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怡容拄着“柺杖”,在這雜草叢生,荒不見路的樹林裡一步步的艱難前行着。沒有任何的頭緒,沒有絲毫的方向。
猶如一個僵硬的屍體一樣,只是走着,走着。
約莫是過了半個時辰吧,又或者是過了一個世紀吧。在歐陽怡容的感覺中,時間早已沒有了概念,沒有了界限。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而樹林中早已伸手不見五指。
歐陽怡容宛如一個瞎了雙眼的老人,跌跌撞撞,磕磕絆絆的摸索着前進的道路。
或許唯一比老人好的地方就是那柔弱的身影,絕美的容顏。但這些現在又有何用?如凋零的落葉般飄搖身姿,還有那沾滿泥濘、汗漬的容顏。徒增的只是傷悲,愛憐。
四周充斥着無處不在的風聲和沙沙的樹葉婆娑聲。偶爾有一些昆蟲鳥獸的嘶叫聲。歐陽怡容早已麻木的心靈仍然逃脫不了害怕的噩夢。
柔弱的身影孤身在茂密的叢林中穿梭着。飢渴、虛弱、勞累、刺痛、驚悸、孤獨等等感覺潮涌般涌向早已沒有抵抗的歐陽怡容。
身上到處是被枝條刺槐劃破的傷痕,斑斑血跡,點點破碎。映襯在撕扯的不成摸樣的衣裙上。鮮豔欲滴,還是慘不忍睹……
漆黑如墨,孤寂如林的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兇險正等着孤苦無依的可憐人兒。看得見的,看不清的。是危險,還有恐懼,更有無助。體力不支,還是在苦苦支撐;精神虛脫,卻依然要麻木堅持。
千般苦痛集於一處,萬般痛楚加在一方。是鋼鐵也要壓迫到支離破碎,是鐵骨亦得折磨到彎折低頭。哪出纔有出路,哪裡纔是方向?是留?是退?還是等待?仰或是靜靜的等待死亡?
歐陽怡容心中劃過千般念頭,卻依然提不起精力去挽留哪怕一絲的感觸。雙腿如機械般不斷邁動着,雙臂不自覺的朝兩邊撥弄着。還是前行,還是前行。
好想休息一下,好想依靠一番,好想溫暖一回……
被樹枝不停的劃傷,被樹根不停的絆倒。將手摔破,身子摔痛,衣服破碎。
被呼呼的風恐嚇,被吱吱的蟲聲吵鬧。讓心憔悴,思緒脆弱,精神麻木。
歐陽怡容又彷彿是沒有了知覺,沒有了感觸。身邊的一切早已經不起一絲波瀾,惹不得絲毫起伏。
還是不顧一切的前行着,走着。心中徘徊着那不肯捨去,不願遺忘的念頭: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等着孃親來接容兒回去!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周圍的數目開始稀疏,枝葉也變得稀少。地面更是變得好走了許多。若是落難的人看到此處,起碼會欣喜一場,暫停一番歇息。但歐陽怡容早已沒有了知覺,也不知這是何處?仍然沒有絲毫停留的跡象。
即使身上已沒有了氣力,腦袋一片空白,眼神一片迷茫,腳步一陣凌亂,步履一陣蹣跚,身形跌跌撞撞。但就是停不下來。好似是一個永遠不停的機器。
歐陽怡容此時的意識早已模糊,感觀早已錯失,身子都已經不屬於自己的了。卻沒有什麼感覺。那身華貴美麗的衣裙破敗的不堪入目。沾染的血跡,混合着泥土。還有那不知從哪惹來的髒物。
仿若是剛從乞丐堆裡出來的一樣。盤起的髮髻上的玉簪不知丟到哪裡去了,那一襲烏黑的秀髮就像決口的堤壩一樣,披散而開。遮擋住滿是髒亂的容顏。
‘柺杖’依然在嘟嘟的戳着乾燥的地面。在這寂靜的黑夜中,凸顯格格不入的煩躁。
腳步還是停不住。然而前方不足十丈處卻有個很陡的斜坡。歐陽怡容還在毫無知覺的往斜坡處走着。不一會兒就要到斜坡旁了。
若歐陽怡容此時清醒,或也無法躲避開來。畢竟此時天黑的可怕。樹林中更是瞧不清所有。
於是歐陽怡容繼續走着。漆黑如墨的樹林裡只聽得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還有斷斷續續的磕絆聲。
忽然一陣響動傳來,好似是有什麼物體在地上滾落。一時間驚起一片鳥飛蟲鳴。好久之後,這聲音才依稀消失。只剩下鳥兒飛撲、蟲兒蹦跳的聲音。其他什麼都沒有了蹤跡,好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已經整整搜尋了大半個夜晚。整片樹林也被士兵深入到了五十里。可依然是沒有什麼發現。歐陽興滿頭大汗的站在樹林外等着奇蹟的出現。可等到的卻依然是沒有沒有沒有。
此時,天公也開始不作美了。隱約間天邊傳來一陣轟隆隆的悶響。電閃雷鳴的天氣說來就來。讓人措手不及。不一會兒,就開始飄起了大雨。雨聲淅瀝,人聲鼎沸。
不一會兒,所有的火把盡皆被雨水打溼熄滅。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黑,還有漫天的吵鬧聲。
歐陽興現在心中可想而知的憤怒無奈。已經夠倒黴的了,沒想又下起了雨來。這黑漆漆的晚上要怎麼找到一個人啊。就算是站在你面前也不可能發現啊。
趙傳頂着雨水的洗禮,大聲對着歐陽興說道:“將軍,現在下起了大雨,火把都被熄滅了。可如何是好啊?”
