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0

前一天晚上溫琦想通之後, 便決定要儘快與許盛見上一面。除了許赫曾對她的提醒之外,她本人也有許多疑惑未能解開,必須要從許盛身上入手。

上午離家前溫琦就打了電話與許盛約定午飯時間見面, 許盛接到她主動去的電話竟然一點也不意外, 沒有爲難就同意了。

溫琦掛斷後仍有些訝異, 她以爲許盛會因爲許家事務忙碌沒空答應, 沒想到他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痛快應了, 出乎她的意料。

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溫琦想要趁此機會好好將過往與現在的事說開,許盛在其中至關重要, 也是她眼下行動之所以放在第一位的原因。

距離約定的時間快到時,終於趕到約定地點, 這裡是許盛定下的地方, 好像距離和富集團本部不遠, 是一間茶餐廳。溫琦走到門口就有服務員迎接上來,而後帶着她去到座位。

餐廳內人不多, 分散開坐着,午間的光線充足,但頂上以及周邊的置物架上仍亮着小燈,營造起溫馨的氛圍。

溫琦跟隨前面的服務員走到靠近窗戶的隔間,就看到裡面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許盛已經到達, 此時安靜坐着, 望着窗外, 光線恰好落在他半側身上。

服務員離開後, 溫琦打理好精神走進去,走到他面前的桌位時, 許盛也轉過身來,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兩人碰了個照面。許盛表情淡淡,溫琦卻有些凝重,嘴角下沉。

“溫小姐,今天會約我出來,有什麼事想問?”許盛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手撐起下頜,頗有閒趣問道。

溫琦坐去對面,抿了抿嘴脣,看着許盛一副料事如神的樣子,忍不住反問:“你覺得我要問什麼?”

“什麼都有可能,我不介意。”他的視線劃過溫琦,“不過,可以邊吃邊談。我有一下午的時間等你想清楚到底要問我什麼。”

溫琦又看不懂許盛了,他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從不表露內心真實的想法,不過既然他說不介意,那麼她也不必客氣。

上菜期間,溫琦從不重要的事上聊起:“自從認識許先生,我其實一直都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雖然我們接觸的機會不多,但好像總會在關鍵時刻碰到。”

“是麼。看來溫小姐很想了解我,我應該多給你些機會。”許盛微眯着眼,“其實我也非常遺憾,沒能早點認識你,真是可惜。不過現在倒也不遲,我很樂意讓你慢慢了解我。”

許盛的話總是帶有意味不明的進攻性,溫琦脫口而出反駁:“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許盛挑了眉,輕笑道,“或者是說,你比較被動,要我主動。”

“不是!”溫琦很是無奈,她明明想好好談話,但許盛的態度根本無法讓她繼續下去。

許盛看着她吃癟的樣子,哧得笑出了聲:“不開玩笑了。溫小姐先吃點東西,冷靜下來再說。”

溫琦知道他在捉弄人,可偏偏他的話刺激到她的點,令她原本計劃好的提問全都打亂,只好忍耐下來,呼出一口氣先填飽肚子再說。

吃得差不多後,溫琦擡頭看許盛,發現許盛並沒吃多少,尷尬道:“你怎麼不吃?”

許盛瞥了她一眼,問:“你吃飽了?”

溫琦點點頭,見他也不回答,直接道:“現在你不吃,等會餓了我可不管。”

許盛感到有些好笑,鄭重點了頭說:“好。”

“我今天找你,是有些事想問你。”

“嗯,我知道。”

溫琦眨眨眼看着他,許盛絲毫沒有躲避,她想了想問說:“上次再見時,你跟我說你會回答我的問題,說話算話?”

“當然。”許盛翹起腿,雙手搭在胸前。

“那就說說季秋白。”溫琦迫不及待想要繼續詢問上一次未能一探究竟的疑惑。

“她?”許盛看向溫琦,“你對她這麼感興趣嗎?”

溫琦低頭再次回想之前發生的種種,仰起頭後問:“許先生看來還是不願意明說,那麼,我們就先說說別的。”

“哦?還有?”

“在許家的宴會上,你爲什麼非得讓我和許赫一塊站出來?”溫琦稱述那天發生的事,“你很清楚溫許兩家有意聯姻,但若我和許赫真的成了,對你來說並算不上好事。所以我很困惑,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支持這件事。”

許盛若有所思地點頭,說:“繼續,你想到了什麼。”

“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昨天,我才發現是我想錯了。”溫琦靜靜地看向許盛,“其實,事情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所以,我也陷入了誤區。”

“嗯……有意思。”

“你和許赫的關係並沒那麼差吧?”溫琦堅定地問出口。

許盛搭在胸前的手放了下來,他饒有興趣地注視着溫琦,“你聽到什麼了?”

“我不是聽到什麼,而是一種假設。”

“假設?”

