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廷大軍的勸降書連同數十具大小將領的屍身被一同送回壽春時,滿城的軍民都被震動了!
壽春城樓上,氣氛壓抑的令人心慌,所有的士兵都忽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致,一個個目光茫然的望向城外遠方那隱隱閃現的敵軍大營,暗自心生戰慄!即使修繕完全,高大堅固的壽春城防,也無法帶給他們絲毫的安全感!
摧毀一道堅城也許困難,但摧毀一支軍隊的鬥志卻要輕鬆不少。環衛壽春的三座大營不出三天便被摧毀殆盡,沒有人敢想象,這一座壽春城還能支撐多久!尤其是一些心思敏捷的士兵們更是聯想到,主公在前線生死不知,而揚州軍的抵抗卻一一被朝廷軍瓦解,該不會,整個揚州只剩下壽春這一支兵馬,還在抵抗朝廷的威嚴吧!
以一座孤城,兩萬餘衆,對抗整個朝廷?傻子纔會對這種前景抱有信心……
正因爲兵士們心中已亂,所以當壽春守將傅彤和主簿王甫,謀士蔣斌同時登上城樓時,心中發虛的士卒們甚至忘記了要給上官一個信心滿滿的表現,一個個圓睜着心虛而猶疑的雙目,靜靜的追隨着傅彤而動。
“要麼投降,要麼滅亡!嘿嘿,好威風,好煞氣!”傅彤喃喃重複着戰書中的話語,狠狠一拳砸向牆體,竟然將青石磚牆擊出了一道清晰的拳印,“我倒要看看,他小志就憑區區兩萬多人,如何攻破我重兵佈防的壽春城!”
“將軍,外敵固然兇惡,但內賊,卻最是難防啊!壽春城中大戶大族不少,如今,都有些坐立不穩的意思了!”王甫憂心忡忡的說道。
“嗨~~這些見風使舵的雜碎!”提及世家大族,寒族出身的傅彤便是滿心的憤懣和不滿,加上刻骨的無力。前些天朝廷大軍殺到,城外三座大營未破之時,便有不少氏族聯名上書,要求傅彤順應天時民意開城投降,以免壽春生靈塗炭!後來傳來消息,數十家揚州各地氏族的首腦被鄧芝殺個精光,更是將壽春城內官方和氏族的關係推向了最低點!
那些投敵的氏族雖然較爲弱小,但其中不少都是壽春大族的連襟或是附屬家族,鄧芝這一刀下去雖然痛快,卻使得壽春各族們對官軍生出了難以抹平的隔閡和敵意!前些天不時還有氏族的代表前來要求傅彤與他們一同投敵,可最近幾日,卻根本連人都不曾派過來了!
壽春氏族的叛亂,猶如是一個已經點燃引線的火藥桶,早晚必將爆炸,但傅彤憤懣的是,眼下他連熄滅那引線的機會都沒有!
“將軍,內賊不除,則壽春早晚必失陷無疑!”謀士蔣斌冷冷的說道,目光中閃過了一抹陰冷。
“你要我怎麼做?殺光他們?當初主公在的時候,都不敢對氏族如何,我一介小小將領,又怎敢輕捋虎鬚呢……”傅彤一臉無奈的說道,“再說,我們手中只剩下這兩萬兵力了,而城外的敵軍還在虎視眈眈,你要我拿什麼去對付那些大族?”
王甫和蔣斌對視一眼,紛紛露出個無奈的表情。他們都知道傅彤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卻同樣沒有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種時刻,倒是出身軍伍,一步步打拼上來的傅彤更加鎮定一些,反過來勸慰兩位謀士道:“幸虧主公當初出兵之時,留下這兩萬精銳士卒在我等之手,這批士兵均是出身貧寒的苦孩子,忠誠心沒有問題!只要這批精銳還在,那些氏族們便不敢明目張膽的叛亂!我們只需謹慎守好此城,然後祈禱主公及時歸來了!如今壽春人心已經大亂,只有主公能鎮壓全局了!”
“哎~~~”兩位謀士也是同時長嘆,點頭認可了傅彤的說法。
“王大人,蔣大人,您二位莫辭勞苦,多跑跑幾家氏族吧!我還要專心守城,就不去跟那些虛僞的傢伙應酬了!”
“是!”兩位謀士同時躬身應道。
“呼~~~”傅彤轉眼看了看身邊默默肅立的戰士,不由得輕嘆了口氣,眼神瞬間變得空洞而迷離。
夜幕落下,小志軍大營緩緩開啓,八百名輕裝簡行的狼兵似鬼魅一般離開大營,最後出來的是披掛整齊的小志,和安穩如一座巍峨高山般護在小志身旁的典韋。
爲了避免大隊騎兵的奔騰引起敵人的注意,最初的五里路,狼羣是一路溜達着前進,隨後才漸漸加快了步伐,在夜色下狂奔不止!
以下蔡爲中心,小志僱傭了不少當地百姓遍佈在附近的大道小徑上,更撈出不少降兵,許下重金諾言,要他們扮作潰兵在道上游蕩!魚餌已經放進水中,只等着大魚上來咬了!
不出小志和龐統所料的是,已經近乎黔驢技窮的劉備,還是隻能選擇輕裝上路而拋棄大軍了!
