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二百六十三節

有一天豆豆在家裡背起了兒歌,在家裡跳起了舞。這都是她從幼兒園帶回來的。每天早晨去幼兒園的時候,朝她的書包裡面扔一支牛奶,一個水果,晚上去接她,牛*果全被她吃光了。老師說,小傢伙的胃口好,不過有時候挑食。遇見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逼着她吃也沒有用。小傢伙進幼兒園就被人家叫她的小名“豆豆”。因爲名字很特別,所以全班的小朋友都認識她,不過她認識一個班的小朋友,卻花了很長時間。至於我呢,想開店的理想卻暫時被擱置了。謝崗太小了,適合開店的地方很小。用很多人的那句話說:生意好的店,人家不會轉讓;轉讓的,都是做不下去的。你拿着錢去攪那趟混水乾什麼?我的生活很簡單,接着孩子上幼兒園,在家裡做家務,做完這些,如果還不嫌累,背上大揹包,去離家二十分鐘的謝崗最大的菜市場逛一圈,擰一大堆蔬菜回來。那兒的價錢是全謝崗最便宜的。如果不想去大市場,樓下有超市有小菜市場,去那兒買菜也行,只不過價錢貴一點點兒。在家裡閒得無聊,我只能整天抱着電腦玩。我們住的這一棟房子,雖然是單間,雖然沒有之前的一室一廳舒服,但是這兒有網絡有閉路電視。閉路電視免費看,電腦網絡是現成的,每個月交四十塊錢就夠了。沒有事情做又沒有瞌睡的時候,玩電腦寫小說是我打發時間的最好方式。樓下有搓麻將的聲音傳上來,還有人在吆喝着“三缺一,三缺一”。我對打牌不感興趣。打牌打來打去,輸輸贏贏沒有分曉。我不想把錢輸給別人,也不想從別人那兒贏錢回來,所以寫小說是最好的方式。寫小說雖然沒有掙到一分錢,但是也不至於輸錢給別人。我從不告訴身邊的人我在寫小說,要是說出來肯定被他們笑掉大牙:你一個九十年代末期的中專畢業生,一個打工的傢伙,你也坐在家裡寫小說,做起你的作家夢來了?我不是作家,如果想尊敬我,叫我寫手吧。我是一個未出名的網絡寫手,業餘的。所謂業餘,就是有空餘時間的時候我才寫。沒有時間的時候,就暫時擱在一邊了。

易的工廠有了起色。在工廠裡面,人們叫他“老易”。我直接叫他的名字。豆豆叫他爸爸。有時候豆豆也叫他的名字。他並不生氣,笑着對豆豆說:“叫爸爸。”豆豆不叫爸爸,依舊叫他的名字。他假裝生氣。我問他:“難道你沒有名字呀?你不是叫這個名字嗎?”名字不過只是一個代號,爲什麼你可以叫孩子的名字,孩子不可以叫你的名字呢?孩子與你的關係是平等的。豆豆有時候叫我的名字“萬傳芳”,有時候叫我“萬傳芳小朋友”,有時候叫我“媽媽”,不管她怎樣叫,我不都高興地答應着她嗎?至於尊敬,並不是孩子叫了你的名字,她就不尊敬你了。尊敬,是建立在你值得尊敬的基礎上的。小孩子覺得你值得尊敬,她會自然而然地尊敬你。易說我在胡說。我對易說,咱們中國人教孩子,總用棍子作爲教孩子的工具,用棍子鎮壓孩子的思想孩子的天性,這是不對的,所以我不像其他人那樣教孩子。易說:你教出來的孩子,是一個膿包。所以,豆豆多了一個外號叫小膿包。不過沒有幾天,豆豆給易取了一個外號:易膿包。易叫豆豆小膿包的時候,豆豆也叫他:易膿包。有一天,豆豆問我:“媽媽,誰是易膿包呀?”我故意問豆豆:豆豆,易膿包是不是你呀?豆豆說不是,她指了指易,告訴我:他纔是易膿包。

易只得向我妥協。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豆豆常常揹着小書包,走到易的工廠門口,對着車間裡面叫易的名字。易如果不答應,她就會衝進車間裡面接着叫。所以,豆豆常常跟着易在車間裡面跑來跑去,一邊跑一邊叫易的外號。豆豆給易取的外號特別多,比如說,易蠢蛋,蠢蛋易,易膿包。豆豆會在易中休的時候騎到易的頭上,朝易的腦袋揮上小拳頭,豆豆會晚上等在易的車間門口,等他下了班帶她去買零食。當然,遇到做錯了事情,該教育的時候,該拿棍棒的時候,我們毫不含糊。比如說,跟着一幫孩子拿着石頭砸來砸去,不小心砸到了人家的車窗,所幸並沒有砸壞;比如說,老師布罩了作業任務沒有完成,如果易在家裡面,豆豆肯定逃不脫罰站的懲罰,不過我在家就不懲罰她了,我的理由是:國外有法律規定,幼兒園給孩子佈置作業是違法的,只有中國的孩子上幼兒園才寫作業。老師對我們說,豆豆在幼兒園不愛寫作業。易對老師說:你們給她一點教訓,讓她寫完作業纔回家;我對老師說,她能做多少算多少,不要讓學習任務打壓了孩子愛玩的天性。易說:你這樣對老師說,老師肯定不高興。我說:我不管她們是不是高興,小孩子纔多大,寫作業幹什麼,玩好就是最好的。結果是,我們終於等來了幼兒園孩子不用做家庭作業的那一天,豆豆不用爲家庭作業煩惱,據說是上面出了文件,不讓幼兒園的孩子做家庭作業了,不過在幼兒園課堂上,孩子們還得繼續寫作業。漢字、數字、漢語拼音,小學一年級才學到的東西,在幼兒園大班就已經開始學了。依舊是學習好的孩子受老師喜歡,學習不好的孩子老師不喜歡。豆豆學習不好,還能畫一手畫。所以,每當我去幼兒園接豆豆,老師就會告訴我,豆豆畫的畫是班上最好的,不過要是能把畫畫的勁頭用在學習上就好了。我笑而不答。病態的中國應試教育,教出了一羣病態的幼兒園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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