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傾玥一怔,不可思議的望着裴錦程。
她被他的問題問迷糊了,更是被他的到來弄迷糊了,他爲什麼會來這裡?他怎麼知道這裡的?
她多麼希望,在發生這麼大的災難後,第一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是江以信。
可惜不是。
只怕他現在,還不知道她死裡逃生過吧!
更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回過家了,不然,他怎麼會一個電話都不打?
她失蹤數日,竟沒有換來他的一聲問候。
他的心,可真是狠。
江傾玥心裡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時忘記了裴錦程的存在。
但裴錦程會找來,他會不會把這個事情告訴江以信?他若是知道了,會擔心她嗎?會心疼她嗎?會來找她嗎?
她不知道。
“傾玥?”裴錦程見她有些走神,喊了她一聲。
“嗯?”江傾玥回過神來,看向他問,“怎麼了?”
“言汐呢?”
“言汐?”江傾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疑惑的眨着眼睛。
“跟你同一個包廂的那個女人,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裴錦程心裡着急,顧不上去問她的傷是否嚴重,他現在,只想知道顧言汐的下落。
“你找她嗎?”江傾玥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言汐她……”擰了擰眉,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你找言汐做什麼?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妻子。”裴錦程一本正經又十分嚴肅的看着她。
江傾玥驚訝的張開了小嘴,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你……你……言汐是你妻子?”她想坐起身來,奈何一用力,身上的傷口就是鑽心的疼,“你沒有開玩笑吧?”
裴錦程沉了沉臉,他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他現在都急死了,哪裡還有心思開玩笑。
但他想,江傾玥和顧言汐在同一包廂,江傾玥都能平安無事,顧言汐肯定也不會有事,她那麼頑固,一定會有自救的辦法。
“別扯話題,趕緊說。”
江傾玥“哦”了一聲,微微眯了眯眼,回憶着事故發生那天晚上的事情,隨後道:“當時火車從言汐的腳下斷開,她被掉在了半空中……”
“說重點。”裴錦程現在不想聽過程,他只要結果。
“言汐被一個男人帶走了。”這個算重點嗎?
“男人?”裴錦程姣好的長眉逐漸擰起,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不高興顧言汐被男人帶走了,但確定了她的平安,他就放心了,只要她還活着在這世界上,他就一定有辦法找到她。
“是啊,男人!”
“長什麼樣?”
“當時太黑了,我沒有看清。”江傾玥想了想,又說,“當時我們車廂沒有工作人員,那個帶走言汐的男人,應該是我們隔壁包廂的,或者,是同一節車廂的。”
裴錦程深邃的眼瞳裡閃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精光,高深莫測。
如果事情真如江傾玥說所,帶走顧言汐的是他們同一車廂的人,那麼想要找到顧言汐,完全是輕而易舉。
怕就怕,事情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江傾玥見裴錦程沒有再說話,盯着他看了片刻,輕輕喊了一聲:“裴先生?”
裴錦程回眸看了她一眼:“嗯?”又問,“你怎麼樣,傷的嚴重嗎?”
江傾玥抿了抿脣:“沒有死,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裴錦程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女性朋友,“你在這裡好好養傷,我給阿信打電話,讓他過來照顧你。”
“不用了,我不想讓他知道,反正他從來不會關心我。”江傾玥咬着脣,有幾分賭氣的意思。嘴上說不要江以信知道,其實心裡還是期盼着。
在生病受傷之時,有心愛的人在身邊照顧着,那是多麼幸福啊!
裴錦程看了看她,難得一笑:“阿信很關心你,你不要跟他置氣。”
“我沒有置氣,反正我是看透他了。”
“阿信有阿信的難處,你適當的理解他一下。”
“這麼說,裴先生也覺得是我在無理取鬧?”江傾玥眸中是一閃而過的震驚,心裡對裴錦程另一番看法,苦澀的笑了笑,“可能是吧,男人要顧全大局,只有我們女人不懂事,整天就是情情愛愛。”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你去找言汐吧,找到她了給我打個電話,我也好放心。”江傾玥不想去聽那些毫無用處的解釋,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裴錦程再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了病房。
裴錦嫺剛纔站在旁邊一句話沒說,也沒有插嘴的機會,好不容易出來了,她迫不及待問道:“大哥,你和那個女孩子認識啊?”
裴錦程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裴錦嫺追着問:“大哥,你身邊從來沒有女性朋友的,那女孩子是誰啊?跟你關係好像還不錯呢!”
“她是江爺爺的孫女。”
“江爺爺?”裴錦嫺越聽越好奇,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胳膊,“江淮遠爺爺嗎?”她眉心一閃,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就是那個喜歡自己哥哥的女孩?”
裴錦程看了她一眼,沉默以對。
裴錦嫺對這個話題充滿了興趣,不依不饒的追問:“那位江先生喜歡他的妹妹嗎?你覺得他們可以在一起嗎?如果是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因爲這樣的緣故沒能在一起,真的很可惜呢!”
“別人的事情管那麼多做什麼?你還不趕緊想想辦法找到言汐的下落。”裴錦程淡淡道。
“找言汐的事,有人比我着急,我纔不擔心呢。”裴錦嫺抿着脣,一副嘚瑟的樣子。
裴錦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
裴錦嫺捂着頭笑了笑,問他道:“大哥,現在基本可以確定言汐是安全的,只是,要怎麼才能找到她?去鐵路局問乘客名單,一個一個調查嗎?”
