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姑娘氣道:“像你那樣,不但報不到仇,結果白白送上一條命。”
阮偉本已不滿公孫姑娘的語氣,此時被她諷刺,心中雖氣,卻還忍住,慢慢道:“阮偉自會照顧,姑娘請自行方便。”
說罷,急奔向十三公子太保居留的那棟宅院。
來到宅院前,只見燈光已無,跳進院內,仔細搜索一番,那有十三公子太保的影子?只剩下荒涼的空屋一棟。
阮偉唉聲嘆氣,深恨敵人已去,但心中並不再責怪那公孫姑娘,他到底是明理的人,當時因被複仇的火焰,燒昏了神志,此時略一思索,覺着實不應該對公孫姑娘說出那些不客氣的話。
東方露出微弱的光線,阮偉思念到母親的體及莊老伯的傷勢,於是不再尋找仇人的去處,急急向西湖靈峰寺奔回。
來到靈峰手山下,天已大白,九月的寒風吹皺了湖面的綠水,柔波湯漾着,顯出寂靜的清晨一點動態的美。
阮偉沉重地爬上山頭,腦海中憶起母親慘死的景象,匆急地加快腳步。
靈峰寺前空曠無人,那有疤面婦人的身,就是連昨夜的血跡,亦掃掩乾淨。
“當!”晨鐘響起,正是早課的時候,阮偉走上石階,踏入靈峰寺殿內,迎面走來一個小沙彌,合什道:
“師父在淨室內休養。”
阮偉默默地點點頭,走向東牆下三間淨室,向陽一間,可眺望整個山林,“赤眉大仙”莊詩燕靜臥在窗旁雲牀上,身上蓋着厚重的棉被,臉色蒼黃如蠟。
阮偉淚眼濛濛,走到牀側,輕喚道:“老伯!”
赤眉大仙緩緩睜開眼皮,沙啞道:“偉兒你回來啦,你母親的體,我已命人收殮,棺木停在後殿。”
阮偉哽咽道:“老伯,你……您的傷……”
赤眉大仙微笑道:“不要緊,玉戈徵的陰掌未曾印在我的要害上,我還可以拖下去,這又虧了那許老俠客二度救命,若非他及時來到,我在山下早就被十個公子太保擊成肉醬,就是芸芸也搶不回來。”
阮偉道:“芸芸呢?”
赤眉大仙笑道:“芸芸有緣,許老俠客帶她去了,我還是從老俠客一封留信內知道的,說要收芸芸爲徒,五年後叫她替母親復仇!”
阮偉道:“偉兒想即日曆練江湖,尋找仇人下落,並且……我要找我的生父。”
赤眉大仙吃驚道:“阮大成不是你的親生父?”
阮偉道:“母親說我姓呂,卻未說出我生身之父是誰!”
赤眉大仙嘆道:“這叫你孤苦一人,到何處去找呢?”
阮偉低聲道:“孃的靈柩,做孩兒的不能替她老人家守孝,爾後只有等爹回來處理。”
赤眉大仙道:“這你放心!我自會命人照看,倒是你,孤弱一人,闖蕩江湖,實令我放心不下。”
阮偉展眉道:“偉兒自信,只要有毅力,天下無有不成之事,我小心行事,除尋父訪仇兩件事外,不惹是非也就是了,只是老伯……”
赤眉大仙接道:“好!!我的事,偉兒不必擔心。”
說着從懷中摸出一長形銀牌,上面浮雕八個字道:
“強權必滅,正義必張。”四周刻印梅花鈐記。
赤眉大仙振色道:“我未想到許老俠客是正義幫內的妙手許白,老俠客隨信留下此牌,意思是說正義幫已伸手過問此事,諒十三公子太保再大膽,也不敢招惹正義幫的!”
阮偉道:“正義幫真有這麼大的聲勢?”
