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禮遇

緇夜降臨了,我若有所思的趴在御所的木門前,鬱悶仰望水墨丹青般的蒼穹,夏日的夜空,格外清澄,澄黃的月,澄黃的光,澄黃的夜星,光月如水,皎若琉璃,明月透過枝葉的縫隙流瀉到了潔白的砂石地面上。

夏夜的植物,草木葳蕤,枝葉紛紛披下,前方的碧池內,露垂紅萼,零落泥塵,清雅空靈,瀲瀲流動着點點星光。

屋內,閃爍在夜風中的燭光,忽明忽暗的搖曳着,都這個時辰了,我和這位天皇同學卻連晚飯都還沒有吃,我的肚子早就咕嚕咕嚕的叫了,我很好奇,身爲狐狸的自己,自己應該吃什麼?

村上天皇同學端坐在墊子內,秀眉輕蹙,爲我的飲食而犯難了好半天,最後決定,他吃啥,我吃啥!

一衆身着五色單衣的華麗女房,搖曳着長長的裙裾,從御膳房內傳來一堆我未曾見過的瓊酥金膾,這些食物,製作精美,一一被整齊擺放在鑲有螺鈿的精美食盒內,淡淡的朦朧燭火中,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我顧不得那麼多,用狐狸爪子,抓起食盒內的壽司和生魚片往嘴裡塞,

『大家想象一下,一隻嬌小可愛的白狐在用爪子抓取食物的模樣,』因爲我現在無法正常運用筷子作爲吃飯的工具。

村上天皇估計是沒有見過狐狸吃東西的模樣,他很優雅的夾起一塊三文魚壽司往嘴裡送,目光卻是落在我的身上,因爲我的吃相實在太令他匪夷所思了。

看吧,看吧,反正你也不知道本姑娘的真身是誰,我完全忽略旁邊這位高貴帥氣的天皇,自顧自的大快朵頤。

在喝湯時,我小小的鬱悶了會,最後,我決定像小狗狗一樣,將狐狸腦袋湊近木漆碗,伸出小巧溫熱的巧舌,用舌頭舔着吃,我小時候家裡養的兩隻可愛的小土狗,小花和小黑就是這樣喝水·····沒想到我小萱也會有今天。

酒足飯飽後,我滿意的蹲在一邊,繼續我的狐狸姿態,而村上天皇只是略微吃了點,便命人撤下了食盒,瓊枝玉葉們就是金貴呢,連吃飯都只是小“小酌”幾口,他將來應該也不會有發福的困擾。

我一直都在想,自己是否應該回去賀茂府內,我有點不太敢回去,現在的我,無法說人話,一開口只能發出吱吱的動物叫聲,萬一被門口的家丁女侍們“請”了出來,那才叫淒涼呢。噯·····

算了,我就在這裡先呆兩天,看看是否能有機會見到晴明或是保憲。

用膳過後,當然就是沐浴,天皇貴爲天地之間的人,必須每日沐浴淨身,而我,自然也就被這位自大且孤僻的天皇一併帶去了浴室,看來天皇同學對狐狸有特殊的癖好,他喜歡狐狸勝過喜歡人類·····可是,我終究是女生啊。

第一次涉足天皇的浴室,着實令我大吃一驚,但見此處,薄霧輕繞,水霧靄靄,好似游泳池般大小的圓形浴室內飄滿了紫藤和櫻花的花瓣。

村上天皇,來到浴池旁,伸展開了修長的雙臂,這時,侍奉在兩旁侍候的年輕女房,垂眉頷首,殷情的移步上前,替天皇寬衣!

我的媽媽呀,這位貴氣的天皇,不會是要在我的面上上演脫衣秀吧,眼看見天皇身上的袍子,單衣被一一褪下,哇,這個天皇同學的身材還真是還得沒話說呢,接着·····接着我就用狐狸爪子害羞的捂着我的狐狸眼睛,不敢繼續“窺視”!

還真是奇怪的傢伙,洗澡竟然還要帶上一隻狐狸一起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和你一起洗,要不我的清白就毀了,確切地說,這隻狐狸的清白就毀了!

“主上,你帶來的這隻狐狸還真是有意思呢,她竟然用小爪子掩住了眼睛,哈哈,沒想到狐狸也通人性會害羞呢。”蹲在浴池旁的一名女子調侃道。

聽見有人這麼說,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哭的是,我現在被人當作狐狸,笑的是,我是隻通人性的狐狸:我的臉上出現了兩條黑線,在心裡嘀咕着,本姑娘本來就是人類!

