再回頭了。

卞元烈輕嘆一聲,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沙礫,眼底的情緒也逐漸收斂,只剩下身爲武夫的沉着,擡眼望向遠方的沙丘,等待着送他一程的人到來。

但這老天爺,往往不遂人願。

卞元烈已經醞釀好了情緒,甚至想好了見到當代的人間活閻王,該怎麼說開場白。

結果等着等着,發現沙丘上冒出了三道人影。

爲首之人,是個中年劍客,胳膊夾着個文人,看底子相當不錯,但年紀和夜驚堂對不上。

而旁邊則是個二十多歲年輕人,輕功稱得上鶴立雞羣,但邊跑邊回頭的逃難模樣,着實沒法和縱橫南北的梟雄掛鉤。

卞元烈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看,想詢問神塵和尚,這仨歪瓜裂棗是什麼東西,但可惜,神塵和尚並沒有現身。

而另一側。

華俊臣夾着李嗣亡命奔逃,靠着武魁級別的底蘊,已經甩出佘龍等人幾里路,連寅公公等人都給甩開了一截,沿途假模假樣觀察背後追兵,還真沒注意前面的情況。

直到越過沙丘,餘光發現不對,才愕然發現前方的胡楊林裡,有幾道寒芒,仔細看才發現胡楊樹外插着十幾杆兵器、坐着個彈三絃的說書先生。

而兵器的前方,則是個滿頭白髮的老者,身形相當英武,半點看不出羸弱,但也沒顯露什麼氣勢,只有一雙眼睛,如同九天之上的鷹隼般銳利,哪怕隔着挺遠距離,依舊讓華俊臣心中汗毛倒豎。

“慢!”

華俊臣察覺不妙,急急攔住還在觀察背後的許天應。

擦啦啦……

兩人雙腳在沙地上搓出一條長槽,瞬間停在了原地。

而李嗣不明所以,發現前面還有人堵路,便催促道:

“快跑呀!”

“跑不掉。”

許天應只是看到這老者第一眼,就知道撞上了怪物,就這個距離,能跑除非對面不追,不然露背就是死。

華俊臣南北朝都有靠山,正常來講無論是南朝還是北朝,都不可能爲難他,爲防被友軍誤殺,第一時間便自報家門:

“承天府華俊臣,閣下何人?”

“?”

卞元烈本想讓這仨小屁孩一邊去的,聽見這話明顯一愣,而後便從身後拔出一把青鋒劍:

“你是北樑劍聖華俊臣?”

華俊臣發現氣氛似乎不太對,想否認明顯晚了,只能硬着頭皮道:

“正是。敢問前輩是何方神聖?”

卞元烈用手指抹過劍身,平淡道:

“九轉天羅卞元烈,不過你小子應該沒聽說過。”

華俊臣微微蹙眉,確實沒聽過這號人物,餘光望向許天應。

但卞元烈在大燕國滅的時候,不過三十歲,不到武魁級別,放在那個羣雄逐鹿的年代,很難有人會記住,許天應自然也不知道。

華俊臣弄不清對方是那條道上的,只能再度詢問道:

“伱是南朝人?”

“算是,不過不是魏朝人。”

卞元烈劍鋒斜指地面,也不想說那麼多廢話,緩步上前:

“老夫不殺你,你接老夫一劍,讓老夫看看如今南北天驕的火候,事後讓你走。”

南北天驕?

我也配?

華俊臣有點懵逼,面對這種不明立場的高手,他那敢上去送,當下暗暗咬牙,擡步想從側面突圍。

颯——

便也在此時,沙海中傳出一聲劍鳴!

華俊臣餘光看去,只見沙地上猝然暴起一線沙塵,瞬間從三丈外穿過。

嘩啦~

等沙層散開,一條兩指寬的筆直凹槽,留在了地面,也如同萬丈天譴,攔在了三人面前!