赤眉大仙神采飛揚道:“說到當今武林浙東有萬勝刀黃鎮國,此老設場授徒,桃李滿天下;皖南祈門有形意派的名宿八卦神掌範仲平,陳家墟有太極陳;皖北定遠府有神拳葉洪通;湘北沅陵有梅花劍客杜長卿;巴中有入雲鶴古子昂,景東有火神爺姚清宇。”
赤眉大仙一口氣說出幾位成名露臉的英雄,彷彿甚爲勞累,停了一會,又道:
“這幾位英雄好漢皆是名重一方的豪傑,當然還有不少的成名豪傑,然而以他們的聲勢和正義幫來比,就大大不如了!”
阮偉道:“不知這正義幫在江湖上,所作所爲如何?”
赤眉大仙嘆道:“自十年前正義幫立幫以來,可說無愧於天,爲武林道上做下不少轟轟烈烈之事,唉!那知既有了正義幫,偏偏還有一個天爭教,卻令多少英雄豪傑死在他們手下。”
停了一頓,接道:“偉兒此次行道江湖,萬萬要尊敬正義幫內的人,卻也不可去招惹天爭教,知道嗎?”
阮偉恭聲道:“偉兒謹遵老伯教言。”
阮偉依依辭別莊詩燕,帶着輕裝,仍穿着單薄的白衫,匆匆就道。
這一日,來到浙東嘉興縣,青石板的街道,在黯澹的天色下,更顯幽暗,欲雨未雨的天候,是最令人難耐的。
阮偉身邊帶着足夠應用的銀票,那些都是赤眉大仙給他的,他也不在乎錢財,就住人城中一家大客店中。
阮偉雖僅十四歲的年紀,身材卻長得很高大,看來倒有十六,七歲的樣子。
阮偉客店的夥計不把他當作孩子,尚以爲他是一個遊學的士子。
阮偉性喜讀書,行囊中帶了不少書籍,他一住人客店中,就展書閱讀。
外面下着微微細雨,阮偉索興不再動程,預備明日再考慮自己的去處。
夥計送進晚飯,看到阮偉在專心讀書,隨口搭腔道:“客宮是進京趕考的嗎?”
阮偉擡頭笑道:“不是!不是!”
夥計奇道:“客官一表人材,怎不入京參加今秋大考呢?”
阮偉搖頭回道:“嘉興城內可有着有名的武林人物嗎?”
夥計更是奇異!心想此人明明是個文人,怎會打聽武林中人,但卻客氣的問道:
“我們嘉興會武的,要算萬勝刀黃老英雄最有名,城裡憧得幾下子,那一個不是黃老英雄教出來的,客官要是去學點防身武藝,找黃老英雄是再好不過!”
阮偉心道:“老伯也提過萬勝刀黃鎮國其人,此人既是廣收門徒,定然對江湖近況十分熟悉,明日且去打聽一下。”
阮偉賞給夥計一點碎銀子,夥計千謝萬謝道:“客官要是到黃老英雄那裡去,通知小的一聲,小的可以送客官去。”
他見阮偉出手大方,巴不得再撈一點外快。
阮偉握手道:“不用了,我自會找到。”
第二日清晨,阮偉練完內功,到街上打聽到萬勝刀的教館,就逕往拜訪。
黃鎮國僅是一個武師,排場卻十分闊綽,那黑黝黝的大門前,竟有二個身着青衣的家人站在那裡。
阮偉近前,輕聲問道:“萬勝刀黃老英雄可是住在此地嗎?”
那二個家人斜眼打量一會阮偉,其中矮個的道:“不錯!正是黃老英雄住宅。”
阮偉誠摯道:“在下可否拜見黃老英雄一面?”
那矮個家人不耐道:“既是拜訪黃老英雄不憧規矩嗎?”
阮偉吃驚道:“不知有何規矩?”
矮個家人斜視阮偉道:“要拜黃老英雄爲師,第一次見面那有不帶禮物之理,否則,哼哼!若能舉起門前那隻石鎖,也可面見黃老英雄!”