“從我瞭解到的事來看,你和許赫之間不和的傳言是外界的猜測,而這種猜測,只是因爲你們兩人共同露面的時候不多。另外許家擁有和富這樣的龐大集團,外界新聞報道必定爲了追求關注,而通過表象進行猜測,又因爲許赫開始自立門戶,久而久之,不和的傳言就好像真有其事了。”

“你的猜測有一定的道理,但那又如何?”

“沒有如何。既然你們關係沒有想象中那麼差,那麼之前發生的事,就可以換種角度去看了。”

“你想說什麼?”

“你之所以想促成我和許赫的聯姻,不僅因爲季秋白,同時也是爲了和富跟你着想。畢竟溫家雖然出了些困難,但體量仍在,若能順利聯姻,你們許家得到的利益不少。可謂是一箭雙鵰。”

溫琦說到這,又想起林靜來,她在此之間那麼長一段時間,什麼都不知道被矇在鼓裡,發生了許多事,只有她是被推着往前走,走得稀裡糊塗的。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不少事。”許盛嘴角微微彎起,“就算你說的是對的,聯姻大事我也無法做主。”

“是。你知道許赫不會同意,所以爲了逼迫他,纔有了晚宴上那一出吧。”

溫琦說着深深嘆了口氣,事情過去了很久,溫琦早就不想追究,但那天晚上許赫對她提醒的時候,她仍是感到震驚不敢相信。後來她逐漸理清了前因後果,第一時間很是生氣,但想起與許盛的相處,卻又難以言喻。

溫琦看着許盛的眼睛問:“我昏倒的事,是你做的吧?”

許盛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也不否認,點了點頭道:“是。”

溫琦沒料到他如此乾脆地承認了,絲毫沒有找任何藉口,彷彿做了就是做了,坦蕩得令她啞口無言。

溫琦視線落在面前的桌上喃喃道:“那就說得通了……”她呼出一口氣,繼續說,“你的設計並不成功,不過沒關係,你還留了一手對吧。Wendy你認識嗎?”

許盛笑了起來,“你都知道了。我沒什麼好說,是我讓她做的。”

溫琦猜得果然不錯。

她與Wendy的交集並不多,可每每去到鑫耀,她便主動找來,而且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其中最多的便是迫切希望她能多去接觸許赫,回想起來,目的性簡直不能更強。

聯想到光華園的事,很多疑惑就都能解開了。

“但我還是不明白。”溫琦皺起眉看向許盛,她好像在面對一個陌生人,眼前的許盛她完全不認識了,“前幾天在光華園的時候,因爲季秋白,你和許赫兩人產生了矛盾。關於季秋白,你肯定隱瞞了什麼,甚至連許赫都不知道。”

許盛朝她緩緩鼓了掌,視線落向窗外,“你說得差不多了,我來替你補充。”

溫琦安靜地坐着,等待許盛的下文。

“我和許赫雖然有血緣關係,但他跟我是同父異母。”許盛似是在回憶,“在我還不記事的時候,我的母親就因病過世了,後來,我的父親又娶了一個女人,很快有了許赫……”

“我其實並不討厭他。小時候家裡生意正是起步的關鍵階段,父親並沒多少時間陪我們,我和許赫那個時候常常相互爲伴,倒也沒有覺得什麼。不過隨着我們逐漸長大,我們越來越意識到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

“家裡生意已經做大,各方的親朋好友就開始各自有了心思。我母親那方的人與許赫那方的人互相不對付,以我們兩人爲藉口,時常在集團中鬧出矛盾。我和許赫也因此或多或少受到影響,於是長大後便刻意遠離,即便我們關係不錯,但表面上仍是無法像小時候一般親近。”

溫琦一邊聽着,一邊悄悄朝許盛看去,他說得十分平穩,彷彿是在講一個無關於他的故事。可她只是這麼聽着,也能從平淡的言語中感受到他們過往經歷的無奈與壓抑。

“後來我們各自有了學業,再到進入集團真正接觸內部事務,各方的壓力不斷往下,最終落在我們頭上。我們知道兩個人沒法同處於一處屋檐下,於是他先一步離開了和富,開始獨立創業。後來麼,差不多與你所言相似,我們兩人刻意間的疏離,變成了外人眼裡的不和。我們都知道,但我們也只能繼續保持這樣。”

溫琦沉默無言,她沒法寬慰一句,這是多年以來沉積的結果,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事,她有些理解他們,但又無法完全理解。

不是自己經歷過的事,即便感懷,也不能代替他們發言。

“既然你和許赫並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爲什麼還要做出……”

溫琦的話還未說完,許盛已經收回視線,落到她的身上。他說起曾經的事,但此刻卻沒有爲此感到難以釋懷,他笑了笑搖了搖頭。

“看來你對我不感興趣,對季秋白倒是很感興趣。”他又調侃起來。

溫琦忍住吐槽的衝動,癟癟嘴道:“我只是想弄清楚其中的糾葛。難道你想到了現在,抗下了那麼大的壓力,就因爲這件事而與許赫再生事端?”

許盛沉吟着好像在糾結什麼,過了好一會,才道:“你說得有理,這個理由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