我悻悻的放下了掩在眼前的小爪子,無奈的看着浴池內的高貴天皇和蹲在浴室旁侍奉的女房,浴池內,四處瀰漫着霧水,高貴的天皇,俊美的臉蛋上很快就蒙上了一層薄紗般,靄靄的霧氣,霧氣升騰,讓他原本白皙的肌膚染上了一層緋紅,兩朵雲霞貼在天皇的了臉頰上,薄而有型的紅脣,也是溼漉漉的,一頭如緞帶般的青絲溫柔的披垂在身後。

怪不得佑姬娘娘會爲了爭寵而對無辜的文車妃下毒手,皇家有權有勢是其一,這位天皇長得花容月貌更是令佑姬娘娘爭寵的原因吧——美男禍水。

這個天皇,和那個狐狸小子一樣,都是禍水。

天皇見我一個人傻乎乎的蹲在浴池前方,頓時心生憐愛,他竟然命人將我抱過去,說——“可愛的狐狸,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澡?”

什麼?我瘋了吧,和你一起洗澡,我和晴明都還沒有這麼親密過。

我使命的想要掙脫那名女侍的禁錮,看似柔弱的年輕女房,牢牢將我圈禁懷內,無視我的掙扎怒視,下一秒,我光榮的落在了這位高貴的天皇同學的懷內,我的清白啊,就這麼毀了。

這樣還不算,我還被村上天皇抱進了水裡,雖然說平時的我很喜歡沐浴泡湯,可是眼下的情形,你讓我怎麼享受一個人類該有的權限呢?我被禁錮在他的懷內,不能隨意動彈,全身的皮毛都溼漉漉的,現在的我,名副其實的“落水狐狸!”

好不容易纔熬到沐浴結束,我抖了抖毛髮上殘留下的水珠,被高貴的天皇又一次的圈禁在懷裡,本以爲這會兒我可以安心的回到御所內歇息會了,可是,天皇說:“可愛的狐狸,你既然不喜歡那隻龍族哦,我已經命人將籠子撤了,今晚,你就和我一起睡吧。”

這無疑就是雪上加霜,晴天霹靂!

姿容高貴的村上天皇帶着我移架到了後涼殿,偌大的後涼殿內,拖曳蕩動的輕紗帷幔後,設有一張豪華柔軟的圓形貢緞大牀,村上天皇只着了一件質地輕柔的貼身的“睡衣”,抱着我進入了牀榻內,自己躺在左側,讓我躺在右側。

我很是不滿的哼哼了兩聲,不過,就算我再如何哼哼,估計他也無法瞭解我的心思。反正我現在不能說人話,也不能說鳥語,頂多哼哼兩句動物們的語言,連中文也不能說了。

窗外,明月無翳,春光佛欖露華濃!

華麗的後涼殿內,空氣中,四處鬱勃氤氳着淡淡的白檀香,白檀香透過拖曳蕩動的帷幔,委婉的飄散了進來,絲絲縷縷,氤氳,縈繞,在我和村上天皇四周,繼而鑽進感官內,沁入脾肺中,我以一種慵懶放鬆的動物姿態,綿綿軟軟的趴在村上天皇的枕榻旁, 瞪大眼眸打量着天皇。

村上天皇溺愛的摸了摸我頭頂上的毛髮,闔上美目,輕聲的呢喃了一聲:“小狐狸,睡覺吧。”

我的心一驚,估計狐狸臉已經漲得通紅了,從窗外吹進來的清涼夜風,將華麗的帷幔吹擺得左右搖曳,擺設在案上盞盞朦朧的燭火,忽明忽暗,如水月蕖影般,映照着村上天皇那俊美的臉龐上。

村上天皇,到底是瓊枝玉葉出生,連睡姿都如此華貴無雙,難以描繪,無可形容,烏黑濃密的眼睫覆在修長的眼簾上,挺直的鼻樑,呼吸均勻,薄而有型的紅脣輕輕的抿着,眼前的村上天皇,宛若孩童般天真,一點也不像白日裡,端着架子,坐在清涼殿,御帳臺內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皇。

靜靜的趴在牀榻旁,聆聽窗外風吹樹葉沙沙地響聲,帷幔內,白檀香氤氳纏繞,在檀香縈繞內,我逐漸沉入夢境,曼妙的夢境內,片片櫻花海洋,清風吹落一樹花瓣,花海內,佇立着一名俊逸,絕色妖嬈的翩翩白衣少年,我依偎在少年懷內,櫻花紛落,簌簌拍打在我的臉頰上,少年身上散發出的清幽梅香,讓我徜徉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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