阮偉轉眼向門前望去,果見兩側各放一隻三尺高的石鎖,石鎖上微有青苔,顏色呈暗灰,顯是已有很久沒有被搬動過。
阮偉笑顏道:“在下並不是要拜黃老英雄爲師,只是有一事相煩。”
矮個家人狂傲道:“有事相求黃老英雄更應備禮物來纔對。”
阮偉來時匆匆,並未想到還有這種強硬的規矩,一時到那裡去買購禮物!不覺吶吶道:“這個……這個………”
矮個家人眼睛瞟向石鎖,冷笑道:“那石鎖是別想的哪!要見黃老英雄,哼!膘點辦些禮物來纔是。”
矮個家人見阮偉一臉書生像,再見他年紀輕輕,斷定他無法舉起石鎖,而且在這種天氣,只穿罩衣,說不定就是個窮酸,要向主人借幾個盤費,是故出言甚是不遜!
阮偉想不到盛名甚顯的老英雄,是這樣的勢利小人,心想是守門家人刁難,仍是笑臉道:
“在下只是想請問黃老英雄一事,此次忘記帶來禮物,下次專誠來訪時,當再奉上。”矮個家人仰天一笑,譏諷道:“若是人人都像相公一樣,來打個秋風,我家主人這樣排場,是自食的來嗎?”
阮偉自小讀書雖多,性情仍不失少年好強脾氣,、心想那有這種硬要禮物的規矩,當下他怒氣一生,穩步走向石鎖旁,微微躬身,左手提着石鎖,運起內家真力,暗中呼道:“起!”
只見那只有數百斤石鎖,竟被他一手輕易舉起,他神色不變,又慢慢放回原地,轉身走向矮個家人身邊,微蹙雙眉道:“可見得黃老英雄的面嗎?”
矮個家人臉色大變,連連道:“見得!見得!請!請!”
阮偉瞧不起這種勢利小人,冷哼一聲,毫不客氣邁步而入。
矮個家人和另一家人,傻眼相瞪,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來。
原來凡是要見萬勝刀黃鎮國的訪客,皆都打聽到黃鎮國性貪好禮的習慣,沒有一人不備禮求見,更未有一人敢舉那石鎖。
阮偉走完砌石小路,轉便見一塊百尺見方的廣場,這天氣候雖是陰暗欲雨,場上仍有數十個赤膊漢子,在練功。
廣場左邊中央,有一棟康闊的屋宇,阮偉直向那屋宇走去,練功的漢子見到他走入,以爲他是來練藝的,無人答理阻攔他。
進入那屋宇,只見又是一間大廳,地上滿鋪着厚草蓆,四壁用白紙黑字貼着練功口訣,廳中正有幾對衣衫整齊的年輕人在舞刀換掌。
大廳內側有一條走道,回曲通人,大概那後面就是萬勝刀的居家之內室。
阮偉站在廳前,即有一個手持鋼刀的年輕後生走上前,橫目問道:“找誰?”
阮偉來時本抱着恭敬的心理,但在門前被攔,引起極大的惡感,此時又見此人滿面凶氣,不由臉色微慍,道:
“在下要見萬勝刀!”
忽有一人從阮偉身後走上前,至那年輕後生邊,附耳低語。
阮偉一眼就看出後來之人,正是大門前個子較高的家人。
那後生聽後,顏色大變,擺手揮走高個家人,眼中露出疑惑卻含笑道:
“閣下小小年紀有此神力,敢問找家師有何要事?”
阮偉見他客氣,也即微笑道:“在下找萬勝刀黃老英雄,有一點小事相煩。”
走道內走出一高大身材的老人,哈哈笑道:“是誰要找老夫?”
口氣之狂,一派倚老實老之態。
年輕後生匆匆走上前,也在高大老人耳邊,低語數句。
高大老人“哦”了一聲,轉目向阮偉打量一番,又是哈哈笑道:“年少出英雄,果是不錯,小朋友何事,且問來看看。”
阮偉心中已甚卑視萬勝刀,但仍有禮道:“久聞老英雄名聲蜚然,桃李滿門,在下能得拜見,實乃有幸。”
萬勝刀笑語道:“像小朋友這樣拜見老夫,十餘年來還未見過呢?”