華俊臣瞧見此景毛骨悚然,許天應饒是輕功絕世,見此也放棄了逃跑的念頭,神色如臨大敵

華俊臣眼睛並不瞎,人家隔這麼遠能一劍送過來,殺他便用不了幾下,再跑完全是自取其辱。

華俊臣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把李嗣鬆開,提劍迎風而立,逐漸展露了巔峰劍客的氣勢:

“國難當頭,華某別無二路,只望前輩說話算話,不要以老欺少。”

卞元烈五十年不出江湖,但知道江湖武學一直在迭代,也不敢小覷當代頂尖武人,當下眼神也凝重起來,左手微擡,勾了勾。

嘭——

下一瞬,沙海中便傳出一聲爆響。華俊臣立足之處,沙土瞬間炸出一個圓坑,一道雪亮劍光隨之劃破長夜,在沙地上衝出一條長槽,遠看去便如同一條猝然出世的黃龍,直逼前方的黑衣老者!

此等聲勢,確實有武魁之威,練了幾十年的‘遊蜂劍’,也堪稱爐火純青毫無瑕疵。

但可惜,這改變不了沒有實戰經驗,對敵不知變通的事實。

卞元烈瞧見此劍襲來,眼神便是一驚,畢竟以他的視角看去——這華俊臣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和他娘撲過來送死一樣!

卞元烈活了九十多歲,哪裡見過劍法稀爛至此的‘劍聖’,第一反應就是有詐,他肯定沒看穿這一劍。

按照江湖常理,沒看穿對手,必然處於大劣勢,必須避其鋒芒繼續觀察。

但卞元烈此行過來,就沒想過活着回去,發現這麼‘離奇’的劍法,看不懂那自然得去試,死了就死了。

爲此在劍鋒襲來瞬間,卞元烈已經提劍而上,身形如同飛梭,瞬間下壓貼在沙地,避開了遊蜂劍鋒芒,繼而右手持劍上挑,點向華俊臣心臟。

咻~

這一劍看似沒任何聲勢,但刁鑽之極攻其必救,華俊臣只要接不住便必死無疑,按理說後招該出來了。

但卞元烈提心吊膽提防,隨時準備收劍,卻發現近在咫尺的華俊臣,面如死灰,似乎已經開始回憶起此生江湖路……

哈?!

嘭——

卞元烈左掌輕拍沙地,收劍旋身而起,順勢一記鞭腿掃在華俊臣肩頭,把還沒落地的華俊臣給掃出三丈遠,砸在了沙地上。

嘭嘭嘭……

華俊臣飛出去,連續彈了兩次,才匆忙站起,連連後退用手摸向胸口。

“嘶……”

許天應瞧見此景,暗暗抽了口涼氣,眼神滿是震驚。

卞元烈旋身落地,劍鋒斜指地面,臉色同樣滿是震驚,憋了半天,罵道:

“就你這根蔥,也敢稱劍聖?還‘南驚堂北俊臣’?夜驚堂就你這點水平?”

華俊臣鬼門關走一遭,心有餘悸之下,劈天蓋地罵他也不敢還嘴,連忙解釋:

“前輩從哪兒聽來的說法?我正在被夜驚堂追殺,何德何能敢稱這名號?”

卞元烈一愣,又問道:

“夜驚堂連你這根蔥都追不上?”

“有人殿後,夜驚堂特別厲害,要不前輩找他去?”

兩人交個手的功夫,寅公公等人已經到了附近,發現勢頭不對停在了原地。

而更後面佘龍,發現那麼大個北樑劍聖,被一腳踢出三丈遠,又哪裡敢過來,只是遙遙觀望,判斷這老者身份。

卞元烈此行目的就是爲了夜驚堂,見場面亂七八糟,也沒搭理這羣亂七八糟的雜魚,轉而望向月牙灣方向:

“旁邊歇着去,老夫幫你們攔一攔夜驚堂,若是攔不住,你們也不用跑了,自裁還能死個痛快。”

華俊臣着實有點摸不清這老頭子是那邊的瘋子,這時候也不敢問,當即往後退去,許天應也拉着李嗣轉向側面。

而遠處的沙丘上,此時已經出現了數道身影。

夜驚堂瞧見華伯父直接往對方劍上撞,說實話也驚的不輕,直到那不知名老者點到爲止後,才鬆了口氣,放慢速度往前走去。

裴湘君如今已經躋身宗師頂流,但和江湖巔峰老怪還差距甚遠,只是看這氣勢,就能感覺出這老者深不可測,但又完全不認識,便詢問道:

“這是什麼人?”

