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隨着月胤末七拐八拐在皇城裡繞了許久,最終停在一片浩瀚無邊的花海前,濃烈的花香飄散在空氣中,這繁花似錦的畫面撞擊我的心靈,吸引我的眼球,令我驚詫不已。
我看得微微出神,前方背對我的月胤末突然回頭拋來一個妖媚的笑靨,向我招手,“過來。”
我睨着他,往前走去,與他並肩而立。
月胤末直面我,美目流轉,只見他轉到我身後,瞬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一條手帕矇住我的雙眼,他輕聲笑語,“接下來的路可不能被第三個人知道呢,委屈你了。”
我微蹙雙眉,冷言道,“你到謹慎得緊。”
“如果你不願矇眼也可,只不過•••”感受到月胤末靠近我所帶來的壓抑氣息,他溫和似水的嗓音突地語帶陰森,“朕便不得不殺了你呢。”
“帶路吧。”不再廢話,我淡然道。
“你可跟好了。”耳畔傳來一聲低笑,隨之響起沉穩的腳步聲,我擡腳緊跟,心下一陣譏諷,你可是看準了我一定會因看不見路而向你求救?那可只能讓你失望了。
前方的腳步聲一開始不緊不慢,我也就悠然地漫步跟隨,而袖中無聲探出的銀絲,一路上留下了幾不可見的痕跡,這一切做得極其隱蔽,饒是精細如月胤末也沒有發覺。
像是終於意識到我毫無驚慌之感,月胤末的步伐漸漸加快,試圖與我拉開距離,勾起笑意,我也加緊跟上,調侃道,“你這麼急,可別絆了腳。”
月胤末略一停頓,隨之放慢速度,笑言道,“你總是讓我很意外呢,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還有什麼是身爲國主的你所不知道的。“我諷刺道,有意刺探他的反應。
話音一落,身邊便傳來呼呼風聲,還未待我弄清楚,籠罩着我的黑暗剎那被刺眼的白光所取代,突兀的光線差異使我不由眯起雙眼,欲伸手擋在眼前,卻被身邊的人一把抓住,“你,”低迷妖媚的柔美音線竄入耳底,其中參透着濃郁的寒意,“別太自信了。”
我不悅地抽回手,瞠視近在咫尺的絕色容貌,涌起一股反感,“彼此彼此。”
靜默一會,月胤末踱步到我身後,他湊近我,輕吐一口氣,趁我一怔,反手從背後送我一掌,狂笑出聲,“但願你還有命回來見我。”
月胤末出其不意的一掌將我打入深不見底的幽深黑洞,好在我反應敏捷,在下落的空擋中擺好落地姿勢,將受傷程度減弱到最低,只是,畢竟這個洞確實不淺,落地那一瞬間,我還是崴了一下腳。
扶着牆壁站起來,我循着微弱的光芒一步步小心地摸索,不禁暗罵,該死的月胤末,你這一掌,我一定會如數奉還。
爲了使受傷的左腳傷勢不再加重,我把整個身軀的力量幾乎都壓在了右腳上,這樣走起路來實在很不方便,我不得不一直挨着牆壁沿着走,而我也開始有些懷疑,月陵冴真會住在這種地方?然而隨着我的深入,原先微渺的光線漸漸強烈起來,一喜,我止不住放快速度,果不其然,在我拐過最後一個彎時,耀眼的白光呈現在眼前,這便是山洞的出口。
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我可以親眼目睹如此令人歎爲觀止的景緻。
雪白巨大的石柱頂天而立,地磚瑩潔如雪,羅紗幔帳亦爲白玉之色,整個地宮皆由白色組成,空曠無邊,一望無際,天與地已然融合爲一體。
我站直身體,開口詢問,“月陵冴?”自我口中傳出的聲音迴盪在宮內,更顯蒼涼空無之感。
迴音尚未消逝,石柱後便忽然閃出一道人影,待那人影走近,我這纔看清是一個容貌標緻的少女,她施施然來到我身前,微微欠身,輕聲道,“您便是堰公子吧,請隨我來。”
那少女將我引至一座全由白玉石磚砌成的涼亭便躬身說道,“請稍待片刻,我家主人一會便到。”語畢,她乾脆地轉身退下,獨留我一人。
四處打量,我本還以爲月胤末那隻狐狸不僅詭計多端,而且還很吝嗇小氣,讓一國國師居住於如此荒涼之地,現在看來,恰是相反,這裡雖說荒無人煙,人跡稀少,但景色卻是一等一的好,清澈見底的湖水,清爽宜人的花香,幽雅僻靜的居所,這個地宮建造所要花費的金額絕對不少,而這麼一個匠心獨運,巧奪天工的地下宮殿卻只是爲了一個人而專門築造,看來,月陵冴這號人物確實很不一般。
就當我陷入思考之際,一把聽似沒有底力的聲音岔開我的思路,“堰公子?”