阮偉口氣一變,道:“老英雄可知江湖上有十三公子太保其人嗎?”
萬勝刀臉色陡變,注目道:“小朋友要問老夫,就是這件事嗎?”
阮偉道:“不錯,老英雄識結天下,若然知曉,敬請告知十三公子太保現居在何處?”
萬勝刀冷笑道:“敢情小朋友是和十三公子太保有仇恨羅!”
阮偉不疑有他,正色道:“在下和十三公子太保有不共戴天之仇!”
萬勝刀“嘿嘿”笑道:“憑小朋友這點舉石鎖的力量,要和十三公子太保作對,哼!差得太遠。”
年輕後生鋼刀一晃,兇惡道:“小子,找上門來啦!不打聽一下十三公子太保和我師父是什麼關係?”
阮偉驚訝道:“是什麼關係?”
年輕後生厲色道:“還不知“潑風刀”孫笑天的刀法是跟我師父學的嗎?”
要說十三公子太保老麼“潑風刀”孫笑天的刀法,是跟萬勝刀學的,未免太眨低了十三公子太保的身價,原來“潑風刀”孫笑天在少年時,確曾跟黃鎮國學過幾路刀法,但他後來成名於江湖上的第一刀法,卻是跟一個異人學的,黃鎮國老着臉皮拉上這一層師徒關係,是爲了裝裝門面。
要知十三公子太保的聲望比起萬勝刀是大得多了!萬勝刀之所以成名,一是臉皮厚,二是徒弟收的多的關係,真實功夫卻沒什麼。
阮偉既知十三公子太保中有人是黃鎮國的徒弟,心中不但卑視,且厭惡萬勝刀的爲人,當下拂袖轉身就走。
萬勝刀冷冷的道:“小朋友留下幾手就走了嗎?”
阮偉聞聲不理,直走而出,他一走出大廳,驀覺背後刀風刺來,心下一驚,急展“暗影浮香”,輕飄飄的躲過年輕後生的暗襲一刀。
年輕後生一刀失着,未看出阮偉的身法,以爲他巧巧躲過,當下又是一刀正面刺去。
要知刀法重砍不重刺,年輕後生使的是花招,想一刀刺到半腰,急變砍法,要叫阮偉一刀便逃不了。
阮偉恨那年輕後生暗中偷襲,見他正面刺來,刀法無力,飄香劍雨續卷第0章前引時近中秋,澹澹的月光,如碎銀似的灑照在嘉興城郊。
出嘉興城數裡地,有一片蒼茫林園,就在林園深處,露出檐牙高啄,氣象宏偉的屋宇。
據說,此處曾住着當朝一位大臣,後來不知怎地,那大臣被滿門抄斬,於是那風景優美的地方,雖有精緻而又龐大的屋舍,卻一直被荒廢着。
這夜,三更時分,月色清明,在這荒廢的地方,突然出現兩條灰黑的人影。
那兩條人影躍至一棟較矮的屋頂上,四下略一張望,正待朝後進正廳上掠去,突然,四周響起一片尖銳的竹葉哨聲,哨音此起彼落,交互激響。
兩條黑影中,一個矮胖,一個身材纖巧彷彿是個女子,那矮胖者聞聲大驚,叫了一聲:
“不好!”
那纖巧女子急道:“韋香主,正義幫主到底住在那一棟屋裡?”
話聲未畢,四周森林內,在哨音中出現一羣銀巾包頭,銀帶束腰的銀衫大漢,每人口內含着竹葉一片,一面呼吹,一面穩健地走向森林處。
那矮胖者正是名震江湖的“七海漁子”韋傲物,他慌忙道:“夫人,情勢不妙,正義幫主就要出現,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身形微微一飄,掠下屋頂,疾向來路奔回。
片刻後,只見數十個銀衫大漢,從四面漸漸向韋傲物奔去的方向圍攏,卻根本不理會尚留在屋頂上的女子:
那屋頂上的女子見狀,暗忖:“難道那些銀衫大漢的出現,並不是爲着自己,而是另有強敵來臨?”
