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偉一行人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抵達安邑城下。許攸強撐住幾近虛脫的身體,恭敬行禮。楊偉淡淡地掃了許攸一眼,只見其相貌堂堂,頜下三縷長鬚,一副書卷氣十足的模樣。
這與楊偉的想像大相徑庭,在楊偉想來,如此貪財之人,應該極其猥瑣才是,而且以他的瞭解,許攸此人應該傲氣十足。沒想到,許攸竟是一個相貌不凡,又如此謙恭的一個人。
楊偉也不想想,以他如此強勢的實力和官位,就是再高傲的人也要低下他高貴的頭顱,連曹操在他面前都不敢大聲說話,何況是這個許攸!
楊偉端坐馬上淡淡地吐出四個字,道:“去太守府!”許攸現在心裡更是打鼓,雖然從楊偉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掃向他的目光也是淡淡地,看不出心中的情緒,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什麼情緒夾雜其中。
可如果是好事,一般來講,見面就會嘉獎幾句,如果是壞事,以楊偉的身份,也不用藏着掖着,見到他直說就是。現在只是說了一句,去太守府,這讓許攸心裡更是沒底。
這麼一大堆人裡,他也沒有注意到那個程田,其實即使看到了,他也不會記得,身爲一郡太守,怎麼會去在意這樣一個小人物?!他卻不知,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即將把他逼入死地。
許攸頭前帶路,一行人向太守府的方向緩緩前行。許攸可不敢和楊偉去套近乎,兩人官位相差實在是太過懸殊,誰知道楊偉喜不喜歡他去拍馬屁,要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那就悲催了。
安邑是個大縣城,還緊鄰京都,但以楊偉這種天下大老二的權勢之人駕臨,卻還是第一次。沒錯,皇上老大,他楊偉就是老二,根本沒人敢跟他爭這個位置。好像縣城裡的所有人都擁擠在了道路兩旁,爭相觀看楊偉進城的情景。
這種情形,楊偉在一路上已經遇到了很多次,大多數人都非常享受這種情形,甚至樂在其中。楊偉卻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他總有種自己就是耍猴之人手中牽着的那隻猴子的感覺,所以他向來都非常的低調。
這次行程卻不一樣了,讓他高調返回洛陽,這是姒昌的聖旨,他可不能明目張膽地違抗聖旨,所以他即使不喜歡也勉強承受了下來,卻是如泥塑木雕一般端坐馬上,不見喜怒,如老僧入定一般。
縣城並不是很大,與洛陽這種大都市根本沒法兒比。所以沒用多長時間,一行人馬就已經進了太守府,太守府的老管家自行帶着衆人前去客舍安歇。
楊偉下了馬,將馬繮交給太守府的下人,向許攸道:“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你跟我來。”許攸恭敬地應是。楊偉又一指在人羣中躲躲閃閃的程田,道:“你也跟我來。”
這一到地頭,楊偉首先就要給他申冤,程田應該心中大喜纔對,但程田現在的心情卻非大喜,而是更加忐忑了起來,人在事到臨頭的時候都有些患得患失,這個程田當然也不能例外,甚至更加不堪。
於是,心情忐忑的許攸,引領着楊偉和心情更加忐忑的程田往太守府自己的書房行去。太守府並不大,與世家大族的宅院沒辦法相比,所以很快就來到了書房。
這時,許攸也隱約覺得程田有些面熟,卻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現在的程田已經讓楊偉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已經不是原來的邋遢模樣,這更讓許攸對不上號了。
楊偉徑自來到書桌之後,轉身向着房門一揮衣袖,一陣微風掃過,房門“咣”的一聲關了起來。楊偉坐下,兩人就站在桌前不遠處,連大氣都不敢喘。
楊偉眉頭緊蹙,從歷史上來看,許攸這人絕對是個人才,他的主張後來都證明了是無比正確的,而且能力也是非凡,將他殺掉,楊偉確實有些捨不得,相對來講,程田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爲了一個小人物而損失一個人纔是否值得?
楊偉心中也是矛盾,但是如果這次輕輕放過,讓許攸將原來因爲貪財而錯判的土地物歸原主,糾正這次所犯的過錯,程田也不會不滿意,這種補償對他來講,已經足夠了。
但是,如此一來,許攸這個貪財的毛病一定會變本加厲,這次只是小事,只是捅到了他的面前,才變成了大事,以後許攸這個毛病如果不知收斂,肯定會捅出更大的簍子,到時,不想殺也得殺了。不行,這次一定要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否則,那不是對他好,那是害了他!
就是這一陣沉默,讓許攸頭上的冷汗直冒,好在天氣很熱,房門也被關上了,屋裡悶熱得很,出些汗倒是不太顯眼。
只聽楊偉將眼神緩緩注視在許攸的身上,緊盯着他的眼眸,沉聲道:“許攸,你可知罪?!”話落,一股無形的威壓釋放而出,如一座大山一般壓在了許攸的身上。
許攸只感覺腦海中“轟”地一聲,一瞬間腦海中電閃雷鳴,打得他頭暈目眩,眼前直髮黑。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程田在旁邊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楊偉詫異地看了程田一眼,心道,你是原告,你跪什麼?
卻也不理會程田,指着程田,緩緩道:“此人狀告你貪贓枉法,收取賄賂,將原本屬於他的土地判給了林家。可有此事?”
許攸轉頭看了程田一眼,這才依稀記起此人,他萬萬沒想到,一個沒有任何根底的老百姓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去向太師告自己的黑狀。在他想來,即使有人不服,也是向曹操去告狀,以他和曹操的關係,根本奈何他不得。
他沒想到這人繞過了曹操,也沒走刑部,直接將這事兒捅到了太師這裡,現在真的麻煩了!看太師的臉色,自己根本沒有可能全身而退。可是看太師問話之前,先關房門,顯然是不想讓太多的人知曉,這是給自己留了情面,自己應該還沒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