我猛然轉頭,一席白衫映入眼底,蒼白得有些病態的面容,毫無血色的脣瓣,單薄瘦弱的身子,整個人好似隨時會隨風而去,我收回探尋的目光,輕微一笑,“正是。”
“不知堰公子費盡心思要見我,所爲何事?”月陵冴就着腿邊的石椅坐了下來,雙手輕放在交疊的腿上,微微笑着,一臉淡泊。
“聽聞國師是個精通占星之術的高人,我今天的突然造訪,國師又豈會不曉?”把問題甩回給他,我挑眉道。
月陵冴幽幽地看我一眼,我這才注意到那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瞳,他眉目含笑,“我並沒有民間傳言的那麼厲害,況且,天下事何其多,我若是每樣都要卜算,怎麼忙得過來?”
“國師說的有理,就不知這天下事,哪些才入得了你的眼?”接過月陵冴又拋回來的問題,我暗暗一笑,既然他欲與我耍太極,我便奉陪到底。
月陵冴但笑不語,嫺雅溫柔的淡淡笑意始終掛在臉上,使人無法猜透其下掩藏的真實表情。黑髮及腰,散亂搭在肩上,白衣渺渺,文雅緻秀,不出聲的他簡直就像畫中人,然周身縈繞的恬淡儒雅的氣質卻是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我盯着他,腦中想像着他當初輔助月胤末一路打下江山的模樣,卻是無論如何無法與現下眼底的淡泊出塵之人掛上鉤,他,的確是月陵冴?
月陵冴抿嘴一聲低笑,引回我的注意,“在下乃月國國師,自然是以國事爲重。”
這男人可是有意與我兜圈,所欲爲何?我斂下笑意,冷冷地睇向他道,“如此這般,那麼國師認爲,月國國事與身家性命,哪一樣比較重要呢?”
瘦削蒼白的臉上仍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穿過我不知望向何方,“這兩者於我而言,不成比較。”
嘴角斜挑,我眸中添上幾分鄙夷,“果然,人還是最看重自己的性命。”
月陵冴微微笑着,沒有反駁,但我不知爲何,卻突地感覺其笑容裡參雜着淡淡的苦澀,我細細觀察他的表情,想從中瞭解更多的情感,對面人兒忽地開口,“堰公子這次登門造訪,有何事不妨直說。”
被其突如其來的的話語打斷我的思緒,猛然間回過神來,我心底一怔,我爲什麼要去了解他的情感?我與其不過第一次見面,他眼底笑容裡隱藏了多少酸澀悲哀又與我何干?
一整神色,我換上慣有的冷漠,“既然國師這麼說,我們也無需再繞彎子,這次來,我想向國師要一樣東西。”
“堰公子要的可是在下的性命?”月陵冴說這話時臉上的笑意分毫沒弱,好似說的是別人一般。
“正是。”我也掛上一抹淺笑,與之對視。
“恕在下無法答應你的要求。”月陵冴優雅一拂肩上青絲,淡然得宛若此時正在與老朋友話家常。
“無妨,”很欣賞他的淡泊性子,我含笑回道,“我只是知會你一聲,並不需要你的同意。”
“你是第一個徵得末的同意光明正大來到這的人,怎麼說也是我的客人,就請讓我先好好招待你幾天罷。”話鋒一轉,月陵冴冷不丁地忽然把話題轉移開去,面容上的微笑極其自然。
我的視線停留在他眼瞳上,試圖窺視到其下掩藏的陰謀,可惜,琥珀色的瞳孔清澈如水,有的只是極淡極淡的哀愁。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卻因這一發現而哽住,一時間竟有些不忍,不可否認,這個名爲月陵冴的男人身上有着一股使我熟悉的味道,那是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奇異感受,這讓我面臨他時便不禁失了慣有的冷漠,壓下只差出口的回絕,我笑得爽朗,“既然國師如此有心,那便打擾了。”
有種預感,我在這裡的幾日將會發生些什麼,雖然不知結果會如何,但我會不惜一切,取得眼前這人的首級,白浩司,你可千萬要熬下去,我很快便會回去換回你的解藥,還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