東方離人和駱凝,乃至太后娘娘,都跟在後面,對此皆是搖頭。

夜驚堂摸不清此人底細,擡手讓所有人停在原地,獨自往前走去。

卞元烈這次,眼神要舒服了很多,畢竟是不是高手,氣勢上便看得一二,江湖人再怎麼裝,這股山雨欲來的的壓迫感裝不出來。

隨着夜驚堂走到三十丈外,卞元烈輕拋長劍,穩穩當當落入後方插着的劍鞘,改爲單手負後:

“你就是夜驚堂?這兩天,老夫算是久仰大名。”

夜驚堂在前方站定,神色倒也平和:

“閣下何方神聖?”

卞元烈從腰間取下牌子,露出上面的‘捕’字:

“大燕卞元烈,人送諢號‘九轉天羅’,天羅地網無處可逃的意思,往年和你權職差不多,不過你應該沒聽說過老夫。”

夜驚堂確實沒聽說過,忽然撞見個前朝大燕的官差,心頭難免莫名其妙。

而後方,東方離人聽見這話,倒是心中一動。

卞元烈是前朝餘孽還在沙州搞過復辟前朝的事兒,開國就被通緝過,而後不知所蹤,刑部沒確認死亡,自然掛在案庫。

東方離人執掌黑衙,抓的就是這些人,看過卞元烈的案卷,只是沒料到這人竟然還活着,而且武藝精進到了如此地步。

東方離人仔細回想後,遙遙開口:

“閣下可是前朝刑部從四品提刑使,曾經在承天門外阻擋過我朝義軍的卞元烈?”

“哦?”

卞元烈還真沒想到,失蹤五十多年,當代竟然還真有人知道他身份,轉眼望向東方離人:

“小姑娘武藝平平,倒是博學,往年應該看過不少史冊。”

??

東方離人聞聲眼神一冷,心中估摸在暗道:不愧是前朝餘孽,說話果然難聽……

不過這話東方離人也不好反駁,便詢問道:

“閣下五十多年前便在大漠不知所蹤,爲何今日冒了頭?”

卞元烈聽見這話,輕聲一嘆:

“年輕時運氣差,跑去千佛寺找事,遇上了剛出山的神塵禿驢。”

“……”

此言出,圍觀的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至於“然後呢?”,根本不用問,是江湖人就知道結果。

夜驚堂聽見這話,微微皺眉,甚至顯出幾分唏噓:

“然後閣下,就被關到了五十多年,直到現在?”

卞元烈點了點頭:“對,不過老夫骨頭硬,就是不出家,至今還留着頭髮。”

“那神塵和尚,怎麼放閣下出來了?”

“年紀大了,活不了多久,求神塵禿驢放我出來還個願。”

卞元烈說到此處,看向夜驚堂:

“老夫是大燕殘黨,雖不沾仁義,但好歹沾個‘愚忠’。這做人嗎,總得有始有終,你是魏朝的棟樑,我身爲燕臣,過來和你生死鬥,無論成敗,也算爲大燕盡了最後一份力。”

夜驚堂微微頷首,算是明白了這老頭子的意思,搖頭道:

“大燕早已成了過往,我和你也無冤無仇,這麼大年紀了,又被關了五十多年,趁着還沒死,回老家去看看吧,落葉歸根才叫有始有終。”

卞元烈其實很想落葉歸根,但還是搖頭道:

“老夫的根在雲安,家業都歸大魏了,回不去。你若是忌憚老夫,不敢動手,老夫也不以老欺少,可以去找呂太清那小牛鼻子。”

夜驚堂見此也無話可說了,擡眼望向後方插着的一排兵器:

“你想比什麼?”

卞元烈回過身來,拔出一把單刀:

“你是狂牙子徒孫,狂牙子老夫見過,刀法不錯,聽說你青出於藍,想見識見識。”

夜驚堂點了點頭,雖然覺得對方年事已高,但並沒有大意或者蔑視在觀察卞元烈一瞬後,左手微動!

嗆啷——

死寂沙海,猝然傳出清澈刀鳴!