“那要查到什麼時候?我等得及?”裴錦程負手而立。若是一個一個去查,非要急死他不可。而且,江傾玥也不確定,那個帶走顧言汐的男人是否是他們同一車廂的人,萬一他帶走顧言汐的時候沒有救援人員看見,也被列在失蹤名單裡,他從何找起?
“那怎麼辦?”
“這是一個錢能主宰一切的世界。”裴錦程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講完電話回到車上,他只覺得全身痠痛不已,十指被石頭磨破了皮,這會兒才感覺到隱隱的疼痛。
疲倦的靠在靠背上,腦子裡滿是與顧言汐相遇的場景。
是震驚還是錯愕?是喜悅還是歡呼?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好想她。
安靜的病房裡,顧言汐坐在牀頭,看着牀邊沉靜的男人,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對他的這份救命之恩,好像說什麼都不實際。
“秦先生,謝謝你。”醞釀了許久,顧言汐只是說了一聲謝謝。
“你還記得我?”秦可倒是有些意外。
“不敢忘。”顧言汐禮貌的笑了笑。
“相信伯母也是無心之失,你不必記掛在心上,逝者已逝。”
“你這樣說,我覺得無地自容。”
“那就不說這個了。”秦可聳了聳肩,“你母親如何了?”
“不是很理想,但我相信,母親一定會好起來。”顧言汐聲音很輕,但目光很堅定。雖然快要一年了,母親還沒有醒,但只要她還活着,她就相信她一定會甦醒過來。
“會的。”秦可輕微點了點頭,問她道,“這次事故來的太突然,好在我們都平安無事,我想,你的家人應該很擔心你,你要不要給他們打個電話?”
家人?家?顧言汐閃了閃眸,流露出一股悲涼的哀傷。
她還有家嗎?
自己的家,被婆家毀了。
那個婆家,她並不想回。
因爲那裡只有悲傷和絕望,她不想回去。
秦可看着顧言汐,從她眼中讀出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憂傷,他不知道該怎麼來描述那種眼神,是悲痛過後的絕望,還是絕望過後的悲涼,他分不清楚。
但他知道,顧言汐並不想說起與家有關的任何詞彙。
那麼他,自然也不會再去戳悲痛人的悲痛。
“聽說河海是一座很美麗的城市,等你好些了,我帶你去走走。”秦可岔開話題道。
“你對河海很熟悉嗎?”
“倒也不是,只是既然來了,不去逛一逛實在可惜。”
“再說吧,我有孕在身不方便,只怕沒得你瀟灑。”顧言汐笑了笑,雙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肚子上,那一刻,她似乎感到了寶寶在跳動。
這一次死裡逃生,她最慶幸的就是孩子保住了。
她對秦可無以爲報的感謝,不是因爲他救了自己,是因爲他救了孩子。
說起來,這個孩子也是非一般的頑固。
在寒冬臘月的狂風暴雨裡跪到見紅,孩子保住了;一場大病折磨了她幾乎半個月,孩子也保住了;這一回如此驚險的天災人禍,孩子依舊保住了。
ta和ta爸爸一樣,擁有超級頑強的生命力,任何磨難在ta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顧言汐撫着肚子,不禁有些走了神,微微揚脣笑了起來。
秦可見她沉浸在自己的快樂裡,也就沒有再打擾她,起身走出了病房。
而裴錦程這邊,爲了方便找到顧言汐,他留在了河海。
江以信接到他的電話,聽說江傾玥在出事的火車上,着實也吃了一驚,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河海,可他並沒有在裴錦程提供的那家醫院裡見到江傾玥。
江傾玥在裴錦程離開後就出院了,她暫時不想見到江以信,他們現在這樣的關係,有什麼好見的?
相見不如懷念。
江以信這邊落了個空,但裴錦程找顧言汐的事,很快就有了眉目。
他讓沈默印了尋人啓事的傳單發到火車事故的各個救助醫院,以及河海的其他醫院,只要提供顧言汐的下落,賞金十萬。
顧言汐在火車事故中受了傷,那個男人把她帶走,肯定會送她去醫院,只要她去了醫院,裴錦程的辦法就絕對管用。
雖說花了大量的資金,但十萬塊對他來說,如九牛一毛。別說十萬,就是十億,只要能找到顧言汐,他都在所不惜。
接到醫院的電話,裴錦程立即就開車過去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如果說,想念是會呼吸的痛,那麼他,已經痛的不能自已了。
只是顧言汐,一直不知道裴錦程在找她。
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從來不去想裴錦程會如何的找她,她害怕,她怕自己想太多會忍不住要回去。
裴錦程到達醫院的時候,顧言汐正準備離開,她告訴醫生要出院,可不知道爲什麼,醫生沒有答應。
她不喜歡醫院裡那股濃密的藥水味,或者說,她害怕這次事故會暴露她的行蹤。
醫生不同意出院,她就自行離開。
裴錦程到達護士站,護士小姐一聽說他是懸賞找顧言汐的金主,立馬就帶他去病房。
走到病房外面,裴錦程突然有些緊張了,連心跳都加速起來,猶如那懵懂的小男生初次遇見喜歡的女生一樣。
他握住門把手,急切的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