那女子突地朝森林一惻隱秘處,飛掠奔去。
這時哨音突住,頓時凹下恢復夜的寂靜:
銀衫漢子個個如石像,成一字形分佈在森林來路,每人臉色在月光返照下,更顯凝重,生像連大氣也不喘一下。
天際飄浮來一朵烏雲,把月光遮住,當烏雲散去,月光重現時,只見一排銀衫大漢前三丈處,對排着數十個黑巾包頭,黑帶束腰的黑衫大漢。
雙方對峙而立,場中氣氛顯得十分低沉:
在窒人的氣氛中,黑衫大漢突然向兩側分開,走出一個白面無鬚,英俊卻顯得陰狠的金衫文士,後面跟着一位矮胖老者,正是適才奔回的韋傲物。
金衫文士走近銀衫大漢前一丈餘,停住身形!左手摺扇輕搖,旁側韋傲物附耳低語,文士微微點頭。
於是韋傲物走上前,丹田提氣,說道:“天爭教主拜會正義幫!”
銀衫大漢個個神色凝重,聞聲仍不動彈。
陡然兩聲短促的竹葉哨聲響後,紋風不動的銀衫大漢們,立刻從中分開,走出一個胸前繡着三朵紅花的銀衫方臉高碩漢子。
那漢子厲喝道:
“好個天爭教,什麼時候不好拜會,卻三更半夜裡來拜會?”
韋傲物冷笑道:“來者是正義幫主嗎?”
那漢子道:“幫主豈是輕易見人的!在下銀槍陶楚。”
韋傲物不屑道:“哦!江湖上還沒有聽過這號人物。”
銀槍陶楚,武功雖不甚高,見聞卻廣,尤其擅長輕功,在武林中也小有名氣。
他此時在廣衆面前被辱,那裡忍得下,厲聲喝道:“陶楚不才,卻還不怕什麼天爭教。”韋傲物冷冷道:“好狂徒,且接老朽一招?”話剛說完,連環雙腿已橫截掃去,陶楚急忙拔身掠起。
那知韋傲物這兩腿乃是虛招,腿一落地,跟身而上,擊出一掌。
這一掌擊向陶楚腹部,陶楚人在空中,眼看就要被擊中。
就在這一剎那,掠出一條疾如飛箭的銀色身影,他左掌托住韋傲物右手,右手駢起食中兩指,朝韋傲物“眉心穴”點去。
韋傲物見來人身手不凡,急忙撤身後退,先求自保。
銀色身影停身一站,現出一個瀟逸塵眉目俊軒的銀衫文士,胸前卻繡着五朵紅花。
他微微笑道:“在下就是正義幫主。”
一直隱身在林內的女子,一見此人面目,不由暗呼道:“呀!丙然是他,他沒有死……鍾靜……他怎麼辦呢?”
金衫文士緩步走上前道:“果不出兄弟所料,正義幫主真是閣下,兄弟想江湖上除了你呂南人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創此幫會來?”
呂南人一見到此人,就不禁內心如沸,痛恨難當,但他盡力忍住,緩緩道:“蕭無,你我約定八月中秋煙雨樓頭決一死戰,想不到閣下突然來臨,好!!我們不妨就此分個生死!”
蕭無眼中閃過一道狠毒的光芒,道:“呂南人,你太不把我蕭某放在眼內,三年來我一直認爲與你不值一爭,否則,哼!你有十條命也早已喪在我的手下!”