遠近所有高手只覺眼前一花,未曾看到螭龍刀出鞘,沙海間已經閃過一線寒芒。

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懸刀而立的卞元烈,就如同夜驚堂的鏡像,幾乎同一時刻左手拔刀,身形快若狂雷,以八步狂刀起手式,直斬夜驚堂肋下!

鐺~

沙丘之間金鐵交際,傳出震耳欲聾的爆響。

夜驚堂一刀過後,身形便瞬間退開,飛身落在原地。

而卞元烈幾乎是以同樣姿勢,穩穩當當落回原地,左手持刀橫於身側,眼底頗爲讚許:

“好身手。”

夜驚堂站直身形,螭龍刀斜指地面,稍顯意外:

“你也會八步狂刀?”

卞元烈收刀站直:

“神塵那禿驢,可不是什麼善茬,作爲出家人,他不能行走江湖,但武人又不能缺乏磨礪,所以就把我這種天賦不俗的倒黴鬼,扣在了千佛寺,勸老夫放下屠刀皈依佛門。

“老夫肯定不樂意爲了活着出去,就只能想方設法練功,對付那禿驢,他也不阻攔,甚至知無不言指點。只要是老夫曾經見過的武學,這五十年間早都琢磨透了,只可惜打了神塵和尚幾千遍,沒贏過一回。”

夜驚堂聽見這話,眉頭自然皺了起來。

武人不經歷生死實戰,技法造詣便很難有所精進,哪怕是冰坨坨也是如此。

神塵和尚常年不問世,也沒殺過人,他本以爲只是功力深厚,技法上談不上出神入化。

但萬萬沒想到,神塵和尚竟然把一羣惡人關起來,讓這些人想盡一切辦法越獄。

他若是有個不屈不撓天賦不錯的挑戰者,整天琢磨花活給他找事,用不了幾個月技法造詣就能上天。

而神塵和尚如此練了幾十年,恐怕只要是人能想出來的花活,神塵和尚都見識過,這技法造詣和戰鬥經驗,應該早就打磨到無懈可擊了。

夜驚堂沉默一瞬後,開口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一刀已經過時了,我有更快的,方纔想殺你,你已經死了。”

卞元烈並非沒眼力,收起佩刀,從地上拔出長槍:

“八步狂刀,有進無退,講究個一刀制敵。老夫以盡全力,你卻收放自如,這局自然算你贏,咱們再打一場。”

夜驚堂也不急着追華伯父,當下並未拒絕,擡起手來,後方的佘龍,當即把鳴龍槍遠遠拋出。

颯~

夜驚堂當空接住,九尺長槍橫於身後:

“我槍法霸道,以閣下的功力擋不住,你先出手吧。”

卞元烈見此,心神高度集中,雙手握九尺大槍,抖了幾個槍花:

呼呼~

嘭!

繼而猝然前衝,手中長槍如九尺游龍,在身前帶出無數殘影,指向夜驚堂全身各處,用的正是崖州赫赫有名的游龍槍。

夜驚堂單手握槍紋絲不動,直至暴雨般的槍鋒到了丈餘開外,才長槍前擡,精準無誤擊中槍鋒,同時推槍前刺。

叮~

只是一聲脆響,雙方動作便戛然而止

卞元烈雙手握槍渾身僵硬,低眼看了看停在咽喉之前的槍鋒,眼底滿是驚豔:

“好功夫!這是什麼槍法?”

“一聲響。剛琢磨出來。”

“一聲響……好名字。”

夜驚堂收回長槍,輕嘆道:

“閣下刀槍都練的不錯,但走的皆是他人之路,沒自己的東西,不可能是我對手,打再多場也一樣。”

卞元烈把長槍插在地上,臉上多出了一抹唏噓:

“我要是有自己的東西,還能和你打個旗鼓相當,豈會被神塵禿驢關到今天?木樁子便是木樁子,死前能見識下當代的天驕,也知足了。動手吧,死在魏朝手下,老夫也算有始有終。”

夜驚堂要殺早就殺了,不殺是因爲這被關了五十多年的老頭子講點武德,而且和他確實沒啥關係,沒有殺的理由。

眼見卞元烈一心求死,夜驚堂倒也沒直接回絕,而是在懷裡摸了摸,悄悄取出了一塊牌子,晃了一下。

卞元烈仰着脖子等死,結果擡眼一看,卻見夜驚堂手中的黑色牌子上,赫然寫着八個大字:

燕魂不滅,烈志平天!