率匆忙拼湊出來一萬餘人緊追小志而去,不料李通卻引軍兩萬似一道鐵閘一般橫在劉備的路前,讓劉備切身體驗到了長歌當哭的感覺!
知道有軍隊攔截,劉備本不欲與敵硬拼,躲躲閃閃的只想覓路直奔壽春。可是李通做事比劉備想象的要決絕的多,將手中兩萬大軍平分成四份,分別佔據要道,堵死了劉備一切可能選擇的道路,生生讓劉備沒有了別的選擇……
別無選擇,唯有強行突破!可李通用實際的結果向劉備展示了一代名將的風采,面對劉備搏命一般的總攻,李通將自己的防禦構築成銅牆鐵壁般的堅韌,任劉備軍攻勢如狂潮,卻依然不動如山,沉穩的令人心寒!
話說回來,劉備軍的攻勢貌似也不能用狂潮來形容,頂多也就是小潮汐的規格……劉備帶來的這支兵馬本就是純種的郡國兵,戰鬥力低下的令人髮指,而進攻更是講究配合的藝術,這一點,劉備軍聊勝於無!即使擁有張飛這樣的強點,可劉備軍狂突李通防線的搏命行爲,還是以慘敗告終!
一萬多人,只一戰便減員過半,而處於守方的李通軍總共傷亡還不到兩千人,其中五百人還是死在張飛手下……可見劉備軍戰鬥力低下的程度!
一戰過後,劉備意識到就憑這一支兵馬,哪怕突破了李通的阻隔,也起不到絲毫的作用,毫不猶豫的,劉備再度作出了丟卒保車,棄軍而走的決定!
留下兩名違犯軍紀的都尉繼續帶隊,劉備帶上二弟張飛,帶上護衛大將陳到,張嶷,以及二十餘位軍司馬級別以上的將官,近三十人趁着夜色遁入山林之中,覓小路向着壽春方向挺進!
艱苦跋涉在山林之中,蚊蟲並不因爲劉備的身份而放鬆對他的侵襲,被咬的焦頭爛額的劉備已經無心抱怨什麼了,他的心中,已經只有慘痛!
曾經有意於爭奪天下的豪雄,如今卻落到了這步田地,只能靠一再的放棄部屬來求得活命,求得希望,劉備雖然不乏雄圖大志,如今也被殘酷的現實折磨的銳氣全消,失魂落魄了!
張飛親眼看到如同行屍走肉的劉備險些一腳踏空掉進灌木叢中,伸手扶了一把,卻默然沒有說出任何話語。曾經粗豪的大將,眼睜睜的看着夢想一步步破滅,也漸漸失掉了猛虎所應有的彪悍霸氣!
小隊人馬一路死氣沉沉的前進着,若非必要,甚至沒有人說話,衆人只知道向着壽春前進,再前進,可到達壽春之後又會怎麼樣?沒有人敢設想這樣的話題!
行走了一天一夜,途中只休息了片刻,一行人的精神和體力疲憊到了極點,可這種疲憊,隨着張飛突如其來的一記大嗓門,被驅散的無影無蹤!
“什麼人?滾出來!”前面開路的張飛一聲虎吼,震的四野風吹林動,劉備等人一驚,紛紛就近躲避起來,唯有張飛鐵塔般的軀體,還橫亙在路上,藝高人膽大!
“是,是三將軍嗎?”迎面傳來了幾聲畏畏縮縮的呼喚,似乎很不確定,聽上去有不少人的樣子。
“是自己人?”張飛皺了皺眉頭,軍中將士習慣稱呼他爲三將軍,這是全部劉軍的統稱。
“真的是三將軍!”迎面嘩啦啦竄過來數十人,一個個神情驚喜的大聲歡笑着,縱情釋放胸中的喜悅。
“你們是誰的部下?”劉備淡然從張飛身後站出,冷聲說道。
那幾十人明顯一愣,看清了劉備樣貌後,紛紛大喜跪倒:“參見主公!”
其中領頭一人恭聲答道:“我等是鄧芝將軍的部下,被敵軍殺散之後,逃亡到此!”
“哦~~”劉備點了點頭,但神情卻漸漸陰森了起來,“殺!”
話音未落,隨行的二十幾名將領瞬間涌出,手起刀落,乾淨利落的將這幾十名潰兵全部殺光!
張飛站着沒動,甚至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劉備,是以劉備也沒有看到,張飛的大眼睛中閃過的縷縷陰霾!
“不能讓這些人泄露我們的行蹤,走吧!”聞着刺鼻的血腥味,劉備皺了皺眉頭,輕拍着張飛的肩膀說道。
“大哥,恐怕我們走不了了!”張飛身形不動,但無盡的氣勢驟然從體內迫發而出,恢復了戰爭兇獸應有的風采。
“怎麼了?”劉備愕然,不解的問道。
“呵呵,劉備啊劉備,枉你自詡忠厚愛民,沒想到手段卻如此毒辣!你敗亡至此,實在是不冤了!”清朗的聲音驟然響徹在山林之間,竄入到劉備的耳中,辨識出聲音的來源,劉備的臉色驟然變了,變的無比慘然,無比陰森!