歐陽興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樹林,雖然實在是看不到什麼。拳頭攥的緊緊地,那一個個筋脈凸顯的猙獰。猛地轉頭對着趙傳道:“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準停止搜索。給本將軍下令。所有人給我繼續尋找。找不到就不要出來。找,給我找啊。”
歐陽興邊說邊用腳狠狠的踢開身邊的侍衛,然後朝着樹林中衝了進去,邊打罵那些正站在樹林裡不知所措的士兵繼續尋找,邊大聲喊着歐陽怡容的名字。
趙傳看着歐陽興那粗大的聲影消失在樹林中,只聽到那如雷般的嗓子。一臉的雨水順着額頭,臉頰嘩嘩流下。用手狠狠的抹掉臉上的雨水,對着身邊的侍衛狠狠的說道:“找,給我繼續找。一定要找到!”
於是原本安靜的樹林再次掀起一陣翻天覆地的震動。幾萬士兵摸着黑,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樹林裡繼續搜尋着歐陽怡容。只是如此惡劣的天氣下怎可能找到人?
待到第二天日照升起,下了半夜的雨終於停了下來。原本有些溼潤的樹林現在更加的泥濘,潮溼。每個人臉上都是掩不盡的疲憊和勞累。眼臉上掛着幾滴雨水,晃悠悠的吃力的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喊道:“歐陽小姐,歐陽小姐”
而經過一夜吶喊的歐陽興此刻嗓子早已沙啞,好似是着了火般的乾燥難耐。但歐陽興還是苦苦的忍受住。賣力的嘶叫着。只是聲音已經尖銳的幾句聽不清楚。
一旁的趙傳也是頂着火熱乾燥的嗓子有氣無力的說道:“歐陽將軍,已經尋找了一夜還是沒有找到小姐,我看歐陽小姐被那羣賊子捉住的可能性最大了。何況昨夜又下了半夜的雨,料想賊子不會逃出太遠的距離。還是快快搜尋那些賊子是好。”
“這些該殺的賊子。 本將軍恨不得抽他們的筋,喝他們的血。來人,昨晚的軍令是否執行完畢?”
WWW▪ ttκǎ n▪ ¢O
“稟將軍,昨夜夏侯將軍已經調集十萬大軍封鎖了周圍五百里土地。令陳將軍早已帶領五萬大軍封鎖了這裡方圓五十里的土地。徐將軍也親自坐鎮邊境,不準任何一人進出。”
“好,馬上吩咐下去開始大範圍的搜索那羣賊子。萬不可放跑了那羣該殺的賊子。”
歐陽興說完又看了眼樹林里正在搜索的士兵,緩了緩說道:“在令昨晚忙碌了一夜的士兵原地休息一個時辰。不過,一個時辰之後,給本將軍將這片樹林砍個乾淨。一定不可放過任何的機會。可曾明白?”說道最後,歐陽興聲音嚴肅的可怕。
“是,將軍”那些辛苦了一夜的士兵在聽到可休息之後,俱是高興的應諾下來。然後一下攤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歐陽興卻顧不上休息,轉頭對着趙傳說道:“趙大人,這裡就先麻煩你繼續帶領着搜索了。本將先去安排搜查的人手了。還有,昨晚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呵呵,歐陽將軍嚴重了。這裡就交給本官吧。至於昨晚的事情,就忘記吧。本官也知將軍擔憂小姐纔會如此。將軍放心前去即可,這裡就交給本官了。”
“那,趙大人就拜託了!”
歐陽興朝着趙傳拱了拱手,一臉鄭重的說道。隨後就一個趕緊利落的轉身,在侍衛的跟隨下,上馬飛奔到前方大營中安排搜查的人馬了。
趙傳看着歐陽興飛奔的方向,直到看不見身影才略微嘆了口氣。隨即又轉頭看了眼被踐踏了一夜的樹林,又是重重的嘆了口氣。
扭頭朝着桂柳城看了眼。心中狠狠的嘆道:“這下算是給捅破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