呂南人道:“殺妻之恨,追命之仇,我呂某倒不在心,可是,你斷斷不該殺死愛你如子,情同手足的飛虹劍客……”
他說着舉起左手,望着斷缺的小指又道:“我曾在“飛虹劍”華品奇的身前發誓,若不手刃你這賊子,有如此指……”
言未畢,呂南人左掌右拳,腳跺迷蹤,招招不離蕭無全身要害。
蕭無輕巧地左擋右閃,狠聲道:“你如今創立幫會,我可容不得你了……”
要知蕭無自幼習得長白山派武功,自命不凡,爾後由於機緣,又得青海穆魯鳥蘇河,布克馬因山口無名怪叟的傳藝,採兩家之長,其武功更勝過自幼便在無名怪叟身前學藝的師弟錢翊。
是以二人一交上手,蕭無有守有攻,守時天衣無縫,攻時雷霆萬鈞,凌厲無比。
數十招後,呂南人漸感吃力,他此時才深深覺得蕭無的武功,確實不凡,若非這數月來,苦練“天星秘錄”,此刻早已落敗。
“天星秘錄”中記載的都是武林絕學,只是呂南人練習的時日太短,每一招,都不過只發揮四成威力。
蕭無也越戰越驚,戰到後來,他覺得呂南人的招數越來越神奇,生似自己是個招的靶子,越對方的招數越熟練,倘若再假以時日,自己定非呂南人的對手。
他驚心之下,那敢怠慢,立即施展出由無名怪叟所授的三大絕招。
一招,二招雖然神奇,呂南人皆以“天星秘錄”中,無上妙法封開讓過。
但至第三招“無所不至”,呂南人只覺四面八方都是蕭無的掌影。
此時呂南人情急之下,冒然施出從妙手許白偷學到的“拂雲手”。
這“拂雲手”雖然絕妙,卻是攻招而非守招,當年妙手許白創此絕招,乃是爲了對付“鐵面孤行客”萬天萍,創的盡是猛攻招式。
呂南人十二路拂雲手攻招一老,而蕭無的那招“無所不至”還尚未施完,左手圈轉,人已閃至呂南人身後,右手反背拍出一掌。
呂南人“拂雲手”失利,不及採取守勢,只覺眼前一花,背後襲來一道暗勁,在此情勢下,他只有運氣於背,預備硬接蕭無一掌。
說時遲,那時快,掌勁將要觸及呂南人後背之際,橫俚飛掠出一條枯瘦的身影,人在空中,雙腿疾向蕭無頭部去。
蕭無爲求自保,急忙撤掌後躍,縱然如此,巳南人仍被餘勁震得向前衝出數步。
來人意在救急,蕭無撤招之後,他也停身收勢,緩緩說道:“蕭老弟,可認識老朽否?”
蕭無細一打量,面前是一位枯瘦如柴,兩腮內陷,觀骨高聳,留着山羊鬍須的銀衫老者,他胸前繡着六朵紅花,蕭無暗罵道:“想不到聞名江湖的“北盜”,鐵面孤行客萬天萍,也投身在正義幫內……”
萬天萍鐵青的面色,綻出一絲微笑道:“蕭老弟,老朽承蒙老弟在無量山裡,救得一命,至今無以爲報,深以爲憾,如今老朽……”
蕭無截口道:“老前輩不必多言,你認爲蕭無有恩於你,以後敵對交手時,請手下留情,今日老前輩既入正義幫,便是本教的敵人。”
萬天萍面上肌肉一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猶豫了好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正待轉身欲走之際,蕭無倏的上前,駢指朝萬天萍背後“互湯”重穴點去。
萬天萍萬萬料不到蕭無會突下殺手,頓時噴出一道血箭,伏倒塵埃。
蕭無一招得手,哈哈大笑道:“與我爲敵者就是一死!”
銀衫大漢後又飛掠出一位亂髮蓬鬆,鬚髯互結,銀衫胸襟敞開,露出茸茸黑毛的濃眉壯漢,他一把抓向蕭無後襟,大喝道:“好個無恥小子,竟敢暗箭傷人!”
蕭無急掠之下,竟無法擺脫那一抓,只聽“嘶啦”一聲,後襟已被撕裂。
蕭無大驚失色,回頭一看,原來是“南偷”千里追風神行無影妙手許白。
只見妙手許白胸前也是繡着六朵紅花,分明已投入正義幫內,蕭無決想不到,呂南人能把二個打了十餘年,互相仇恨的“南偷北盜”收羅幫內!
他乃是一個狡滑無比的梟雄,衡情量勢,自己身旁只有兩個香主,而敵方精銳皆在,於己大大不利,他也不顧什麼顏面,一聲呼嘯,當先急退而去。
妙手許白輕功蓋冠當代,那能容得他逃走,暴喝一聲:“留下!”
