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北辰卻絲毫沒有想要給卓遠面子的意思,他最在乎的人在這個地方受到了傷害,他怎麼能釋然?
“你們都有責任,誰也脫不了干係。”殷北辰冷聲扔下這句話後,就轉過身去,看上去是不想跟卓遠他們說話了。
楊森頗爲無奈,回頭看了卓遠一眼,卻被卓遠眼中的哀傷嚇了一跳。
安離受傷他也覺得很心痛,可是安離又沒有什麼生命危險,爲什麼卓少爺的眼神會那樣黯然。
楊森覺得自己好像是窺探到了一些不可言說的東西,卻又不敢確認。
在楊森還迷茫的時候,卓遠卻先收起了自己眼中不恰當的哀傷,低聲道:“楊叔,我們先走吧。”
娛樂城的吊燈墜落砸到安離,公司正因爲這一個意外二翻天覆地,卓方恆跟施琳菲正嚷着讓安離從總裁的位置上退下來。
安離辛苦了那麼久維持的結果,不能讓卓方恆就這樣毀了。
現在安離人受了傷躺在牀上,卓遠就要幫她維護好她辛苦的結果。
卓遠跟楊森離開之後,病房內陡然安靜下來,殷北辰一直硬撐着的冷漠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徹底崩塌,一種深深的疲倦涌上他的心頭。
走到安離的病牀旁,看着躺在上面的人,殷北辰長嘆一聲。
阿狸啊阿狸,你說,到底要我怎麼辦纔好?
不將人放在身邊,殷北辰不放心,而且試試也證明,安離一個人在卓家,總是會面對這樣那樣的危險。
但是如果不讓她去卓家,安離又會不高興,還會跟他生氣……
殷北辰不想讓安離受傷,也不想讓兩人陷入之前的尷尬中去。
到底應該怎麼辦纔好。
堂堂殷氏的繼承人,興言集團的總裁,第一次在一架病牀前陷入了兩難中。
牀上的安離無知無覺的睡着,醫生說給她打了鎮痛劑,大約明天早上纔會醒來。
她傷到的地方是肩膀,一道猙獰的傷口幾乎貫穿了她的整個手臂,看上去十分可怕。
根據楊森的描述,那傷口是被水晶吊燈銳利的邊角劃出來的,殷北辰不敢想象,假如安離走慢一步……
一種鈍痛陡然漫上殷北辰的胸口,他擡起手,將安離沒有受傷的手攥進手中,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心中的後怕。
醫生說安離明早才能醒來,殷北辰也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就想在這裡一直守着。
於是便握了她的手在旁邊坐下,看着窗外天色一點一點,暗下去。
病房內氣氛靜謐,與擔憂中又生出一種溫情。
這邊殷北辰跟安離溫情常在,另外一邊的長興大廈就沒有那麼友好了。
卓遠跟楊森剛回到公司,就被人喊進了會議廳,一進門就看到會議廳內,各大股東都在場,連楊之風的父親都到了。
這陣仗,看來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見卓遠進來,卓方恆便笑了:“人都到了,我們就來談談關於長興總裁職位這件事情吧。”
卓遠之前還沒有感覺,現在對卓方
恆卻是厭惡至極,安離剛剛受傷,人都還沒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此人已經開始想着要將權利從安離手中拿走了。
他以前是怎麼想的,怎麼會覺得自己可以退出,讓這種人接任卓家?
“嗯,好,我們談談吧。”說着,卓遠就在會議桌旁坐了下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確的表示自己立場,會議廳內的人都是一愣,但大家很快就恢復過來了,卓方恆繼續剛纔的話題:“現在的情況大家也看到了,安總住院,公司總不能沒有領導吧?”
他說的是實情,卓遠沒吭聲,大家也都沒反駁。
卓方恆卻以爲是衆人贊同了他的觀點,越發沾沾自喜起來,藉着道:“現在我大哥也在病中,不能勝任總裁這個位置,這個時候公司沒有其他人能夠站出來,我雖然不是很有能力,但是身爲一個卓家人,爲了公司,也是願意承擔這份責任的……”
長興集團的股份雖然有一部分流落在外,但是大家心裡都一清二楚,公司總裁這個位置,絕對不是一個外人能坐上去的。
楊家人雖然不甘心,可這個時候安離出了事情,也只能認命,讓卓方恆上任了。
卓方恆看着一切進展順利,眼看楊之風跟他父親都要點頭了,這個時候,旁邊卻忽然冒出一個聲音:“等一下。”
這聲音忽如其來,打斷了衆人的決斷,楊之風頗爲感興趣地看向說話的人。
那個在公司從來不會主動發言的卓家少爺。
不,或者說,是養少爺。
別人不知道,但身爲公司股東之一的楊家,還是有人知道這件事情的。
卓方恆心裡也是咯噔一下,他是真沒想到卓遠還會說話,他知道這小子已經被卓方盛逐出卓家的權力中心,一個姓卓的外人,還想在這裡分一杯羹?