卞元烈慷慨就義的神情,明顯呆了下,作爲曾經試圖復國的大燕殘黨,他很清楚這八個字,是各地殘黨‘反魏復燕’的口號。

再低頭看向自己的腰牌,結果發現差不多,明顯都是大燕制式……

??

卞元烈擡眼望向夜驚堂,眼神肉眼可見的化爲了茫然,似乎剛樹立的世界觀都崩塌了。

腦中千頭萬緒化爲一句話,估計是——就你這濃眉大眼的,能他娘和老夫一樣是大燕餘孽?

這不離譜嗎這?

夜驚堂不動聲色把腰牌收起來,悄悄擺手:

“走吧走吧,想死去找呂太清,別壞我大事。”

“……?”

卞元烈顯然有點懵,但夜驚堂如果真和大燕有關係,他再送人頭,就是死在自己人手上,顯然有點死不瞑目了。

卞元烈本想問兩句,但周圍還有那麼多人,問這種事情顯然不太合適。,

爲此沉默一瞬後,卞元烈還是本着不可信其無的心理,撓了撓白頭髮,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後,還回過頭看了看,滿臉都是欲言又止……

第456章 親我!第244章 禮尚往來請假一天。第179章 雪湖花第165章 聲東擊西?第123章 女俠且慢第46章 雙鳳戲水第262章 意外之財第430章 大小姐的貼身殺手感覺真得休息一下了。第6章 謝謝大家的支持~第433章 燕京第247章 咱家有女初長成第567章 前日今朝第92章 鏡子?(白銀盟加更)第384章 爆竹聲聲辭舊歲第28章 刀光劍影百巷寒第86章 下一個!(第二更)第564章 刀劍如夢第345章 千山難阻紅塵客,槍橫雪崖伴遊鷹!第402章 他鄉遇故知第126章 玉骨圖第579章 回家第40章 駱女俠怕我誤會?第247章 咱家有女初長成第162章 黑衙地牢第28章 刀光劍影百巷寒第256章 前朝秘聞第547章 晴天霹靂!第468章 長情似水第375章 知心之人第107章 啥意思?致謝!第92章 鏡子?(白銀盟加更)第311章 七絕陣?第112章 對唔住,我係差人第96章 少主出事兒了!(第十一更)第64章 夜公子,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昨天有一段重複了第477章 花好月圓第407章 鼠膽小輩!第577章 你來我往第576章 翅膀硬了第169章 你怎麼這般熟練?第105章 你不是讓我別說話嗎第246章 不許啵上司嘴這一卷寫完了,需要寫下卷細綱,請假一天。第98章 來送死?(第十三更)第214章 亂殺第298章 江湖路人第378章 天南海北第124章 夜以繼日,駱亦不絕第361章 溜街第451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第240章 黃雀在後第89章 凌波碎水不沾身,踏風貫日可截雲!第536章 相公真厲害第561章 遊山第165章 聲東擊西?第215章 有始有終第515章 舉頭三尺有閻王第328章 你又來!第63章 你本事是真大!第296章 太后娘娘暈倒啦第36章 三娘,你……第225章 江湖風雨請假一天。第409章 山川自此歸王氣第579章 回家第82章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藏不住第159章 小道消息第81章 真·午夜人屠第142章 你看什麼呢?第580章 家長裡短第510章 大舅哥第305章 新的一天請假一天。第528章 孤島第438章 幺雞二筒第397章 劍蘭花發第120章 東正街之狼第458章 南與北第12章 教主夫人第116章 入口柔,一線喉第324章 燒雞第391章 曙光第249章 夜遊神第510章 大舅哥第471章 輪流探望第506章 捷足先登?第419章 歸途第402章 他鄉遇故知第379章 玉虛山第267章 星光原野第479章 故地重遊成績彙報及致謝!第552章 天要下雨孃要嫁人第293章 情報第95章 江清月近人(第十更)第193章 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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