身形一展,就要跟蹤追去。
那知身後,呂南人急呼道:“許老前輩,窮寇莫追!膘來看看萬老前輩,他不行了……”
妙手許白雖和鐵面孤行客萬天萍鬥了十餘年,仇恨甚深,但此時見他被人暗算重傷!內心不由泛起微微惆悵之情,當下緩緩轉身,走向萬天萍的身旁。
呂南人懷抱滿口鮮血,氣息微弱的萬天萍,眼淚不由奪眶而下,滴滴落在萬天萍的臉上。
萬天萍低弱地道:“好,很好!我受蕭無一指,這樣我和他恩仇已了,我不再欠他什麼……”
呂南人抱着萬天萍的雙手,不住的顫抖,他哽咽道:“萬老前輩,我一定要替你復仇……我一定要替你復仇……”
萬天萍受不住氣血翻涌的痛苦,全身緊縮的抽搐着,口中不時發出“咿晤”的痛苦聲。
呂南人慌忙抽出右手,運起本身內家真元之氣,緩緩在萬天萍背後撫摸着,不到盞茶功夫,他頭上便滲出涔涔汗意。
妙手許白嘆道:“幫主,不要再耗損自己的元氣了,萬老兒心脈已斷,看來已是無法可救了!”
萬天萍臉上又掠過一陣痛苦的神色,他聲音微弱得如同蚊嚶,道:“許老兒,我死了,你在世上可少了一個對手,哈!炳!我可真捨不得先你而去……”
要知萬天萍並非懼死之徒!此時雖知去死不遠,說話仍是十分灑脫豪邁,妙手許白聲音微帶淒涼的道:“萬老兒,你死了可舒服了,不再受幫主十年之約,小弟十年之內還要替正義幫效命呢?你到了玉皇大帝那裡,可得替小弟說項,替小弟留一個位子,免得小弟死後,天上無位,要人十八層地獄哩!”
萬天萍痛苦的笑道:“好!!!”
原來萬大萍與妙手許白,在西梁山上約定,以先後尋得拋在絕壑中的“璇光寶儀”,來決定雙方武功勝負後,兩人一下絕壑,因繩索不夠,立即遭遇到極大的驚險。
那絕壑削壁千仞,山壁上因受壑底陰溼潮氣的蒸薰,遍生青苔,越至壑底越是滑不溜手,毫無可借力之處,兩人都不敢輕易冒險而下,萬天萍求功心切,略一考慮使用“大鷹爪功”指力,指指插入壁內,交互換手而下。
妙手許白可沒這份能耐,跟着萬天萍下降丈餘後,急得大叫,卻無法棄繩躍下。
最後終於讓他想到一個辦法,妙手許白從懷中摸出自己的飛鏢暗器,尋那山壁微小閉隙處揮進,然後借力在飛鏢上,換插而下。
這樣,妙手許白大省氣力,不一會兒趕近萬天萍。
萬天萍早已不用暗器,身上再也找不出堅硬的鐵器,心知不要片刻,必被許白捷足先登,心中實在不甘,惡念陡生。
他假作功力不濟,左手“啪”一聲滑落,只剩右手單吊在壁上,看來驚險已極。
妙手許白看到這種機會,那肯放過,等下落到萬天萍身側,駢指疾向萬天萍脅下的“章門穴”點去。
萬天萍本意,是等許白一指點來,右手一蕩閃過,左腳隨那一蕩之力,向許白的“章門穴”。那知萬天萍吊得太久,手已無力,一蕩沒蕩得動,大驚之下,狠咬牙根,左腳盡力踢去,欲與許白同歸於盡。
妙手許白也未料到萬天萍存同歸於盡之心,倆人同時皆被點中“章門”昏穴,身體立如殞石向下沈落。也算二人命不該絕,恰巧重疊落在一枝從壑中壁上橫生而出的大樹幹上。
等到呂南人沿繩而下,尋找他倆人下落時,才至一半,被萬天萍的女兒萬虹,因妒生恨,割斷繩素,於是呂南人也如落石般向壑底沈降。
無巧不巧,呂南人也正好落在那大樹幹上。
呂南人抓着樹幹,發現萬,許倆人皆昏眩在樹幹上,心中驚喜萬分,忙用帶在身上的那困繩素,一端系在樹幹上,直垂壑底。
呂南人藉着那條繩索,把萬,許倆人一一運下壑底,他費了很大功夫,才解開倆人被點的穴道。
“章門穴”是人體最大的昏穴,二人醒來後,再無半點氣力拚鬥。
他倆人行事雖然乖張,但卻是恩怨分明的硬漢,他倆人自忖這次必死無生,被呂南人救起,心中對他大爲感激。
呂南人趁此機會,極力勸解他們捐棄倆人之間的恩怨,那知他兩人有如頑石,半點也點化不透。
呂南人氣急說道:“在下救得兩位性命,不望報恩,只求你兩人在十年內,不準械鬥!”