卓方恆的面色立刻變了,他眼中閃出冷意:“哦,小遠還有什麼想說的?”
卓遠嫌少有能夠直面卓方恆的機會,居然被他銳利沾毒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梗。
但他也不是衆人想象中那般沉默寡言,不知反擊的樣子,之所以聽從卓方盛的安排遠離長興,只是因爲他還是將卓方盛當成爺爺的。
至於這些人……
卓遠不緩不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擡頭,目光前所未有地堅定:“誰說公司沒有人能勝任這個職位?”
卓方恆沒想到卓遠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當即面色大變,想要將他接下來的話打斷:“你這孩子,這是大人的事情……”
然而卓遠已經下定的決定,哪裡能那麼容易退縮:“我纔是卓家的繼承人,現在這個時候,更應該我站出來纔對。“
卓遠話說的乾脆利索,在卓方恆還沒來得及反駁的時候,他轉頭對卓方恆道:“二爺這麼大年紀了,還是不要爲公司操勞了。“
卓遠說得理所當然,卓方恆卻是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什麼叫這麼大年紀了?
他年紀很大麼?
卓方盛今年年近七十,他這個做弟弟的比卓方盛年輕將近二十歲,
他才五十多,一點都不老好麼!
可是看看在座的楊之風,再看看說話的卓遠,卓方恆自己都覺得心虧。
他還要再次反駁,楊之風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冒了出來:“說得好,公司還是應該由年輕人引導。”
楊家原本就是想要支持卓遠的,之前是因爲卓遠一直不肯說話,現在卓遠終於站出來了,他們自然是順水推舟的。
卓方恆沒想到自己辛苦一翻,最後居然給別人做了嫁裳,可整個董事會的都坐在這裡,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
將手中股份邁出去的卓方恆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個時候唐城卻並不會跳出來幫他。
看着卓遠跟其他人相談甚歡,卓方恆越發氣惱,覺得都是唐城的過錯。
卓遠這邊進展順利,另外一邊的殷北辰也終於等到了安離的清醒。
她並沒有如醫生所言,第二天早上才恢復意識,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坐在牀邊意識朦朧的殷北辰忽然聽到了一聲極爲低弱的呻吟。
他現在對安離的任何聲音都很敏感,即使只是一點細微的聲音,殷北辰立刻清醒過來,擡頭看去。
病房內暖黃色的牀頭燈一直亮着,溫柔的燈光中,殷北辰看到安離的眉頭緊促,像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表情痛苦。
她的脣微張,似乎在嘀咕着什麼。
殷北辰湊近了一聽,卻聽到安離一直都在說一個字:“疼……”
聽說人半睡半醒間,感官一時是會被無限放大的,殷北辰剛纔還在驚喜安離的醒來,此時卻又忽然不願意讓她清醒了。
而安離根本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只是記得自己還在娛樂城跟裝修隊談判,這種心裡一直裝着事情的狀態讓她沒有辦法安穩的睡覺,所以強行從安定劑的效果中清醒過來。
但是人的神智清醒了,但她的意識還是模糊的,沒辦法思考前因後果,也睜不開眼睛,只能感覺到手臂火辣辣的疼着。
低吟不過是下意識地反應而已。
殷北辰看得心疼,便擡頭揉了揉她的眉心,想要將安離從睡夢中叫醒。
誰知安離卻不知道將他當成了什麼,伸手就想握住殷北辰的手。
偏偏用的還是那隻已經受傷的手。
嚇得殷北辰忙往前一湊,在安離擡手之前將她的手摁住。
誰知,安離掙扎的更狠了。
殷北辰沒想到會這樣,頓時手忙腳亂起來:“醒醒,阿狸,是我啊。”
他想困住安離,又怕用的力氣太大傷到安離,明明是對着一個昏迷中的病人,卻有種手忙腳亂的慌亂感。
好在安離這種混沌的狀態沒有維持多久,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安離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一睜眼,掙扎的動作就停了下來,殷北辰鬆了一口氣,將安離的手臂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往後退了一下,坐回牀邊的凳子上,看着安離鬆了一口氣:“你醒了?”
他神色尚且淡定,但安離卻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劫後餘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