萬,許兩人果是恩怨分明的漢子,當下立即捐棄私仇,答應十年內不再爭鬥,並應諾在十年內,願受呂南人指揮。
這就是所以江湖上頂頂大名的“南偷北盜”,會受正義幫派遣的緣故。
當時呂南人本不欲接受這個應諾,忽然他發現身側不遠處,被萬天萍拋落的“璇光寶儀”落在那裡,揀起一看,只見“璇光寶儀”激烈晃動,由萬,許兩人的協助,發現一批極大的百年寶藏!
於是,呂南人改變心意,接受應諾,利用這批富堪敵國的寶藏,建立針對天爭教的正義幫!
呂南人萬萬也想不到,建幫不過數月,就損失幫中一員大將,心中悲痛,哀惜萬分。
突然,萬天萍臉上紅光煥然,這是回光反照的現象,呂南人抱緊萬天萍的身體,生怕他就此死去。
萬天萍含笑微弱地道:“天萍一生罪惡深重,死不足惜,惟有一事放心不下。”
呂南人顫聲道:“晚輩性命是前輩所賜,前輩有何相托之事,南人至死不辭!”
萬天萍吐出一口鮮血,卻仍含笑道:“就是天萍的女兒萬虹,她一生就託給幫主了。”
呂南人驚道:“這……這……”
他本想婉拒,但一看老人彌留之狀,不忍使他失望,立時慨然應道:
“晚輩回去之後,即明告幫內,明媒正娶令愛爲妻!”
萬天萍滿意地一笑,又吐出兩口鮮血,微弱的道:“好……好……女……婿……好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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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舊,照在萬天萍蒼白如灰的臉上,他已含笑而逝。
呂南人放聲大哭。
妙手許白也不禁老淚縱橫,道:“萬老兒,我妙手許白的武功,確不如你……”
林內一直隱藏的女子,此時移步走出,來到萬天萍身側,輕呼道:“姐夫!”
呂南人淚眼看去,一見那女子正是三湘大俠未亡人孫敏,顫聲問道:“凌……凌琳……好嗎?”
孫敏勉強笑道:“南人,你不要記惦,我回去會好好處理的,等你大吉之日,琳兒也要和靜兒成婚了,虹兒很好,你要好好待她。”
她停了一會,又道:“姐夫的喪事,我也幫不了什麼忙,明日我想和琳兒,靜兒離開這裡,遷居到金陵,你知道靜兒……唉!到金陵熱鬧的地方,我想對他比較好一點!”
呂南人神色茫然的道:“哦!哦!”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孫敏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又向前走了幾步,回頭道:“我走了,有空到金陵來看看……”
呂南人抱着萬天萍的體,默默地望着孫敏離去的背影……
匆匆就是十年過去,這十年中,天爭教與正義幫一直勢均力敵,對峙江湖……。
這十年來的互相對峙,使江湖上顯得十分安靜。
在這同時,另兩個秘密幫會,“天毒”“天媚”由於十年來的銳意經營,也慢慢壯大起來。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